说过笑完之后,生存的问题仍是要解决的,如果在雪原里过一夜,离珞会直接死掉!
易风想了想,弯身蹲在离珞面前,“我背你走!”
如果以往她会理都不理就走掉,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人和这么好的事?
如果是前几日,她不得不受别人帮助的时候她会问为什么,世上哪有没有目的的好?
可是现在她想都没想便伏在他的背上,搂住他的脖子,因为易风站直身体那一瞬间,离珞直接昏死了过去,在易风脖子里扣的紧紧的双手直接无力的向后垂去,离珞的上身后弯至极限,易风已经急忙弯身,饶是如此,她的上半身仍然朝雪地里砸去,易风伸手,没能抱起,一只手臂垫在她头部一起撞进积雪里,松软的只是浮雪,事实上,雪原里的雪冷硬如冰。
易风把离珞抱起,四顾茫然。
他忽然有些怕,你不会就这么死了吧?
他脱下外衣将她包严,开始去找一个能寄身的地方。
其实最好的选择依然是去风雪山庄,于坤不是冷心硬肠之人,可问题是,百里家的人怎么可能善罢干休?
就在此时,一个小小的黑点远远在动,不起眼,但应该是个人。而且那个人走着走着突地消失了!
易风不信鬼神,便向前看个究竟,等真走到跟前,才发现,只是有一个浅浅的冰沟蜿延向不可知处,没有人陈尸沟底,证明那个人肯定去了别的地方,久经江湖险恶的人想必不会任由好奇心发作而跳入沟底,但现在情势所迫,而且他有足够的力量不怕很多未知的危险。
冰沟的尽头是一个蜿蜒的山洞,洞中有火光,一个十五六岁样貌清秀的小姑娘正站在洞口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易风深知自己并不好看,直接开口道:“我这位朋友受了伤,可否请姑娘借个火?”
少女冷冷一笑,道:“你是在求我吗?”
“如果姑娘觉得非求不可的话。”
少女一愣,冷道:“想不到,三年之后的易少侠竟然能将一个求字就这样随便说出来。”
易风失笑,无从反驳,眼前这个稚气未消的小姑娘一本正经起来,有些可爱。
少女摇头,颇有些恨其不争的意思,易风看见忍不住又笑了,一个男人被一个看起来至少小了八岁的小姑娘恨铁不成钢怎么看都有些滑稽吧?
少女看着他怀里的离珞,眼睛里闪过一丝敌意,冷冷道:“你一定奇怪,我怎么知道你是易风,也会进而怀疑我在此的目的,是吧?”
易风道:“是。”
少女目光一黯,冷道:“我叫祖儿,你既求了我,就跟我来。”甩手便往洞深处走去。见易风果然跟来,又道:“你是不是以为我一个弱女子不能把你怎么样,所以才跟我走?”
易风默然,他发现这山洞比他所想大得多,也深得多了。
“我在问你话!”少女回头瞪他。
“我说不是,你信吗?”易风淡淡道。
少女不再理他,找了个高些的地方把油灯放了上去,然后自一块石头后抖出一卷草席和棉絮,对易风说道:“把她放上去。”一边从石头后面抱出一小堆干柴,又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缺了口的吊罐子。
“多谢姑娘。”易风一边道谢,一边小心地把离珞放在了棉絮上。
“我说过我叫祖儿,你能不能不姑娘姑娘的叫我,这里有两个姑娘,我知道你在叫谁?”祖儿恶声恶气。
易风莫名,只得应道:“好,祖儿姑娘。”
祖儿以手抚额,无语至极,不再理他,让他只叫祖儿就那么难?转身去生火,火刚生好,扭头发现易风竟然在解离珞的衣服!
我的娘啊,这是那个传说中的易风吗?手一抖,祖儿差点打烂手边的吊罐,“你在干什么?”
易风皱眉道:“在看她的伤口。”
祖儿上前,只见离珞的半边肩衣已经被褪去,露出那个已经愈合却又撕裂的伤口,伤口不大,但很深,血从将掉未掉的旧痂边一点点往外溢。祖儿亦皱眉,但仍不忘说道:“虽然她长得不算好看,但好歹也是女子,你是不是忘了可以请我帮忙?”
易风不是忘了,而是根本不知道她能处理伤口,让别人乱来,还不如他自己动手,而且,他不敢信任祖儿。
看出易风的犹疑,祖儿抬起下巴冷笑道:“我知道你是谁,你知道我是谁吗?”
不等易风摇头,祖儿已骄傲的站起来,负手迈了个八字步,道:“侠医祖儿就是我!我就是侠医祖儿!”
“侠医?”
