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医回禀朱允炆朱棣的情况后,他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登时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自己最大的劲敌燕王就要去了这究竟上天的意志,还是燕王的计谋?朱允炆久久不能平静。
特殊的时期产生了一位特殊的君主,正是因为身份的特殊性,使得建文帝的帝位坐的并不稳当。这是一个黑暗的年代,武力可以得到一切,要生存就不能让别人生存。帝王的权谋之术,水太深了!
齐泰知晓朱棣之事后兴奋不已,怡然自得。总的没有辜负那次大型袭击,没有白费了两百多条人命,朱棣终于要死了。松了口气,唇边浮起轻嘲的笑容:“皇上与臣对燕王看在眼里,又忧在心头。如今燕王终不能在威胁到皇上,天助皇上,天助我大明也。”
“齐大人真觉得四叔会死吗?他死了对朕来说是好事吗?”朱允炆天性善良,良心还是会痛的。
“皇上宅心仁厚,对燕王毕恭毕敬。那就是帝王权谋之忌,易成为傀儡。如今可见天命有归,岂是人为,皇上为何要忧虑呢?”
朱允炆脸色白了白:“如今四叔岌岌可危,朕却高兴不起来。依你所言,朕有十几位叔叔难不成要一一办之?”朱允炆,心知如此何其残忍,大家都是至亲骨血可如今却要兵戎相见,不死不休。他们做错了什么?错的无非是他们高贵的身份,坦若他们不是皇亲是不是会活的更久更好更快活些。
这些王爷都大权在握、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竟然也落得如此下场。
齐泰是个明白人,一听就知道咱这皇帝又动了侧影之心了,他要做的就是打消他的侧影之心,教他如何做个心狠手辣的皇帝:“吾皇对臣,恩重如山,宽宥有佳,不计前嫌,委以重任,臣唯有甘脑,不能报主隆恩。皇上乃奉社稷之重于臣,臣怎敢不尽吾生。谋大事者,观全局,贪小利者,视眼前啊皇上!”
就这样,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
王喜公公前来禀报,永乐姑娘求见。朱允炆暗自叹了一声,这才悠然地道:“让她进来。”
李永乐见到朱允炆和齐泰站在一起,盈盈福了福身,无比认真地道:‘皇上万安。’
朱允炆呆了呆,幽幽地看她一眼,低声道:“永乐姑娘来找朕所为何事?”
“噗通”李永乐双膝跪地,垂下头。局促不安地望着地面,眼中带起不安的神色,结结巴巴道:“皇上,燕王殿下的情况想来你已是知晓的,燕王昨日诉与土鳖公主说,思念家中妻儿。这是他最后的遗愿,望皇上能看在叔侄之情成全他最后的遗愿吧。”
朱允炆随即目光一沉,道:“燕王身子虚弱北平路途遥远,若是在路上身子支撑不住如何是好?还是留在宫中养病待伤痊愈再回北平岂不是更好。”
李永乐听罢却蹙了下眉,声音微冷,道:“都说皇上生性善良,顾念亲情,是有史以来最仁慈,宽厚的帝王。皇上,方丝毫不顾及叔侄之情,视如陌人吗?皇上,燕王他就要死了,他已经威胁不到你了。你就放了他好不好!让他回家去吧!”
