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通怔了怔,象是不明白朱榑方才说的话为何意,仿佛看怪物似地看着李永乐,李永乐也不管他的反应瞪了朱榑一眼便直接强拉着沈通出门。
朱权微微眯了下眼眸,目光锁着他们出了房门,他低声道:“真想痛打他一顿,最厌恶男子表面干净,无瑕疵。像煦日阳光那样,能给人温暖感觉。反倒好像就我们十恶不赦,坏的别具一格似得。”
朱权不由低眸瞧向朱榑,这一低眸瞧清了朱榑一双比冰雪更为寒冷的眼眸,那眸有杀戮,有残酷,有嘲弄,朱权浑身一抖,朱榑闭上了眼睛,道:“你去照看四哥,我累了想要休息。”
沈通神色有些黯然。怔怔地看着她:“永乐,方才齐王说的那句是何意?你现在和燕王是?”沈通见她神情尴尬,便心中有些惴惴不安。
唉,这笨书生。对待沈通她总是不能做到像对朱棣那般全然纯粹的直接,她是有些舍不得看到这傻书生为她黯然神伤模样,被他拥在怀里的时候,更多的是感到悲哀,李永乐看着他矛盾、挣扎、痛苦、笨拙地表达他对自己的关心,心底常常涌升出一种无法回应的无力感。所以,剩下的便只有沉默,记不得他们俩有多久不曾相互说话,良久抬头见沈通紧张的样子,李永乐心里有些发酸,挤出一个笑容:“嗯,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现在已是燕王的人。”
他的面色,一刹时地变了灰色了。好似晴天霹雳当头一击,又好像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凉水,全身麻木。随后又像半截木头般愣愣地戳在那儿。愣过神,淡扫了她一眼,道:“是何时的事?”
他的背影像是一个灰色的影子,随时都会被风吹散。李永乐心都绞痛了起来。她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她竟有些害怕,就好像自己是做错了什么天大的事儿一样,轻声的回答道:“你回周庄不久后。”
听到她的回答,沈通的心好像被拴了块石头似地直沉下去。他的脸孔由于心脏的痉挛而变得苍白,看来他的心脏是暂时停止了一下的。若不是家中有事他怎么会离开她半步,仅仅一个月的时间她便与旁人好了,神情有点凝重。随之凄厉一笑,李永乐眼向上望去,看到沈通紧抿着双唇,冷俊的侧脸阴沉得吓人,眼中有掩不住的怒火,便有些担忧的轻喊了一声:“沈通...”
忽的,沈通紧紧地抱住她,仿佛要把她揉进他的身体里,李永乐感到无比的绝望,沈通是多么温润如瓷的一个人,何苦让一个干干净净的生命,到这万恶的红尘中受苦。李永乐挣扎了一下,沈通的手臂便紧了紧,李永乐木然地道:“沈通别这样,放开我!”
“不放,你看我才离开短短一月你便被旁人拐跑了,我怎么能放手,永乐我不放手你就别跟别人跑了好不好。携手共白头,天地上下,碧落黄泉,你走到哪,我便跟到哪里!”他低低地出声,声音里带着一丝狼狈和乞求,心中凄凉无比。
茫茫宇宙,能够相遇皆是缘分,一条条红线,一段段情缘,一对对佳人良辰美酒,愿与佳人,同醉。不同的两个人,高贵的天子,卑微的丫鬟,恶毒的皇妃,爽朗的公主,义气的兄弟,腹黑的王爷他们之间,究竟有多少道抹不去的姻缘,这究竟是福是祸,冥冥之中,命运早已有了安排....
李永乐蹙着眉,手缓缓地抚上他的背,心中一酸。她是真舍不得看到沈通如此愁眉锁眼,被他凄苦的语气震住了。李永乐悲哀地咬了咬唇:“今生能够认识你真的好高兴,也很庆幸。可你我终究是有缘无份,我能与燕王在一起是缘分抛不下舍不掉。我不期望能与他慢慢变老,我希望能与他越变越好。”
沈通松开李永乐静静地望着她,眼中闪过一丝痛色:“你就那么喜欢他?”
此时忽的不知从何来了一个小和尚,年级大概比李永乐小个几岁,此人相貌之俊美,成年后必能迷倒万千少女。只可惜是个必要忘情弃爱的小和尚,也不知他在他们身后站了多久,他淡淡地笑道:“施主,你身上为何穿着小曾的衣物?”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
李永乐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随后又瞧瞧小和尚,这小和尚个头跟自己差不多高,她的声音微微放低,轻笑:“原来这是小师傅的僧衣啊,昨日我的衣裳脏了,便借来一套僧衣。另一位小师傅拿来这套僧衣给我,我原以为是他的不曾想原是你的呀。可不可以借给我穿几日,等我走时再还你可好?”