“你出中原三年,自然不知道我,但是你回来了,以后就知道了。”顿了顿,皱眉道,“说了我是大夫,你怎么还不让开,很好看吗?”
被一个稚气未消的小姑娘这样教训,易风本该恼羞成怒,但他偏偏笑了,急忙转身避开。
这真是个有趣的小姑娘,有些像……当年的某人……
风雪山庄内,百里采薇正在写一封信,于雪宁好奇地凑在旁边说道:“姐,你真的认识莫家的小姐吗?”
百里采薇轻嗤,道:“真是个傻妹妹,不认识我怎么给她写信啊?”
天冷,墨有些涩,毛笔头下流泻出来的字就没那么好看,百里采薇停笔摇头,于雪宁道:“姐,怎么了?”
“太难看了!”
于雪宁道:“已经很不错了。”
“你知道我在给谁写信吗,那可是莫幽月,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书也有书写的意思,我要是写的太难看岂不是要遭她耻笑?”
于雪宁道:“那怎么办?对了,我居然忘了加热水溶墨。”
于雪宁忙吩咐厅外的丫头去提来了小小的热水壶。
信终于写好了,丫头们忙着收拾扔掉的一地草稿,于雪宁看着案上那张字体娟秀清丽的纸,大为不解,问道:“只有这一句吗?”
百里采薇道:“我写再多,她也只会看到这一句,那又何必浪费笔墨?”
于雪宁看着满地纸墨,真心不这样认为。
百里采薇道:“我是百里家的小姐,就算声名略不及她,又怎么能自降身份去讨好她,写的多了,就是讨好,你明白吗?”
于雪宁看着纸上那孤零零的一句话,想问什么,又似想到了什么,半晌才道:“他是谁?不是今天那个人吧?”
百里采薇叹道:“就是他。”
于雪宁更惊,“真是他?莫小姐是不是有些傻?”
百里采薇示意她压低声音,说道:“不是有些傻,是很傻。”话说出又觉得这样的评价从自己口中说出来有些不妥“因为好歹她们也姐妹相称,再者,背后说人非怎么能是她这样骄傲的人会做的事?于是又道:“这种事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吧,我们不能随意说什么。”
于雪宁点头称是,默然一会儿之后终于还是忍不住问:“莫小姐,很好看吗?”
百里采薇笑了,点头称是。
于雪宁显然不满意这样的回答,追问:“比表姐你还漂亮吗?”
百里采薇叹道:“是啊,有第一美女之称的人自然要比我漂亮了。”话虽坦然,终还是夹着一丝醋意。
于雪宁没有察觉,她正低头想着:比表姐还漂亮的人和今天看见那个男人放在一起怎么看都是一件无法想象的事吧!
桌上的字终于晾干了,百里采薇轻折之后装入信封。
其实信的内容只有四个字:他回来了。
于雪宁不解,表姐怎么确定莫小姐知道信上说的他是谁?
这封信从雪原传到千里之外的她手中只用了三天的时间,虽然百里采薇在信封在做了加急的标志,但这样的效率依然让人觉得百里采薇为这封信付给玉鸽帮的二十两银子不多——二十两银子是风雪山庄路管家的一个月薪俸。
彼时莫家小姐正于湖边静坐垂钓,玉鸽帮的一位女行使站中她身后三丈之外,从秋冬春三季都在下雪的雪原到四季如春的江南,女行使的脸上仍有风霜之色,神情虽还淡定,但内心已起波澜。
莫家的小姐竟然席地而坐?没有备任何坐具?
此时是春分时节,江南已有青草待长,碧湖青草素衣衫,几卷书放在裙边,一根鱼杆轻握于手,神情淡然看着湖面,思绪悠远。
有婢女轻轻走近,说了几句什么,莫家小姐微异,转首看着那名女行使,女行使一惊,心跳一窒,竟有些移不开目光:第一美女当真不是虚名!
婢女接过书信,双手递给莫家小姐,亲眼看到书信到了要交到的人手上,玉鸽帮女行使告辞而去。
信封上有莫幽月三个字,这便是她的名字了,落款人是百里采薇。
她有些莫名,遂想到百里采薇之前说过最近会去风雪山庄为舅舅祝寿,而某人离开那年在风雪山庄曾停留数日,后来江湖就暗中有了某人与于庄主有三年之约一说,然后,她就明白了。
信展开了,只有四个字:他回来了。
可能会让百里采薇失望:莫幽月根本没有注意字本身,不管是纤细,娟秀,清丽,都不在她眼里,她只是看了一次,知道他真的回来了,然后,纸落在湖上,她对着湖面微微一笑,惊昏无数鱼儿,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