“大胆,妇人。竟敢在皇上面前造次胡言乱语。何来的威胁,何来的不放燕王,皇家之事岂是你小小妇人能议论的。”齐泰呵斥道。
李永乐正眼都不曾瞧齐泰,继续对着朱允炆说道:“我一直以来便是个直肠子,我不知道什么帝王论,不知道官场权谋,我只知道如果皇上连一个快死的亲叔叔都不肯放过,百年后的后人会如何谈论皇上。皇上你怎么忍得下心,他可是你的亲叔叔啊。”李永乐跪爬到朱允炆的脚下扯着他的龙袍说道。她心中也在赌,他在赌这个君王的善良,赌他流传六百多年人人口口相传建文帝的仁慈。
其实,朱允炆已经动摇,他本就跟李永乐关系较好,他不忍心看到李永乐跪在地上苦苦的求他,何况朱棣已经活不过几日让他回北平说不好真的会死在半路,放他回去又有何妨。
朱允炆看了看齐泰,一脸沉思,不由摸了下鼻子,这才道:“永乐你先回去,让朕想一想。”
齐泰见朱允炆开始动摇,骤然扭头又盯李永乐,琥珀色的眼眸一眯目光冷锐,竟有股杀意隐隐透出:“皇上,莫要听这女子谗言佞语,不堪入耳的话。燕王身强体壮,怎么会如此不堪虚弱受些轻伤便会要了他的性命。待微臣再带些太医去给燕王诊脉,瞧瞧是不是今日的老太医诊错脉了。毕竟他年数已大有可能思绪混乱诊错脉。”
朱允炆本来顾及与朱棣的叔侄之情,所以一直犹豫不决,齐泰在一旁煽风点火,让他不要妇人之仁。他又是个左右不定的君主,这下又开始纠结了。
李永乐怕朱允炆被动摇,闷声闷气地轻扯了扯他的裤摆,柔声道:“皇上....”虽然朱允炆是个书呆子皇帝,但他对李永乐真的挺好的,李永乐也是想利用他这一点博取他的同情。
齐泰的老脸骤然一寒,锋锐的唇角却挑起了几分邪肆的弧度,道:“皇上,为了确保燕王的性命,不如带上太医去衍庆宫瞧一瞧,看看有没有何法解救。”
朱允炆却也并不色变,只淡声应道:“嗯!四叔受伤不治,理应去探望四叔。”
你瞧,明明动了恻隐之心,明明心里早就知晓燕王命不久矣,也不肯放了燕王。这一场自导自演的戏许要终结了朱棣的命才能完结吧。都说人是世间最可怕的生灵,那么帝王便是最可怕最恶毒的人,可凡间的人却心甘情愿的供奉着爱戴着这样一个恶魔。
用耳朵听人尘,用眼睛看凡事,不如让所有眼泪替你拆穿。
朱允炆带着齐泰去了衍庆宫只留李永乐一人跪在保和殿内,她本就是个鬼精灵。见朱允炆走了殿中无人想着站起来坐会偷会子懒,等朱允炆回来时继续跪着便是。可膝盖跪的太久,她想站起来,膝盖却一阵剧痛,有着前所未有的沉重感。这时进来一太监,弯着腰对她说道:“永乐姑娘皇上去衍庆宫了,眼下保和殿内无人姑娘不能独自一人待在这里,不如姑娘早些回衍庆宫?倘若姑娘实在不愿意回去有求与皇上,不如去保和殿院内跪着。呵呵....姑娘一人跪在此处实在不符合规矩,不要让我们做奴才的为难不是。”
李永乐感叹,哎看吧,无论你是什么身份,无论你是否清白,无论你跟皇帝的关系如何,无论你脾气多暴躁此刻想杀人的心都有,在一小太监面前照样得听他的。这就是现实,人家屋子里没人就要你出去,得防着你偷窥什么秘密或者是顺手拿一些价值连城的物件儿。别以为你有多大能耐,什么世界的主宰,什么男女主光环在现实面前你皇冠带的跟宝塔一样高照样得低头。
静了一下,缓缓道:“小公公能不能扶我一把,我腿麻了站不起来。”
小公公一脸无奈外加嫌弃的翻了一大白眼,把她一瘸一拐的搀扶出了保和殿。她大杏眼左右偷摸扫了几眼。哎~~心中默哀,外面那么多太监宫女都守着呢,现在不想跪着也得跪着了。哎,天不助我啊!!
朱允炆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回来时便看见一粉点儿跪在地上,不是李永乐还能有谁。李永乐见朱允炆回来齐泰那个老****的没跟回来应是回府邸去了,心中暗喜没有那个搅屎棍在,说不定自己能够说服朱允炆让朱棣回北平呢。
朱允炆瞧她投过来的目光,那眉宇间凝着的自信和傲然。为什么会有自信肯定是去查看了朱棣的病情,并且发现他真的要死了活不久了,心底里的兴奋感都快压抑不住,要从鼻孔眼珠子里蹦出来了吧。静静盯了李永乐半晌,冷声道:“你如今真是依仗着朕的宠爱,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情都敢做!方才在殿内那些话是你能说的吗?你可知你这般胡言是要被砍头的。”
李永乐心中悲伤,并非为自己:“皇上,你方才去看了他,他是不是真的不行了。你已经确认了对不对?”求朱允炆时已经做好受罚的准备。
朱允炆昂着头站着,沉默不语,面无表情看了她半晌,才冷冷地道:“嗯...朕带了几位太医去替燕王诊脉,脉搏与呼吸十分微弱。伤口感染流血不止。却有归天之像啊。”
真的,这是真的,不是单只有那个结巴太医诊断出的结果。他真的要死了,是我一定是我害了他,是我乱入了时空打乱了历史。李永乐心慌意乱,可她不能任性的满地打滚痛哭,她还要带他回家的她已经答应过朱棣,说好要带他回家就一定要做到,我才不喜欢失信与别人呢。
李永乐深吸口气,依旧跪在地上那双腿早就已失去知觉,砰砰-地不停磕着头,求道:“皇上仁义为君!求皇上成全燕王最后的心愿放他会北平。民女胆大妄为今日在保和殿胡言乱语甘愿受任何责罚!皇上求求你让他回家吧!”