小和尚静静的看着李永乐,幽幽轻叹道:“既是如此,博施济众小僧那衣便给女施主暂用吧。”
小和尚一手举在胸前,淡淡一笑,眼睛明亮睿智对着两位点了点头,便缓缓转身要走。沈通在小和尚身后突然道:“小师傅,山中可还收留弟子?”
小和尚单手作礼:“阿弥陀佛,佛门广大,无人不度。”
李永乐不由一愣,诧异地看着他:“沈通你要做什么?”
沈通望着她的眼神渐渐深了,半晌,才沉声道:“永乐,红尘无你,此生何欢。到不如进了佛门不再牵挂世俗名利财色欲,专一事佛。”
她身子僵了几息时间,面上挂着愕然神情就是站着不动,更不言不语,有些气恼沈通任性之举,悲怜地一叹:“切莫意气用事,你若是当了和尚沈家要如何?你如此对得起太夫人吗?为了我不值得,沈通今日你怎的变得稚气未脱的样子。”
沈通蹙起了眉,咬紧唇,片刻,才木纳地迟疑道:“永乐,你的心里可曾有过我?”
李永乐一瞬间愣住了,眉头也皱起来,默默不语。沈通见她不作答眼神一闪,脸色沉下去,没有拂袖而去。他板着脸,面无表情地道:“梦醒已成空此生何苦再多情。”
红尘真可笑,痴情最无聊。李永乐闭着眼睛,回想起我与沈通相识以来的一幕幕画面,他懒懒的笑容,他温柔的拥抱,他洞悉我心的眼神,他惯爱微红的俊颜,他甜蜜的触额之吻,只觉得心都要裂开来,痛得一阵阵抽搐。
走近他,笑了笑柔声道:“有很多话我都不曾与你说出口,我特别喜欢你身上独有的味道,我喜欢你的书生气,喜欢你的温润如瓷。都是我不好,总是喜欢调侃你,明知你是个十分守礼的人,还不与你有男女之别,是我没有分寸让你误解。你是知晓的,我向来就是个多情的人,我爱玩,爱胡闹,没规矩,且还不爱负责任。你问我有没有对你动过心,在没遇到燕王之前,我有想过如果你还是当初的那个你,然后恰巧我们又互相喜欢的话在一起也挺好的。但你知道有些事错过便是错过了,回不去了,别让爱太执着。我李永乐算是何人?这世间有那么多水灵的美人,这世间有那么多美好你都一一爱过,经历过了吗?你瞧红尘这么好,你丫就别随便看破了。”美眸微微湿润,眼泪在眶里打转。
沈通满脸黑云,此刻心中一定窝火得很,叹了口气道:“为何你要喜欢燕王?”
“因为他是个坏东西,我也不是什么好人,所以我和他很相配啊!”李永乐想到朱棣也问过她,同样的问题便一声轻笑出来。
沈通又气又恼地白她一眼:“你......”
“对不起,以前是我不好总是喜欢戏弄你,以后我再也不戏弄你了所以你还忘了我吧。该放手时就放手,你才可以腾出手来,抓住原本属于你的快乐和幸福。”她的心紧了紧,眼里酸酸涩涩的。
一件事,就算再美好,一旦没有结果,就不要再纠缠,久了你会倦,会累;一个人,就算再留念,如果你抓不住,就要适时放手,久了你会神伤,会心碎。有时,放弃是另一种坚持,你错失了夏花绚烂,必将会走进秋叶静美。
沈通握住她的手,叹道:“你既勾了我,哪有那么轻易就放了你的道理,休想!”一席刺绣的白衣,精致的五官,微皱的眉眼俊美得让人心疼。
李永乐心中苦笑,垂下眼睑,沉默不语。在意的不在意的,刻意的或巧合的,空留记忆片片翻飞。云水无心,在菩提树下等待,化作一棵树,长在你必经的路上,阳光下,开满了花,朵朵都是对你的期盼。
小和尚怔怔地看着他们,他这个未经世事的小和尚,哪里见过红尘里的****。他眨巴着眼睛。他想到师父说,一物降一物,没有道理可讲。有的人从你见到她的第一面起,就注定一辈子都会输给她啦。小和尚语气平淡,好奇地道:“既然别离,那就记住高兴的时候,以后想起来,也会高兴。”
沈通倒是学会了李永乐那一套调笑别人的语调,拿起手中折扇拍了拍,说道“小和尚,我们何时说要别离了?”
“方才,小僧分明就是听到了,还有施主你方才说你要入佛门可还算数了?”小和尚还挺固执。
这下子沈通有些挂不住面儿,尴尬了。李永乐脸上有一丝嘲弄的浅笑:“小师父你可是在山中长大?”