朱允炆眼锋冰冷,昔日他们二人何等要好,如今她跪地磕头额头出血,朱允炆心中多有不忍,沉声道:“责罚?我看就是朕往日太轻怜重惜你了!你起来吧,回去好好照看燕王,莫要再说些大逆无道的话有些事不是你能左右的。”
说完并未等她起身,转身提步而去,王喜赶忙跟上,担忧地看了她一眼。她静静跪在地上,看着朱允炆转身的背影,犹如苦刺在心头,不放弃的喊道:“皇上,你不答应民女就算跪断腿永乐也不起身。求皇上开恩,皇上你若是生气就惩罚我,是我不对是我惹你不高兴,求皇上恩准我受刑。只要你肯让燕王回北平怎么罚我都无所谓。”又猛地对朱允炆的背影猛力地磕头。
由于各执己见,朱允炆都不再顾及叔侄情面,闹得如仇人一般水火不容。李永乐心想着难道是我高估了朱允炆的善良,是我赌输了。这是掌控生杀大权,一句话就可以让万千人没性命的天下至尊。他怎么可能顾及昔日与自己的情分,就怎么放虎归山,可那只是一只奄奄一息的老虎啊。这场龙虎之斗还没开始便结束了吗?
眼下,保和殿的院子里好些花儿,姹紫嫣红,香气袭来,赏心悦目。李永乐只有满心的绝望,从日头当空跪到夕阳斜斜,从斜斜夕阳跪到沉沉黑夜。先时还能感觉到膝盖酸麻疼痛,却比不上心中悲痛,后来渐渐麻木,更是觉得一切都无所谓!只余满心凄凉。
朱允炆一个人坐在龙椅上,王喜弯着腰莫不敢作声的立在他身侧等待差遣。朱允炆知道李永乐此时还跪在院中,导致他心神不宁,看书,看折子,练字画画,都提不起劲。时而发呆,时而叹气,时而在屋子来回踱步行走。王喜公公见朱允炆心神波动,上前见礼,道:“皇上,心中担心永乐姑娘又为何不应了她的请求?姑娘家身子弱春晚露重怕是受不住啊。”
一听此言,本就心烦的他无异火上加油,怒眉一挑:“闭嘴!”朱允炆仰望天空,王喜说的这些他心中何尝不明。
忽的,听不远处一句轻喊:“小姐!”翠儿见李永乐跪在地上,面色苍白额头上的大红包隐约泛着丝丝血迹。欠身也跟在她身边跪下。李永乐的心似有一瞬间的停滞,她的声音低柔中带着一股黯然神伤,艰涩凄楚,道:“翠儿,你怎么来了?”
翠儿没回她鼻子红了眼睛瞬间流出眼泪,紧紧拉着李永乐的手哭浑身发抖,弄得李永乐的手也抖起来。李永乐本就不爱哭,被她如此一弄心立即就软了下来,之前气她重色轻主的心也没有了,被翠儿哭的有一种莫名奇妙的恐惧。
“你...你哭什么?”她说到这里声音落到了极点,低掩的颤抖的睫毛在柔弱而楚楚的煽动。翠儿她却蓦然抬起了眸子,水眸明亮充满勇气地瞧着李永乐,急切的道:“小姐你的额头都肿了翠儿看着心疼,便哭了!”
李永乐见她那么说,淡淡点了下头做出“嘘”的手势,悄悄在翠儿耳旁低语道:“我这都是做给皇上看的,有求于人自然要做的像一些不然皇上那肯放了燕王,不妨事不疼。你不要担心,不要哭了。”
“真的?”翠儿疑问。
李永乐目光落在远处的红灯上,微微一笑,道:“真的,呵呵...这有什么可作假的。你怎么来了?齐王殿下呢?”她勾唇毫不吝啬笑容地弯弯了眼睛。天知道她的腿有多疼。
翠儿带着哭腔回道:“齐王殿下和宁王殿下去了西安,好像是因秦王殿下薨了,两人早早便出发去了西安。翠儿这便回来找小姐,去了衍庆宫,衍庆宫里的小太监告诉我小姐在保和殿,翠儿便来了。小姐,怎么办齐王与宁王都不在宫中没有帮我们了。”
李永乐现在就像团鱼挂壁,四脚无靠!在这陌生毫无人情的皇宫中能帮自己的人全部都离开了,以前在宫里混的如鱼得水。如今可能自己真的是水逆事事不顺心,眼下除了靠自己撑着坚持着还能如何,辛好自己还有一股子倔性子。不能放弃,不放弃绝望也能转变成希望对不对?她就像被遗弃的孤儿。伫立伤神,无奈轻寒著摸人。
“翠儿,你回衍庆宫替我照顾燕王,现在那边的宫里没有自己人我不放心,你快些回去看着燕王。”
“小姐我想在这里陪你。”
“你不用在这儿陪我,你在这里只会妨碍我。我有求于皇上跪在这里,这时如果还有个丫鬟陪跪着如此看上去多侨情,你若走了皇上说不定看我一个人跪着可怜,便会于心不忍应下我的恳求。不要废话了,替我照顾好燕王比陪我重要一百倍,一千倍。”
翠儿又悲又痛,忙一把死攥住她的手,哽咽了半日,方说出半句话来:“好,小姐,我一定会死死的替你看好燕王。绝不让不相干的人碰燕王,以死相互小姐放心,翠儿这就去。”
黑漆漆的花园内,宁静得只闻风轻抚过树叶的声音。丝丝寒意从腿上传来,李永乐摸了摸膝盖,试着移动了一下,一阵疼痛,酸麻难动,索性作罢。半仰头看向天空,这是一个没有月亮的晚上,黑蓝丝绒上颗颗水钻,闪灭间如女子泪眼。
腿上的寒意渐渐遍布全身,腹中饥饿,冷风一吹越发寒意侵骨,她瑟瑟缩成一团,盼望着快点天亮,黎明前最是寒冷,份外难熬。
待得第一线阳光打在灿黄的树叶上时,整个园子刹那光彩焕发,随之而起的还有-唧唧啾啾-鸟鸣之声,此起彼落,欢腾不绝。她听着这最天然的音乐,微眯双眼凝视着阳光下金灿灿的树叶,脑中却忍不住地想着油煎鸡蛋,嘴角不禁逸出丝苦笑,唉!真是杀风景,焚琴煮鹤不过如此!可肚子真是饿!风雅情调真的都是吃饱穿暖后干的事情。
太阳渐大,她头开始昏沉沉,不知道是饿的,还是跪的。紧闭双眼,脑中一片虚空,再无余力胡思乱想。
云笼罩着天空,眼前一片昏暗。忽的,天公不近人情刮起巨风,真像孙猴子的脸说变就变。刚才还晴空万里,转眼间,风愈来愈猛。巨风摇撼着树枝,狂啸怒号,狂风不住呼啸,方向变化无定,好像尖石子似的刮着人的脸,叫她透不过气来。李永乐心中怒骂,这又是哪一个道友在历劫啊,真是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缝,这个架势是要下暴雨了呀。忽然她想起一般这种情况都是要虐穿越来的女子,不下点雨好像都对不起她跪了一夜的情,这叫什么?这叫虐中带雨才应景啊显得多可怜。
狂风刮来她跪了一夜身子无力早就撑不住,本能的微躬身子蜷缩在地上抱着头,任由狂风刮过自己,只听得她一阵阵凄苦的闷声从口中发出。她所能凭借的不过是自己的背脊。
风绝望地徘徊,阴沉的天色难辨时辰,身子只是发抖,时间彷佛静止,似乎这风就这样要刮到地老天荒。
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她佝偻着背,胳膊抵着双腿,手捧着头,只觉得自己被风吹晕了脑子,身子僵硬,连发抖都不会了。忽然感觉有视线盯着自己,迷糊晕沉中咬了咬牙,缓缓抬头看去。汝阳公主与土鳖公主站在她跟前,隔着漫天风沙,彼此根本看不清楚对方的表情,却能感觉到她们伤痛惊怒的视线,三人默默凝视着对方。
汝阳公主面色沉静,姿态漠然,蹲下看着她,凝视着她道:“我还不信宫中传言便来瞧瞧,果真是你,你跪了一天一夜是不是?你是不是傻,满天风沙为何不回去,你这样四哥也不会醒来,何必折磨自己。”
李永乐此时脑中茫然,但她却没有忘记自己的承诺,她丝丝凄凉绝望道:“我要求皇上送燕王回家,我答应好他的。汝阳你帮帮我吧,现在宫里我谁都求不着,只有你了我只认得你,你去求求皇上放了燕王,让他回北平府。”
汝阳公主缓缓放开她,立起,转身。便和土鳖公主走近了保和殿内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