小和尚竖起手掌合手行礼:“阿弥陀佛,施主说的是。小僧是师父下山化缘时,在山间小道上遇见的,那时我正饿的然然哭。师父说我与佛门有缘,便将我带回山中。师父还说,感情上的挫折也是种修行,伤心过后就懂了,算不得什么坏事。方才瞧见两位施主为情所持,便觉尘世皆烦恼,不如留在山中修心修行的好!我们出家人讲究无色无相普度众生,两位施主如若放下心中执念,收获的也许不止智慧……”
“你这小和尚从未入过红尘,又怎知红尘盛世,更不可乱言红尘情缘,如若有一****能下山体会凡尘俗世,说不定你个呆和尚都不愿再回上门。”一个书呆子和一个从未入世红尘盛世的小和尚,然而沈通说小和尚呆时。李永乐捻鼻笑了,这两个人分明就是八斤八两,一个生与世俗却没凡尘之气,一个生与佛门却对红尘好奇。他们两个真像一对活宝。
李永乐看着小和尚浅笑盈盈道:“小和尚念经有口无心,宗教的意义不应拘于形式上,而是真正的理解它的精神与教义,并实践与生活中。”
小和尚呆呆不说话很是懵懂,一脸坦然地望着沈通,他知晓的万千世界都是从老和尚口里听来的,老老实实地道:“上求佛道,下化众生。小僧常觉心之所念,是为执,执念之所欲,是为悲、空、伤、怀。抑郁此生,不终老不能明所需,喜是常情,静是常情,悲亦为常情。”
李永乐一愣,回以一笑的上前,伸出小手摸了摸小和尚光滑的脑袋,小和尚对她忽然袭来的摸头杀一下子就震惊和脸红微微敛眉。李永乐细细打量一番小和尚,瞧见他有些害羞她撇嘴,立即将手缩了回去,方才只是觉得小和尚很可爱细皮嫩肉的,她可么有恋童癖。
沈通轻咳,俊脸也有点尴尬,李永乐却依然是一脸淡定,温和浅笑道:“佛家一切为了众生修行,一切为了众生而受苦。有着博大的慈悲心,并且发心去普度一切众生,是大爱。而我觉得世人无需执着表象,随本心而游走,不信如来不信仙,一样逍遥又自在。以后有机会小师傅可以下山瞧瞧走访观看!”
小和尚双手合十显恭敬的对着李永乐行了行礼,便不再说些什么转身离去。李永乐蹙眉看了沈通一眼,一时心中百味杂陈。沈通笑笑不语,李永乐只得无奈的摇摇头,看着他明明忧伤却还要在她面前假装微笑,心一下子炸疼。李永乐迟疑地道:“要不要随我去看看燕王。”
沈通蹙起眉,转而又笑了笑道:“好!”
朱棣一副病容,脸色苍白,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对周围发生的一切无动于衷。李永乐瞧着他憔悴的脸,满把的心酸。她向来都是个阳光活泼开朗的人,最近她觉得自己是不是变得多愁善感了。千荨瞧见李永乐进来便让出了位置,李永乐坐在床榻前,嗓音轻柔,轻抚朱棣的面庞:“你知道吗,我最不喜欢等,因为这个期限永远都是个未知数。所以你别再让我等了好不好,快些醒来。”
“会好的。”沈通拍拍李永乐的肩安慰道。
“嗯”李永乐笑着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轻声道:“沈通,你早些回去吧趁太阳还没落山,昨夜下了一场大暴雨,早些回去安全山路难行。”
沈通心一凛,摇了摇头:“我留在栖霞寺陪你可好。”
李永乐在心中苦笑,一时有些心神恍惚。望着他温雅出尘的俊逸脸庞,一时有些怔忡转过脸,避开他的目光。见她半晌不语,沈通忍不住开口道:“怎么了?你不愿意?是不是你喜欢了旁人,我连站在你身旁的资格都没有了?”沈通剑眉朗目,神情清冷,眸光却透着温朗,直直盯着她。
李永乐微愣了半响,走至桌前让沈通坐着替他倒了一杯清茶,美眸中含着复杂情绪,心中略感失望,微微垂头苦笑一下,再抬头,眸中已少了那分柔暖之色,恢复了平日的清冷,道:“方才你说的我很不高兴,什么时候你也变得这般无理取闹了。你若是觉得我是这样的人,那你以后大可不必与我再有来往。”沈通默默地看着她,眼里闪过惊慑的目光。李永乐咬了咬唇,垂下眼睑,心中也对自己一阵气恨,便换了话题,懒懒地道:“不如你回去,去楼里替我和翠儿取些衣物来。你瞧,我都没衣裳换,还穿着人家小师傅的僧衣多不好呀。”
沈通方才听她说要与自己不再来往神情紧张,惊慌的双手握拳。之后又接着听她说的这才吐出一口气。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摇摇头,叹道:“应了你便是,永乐我不会让你等很久,等我。”
“没事,你慢慢来我不着急。”自从朱棣受伤以来,自己是身心俱疲,她是真的没心力在去应付这个傻书生。
沈通瞪目结舌地看着她,半晌才苦笑道:“嗯!”心中自说,我不是你要等的那个人,所以是不是错过你也无悔。
沈通走后,李永乐询问了下千荨朱棣的情况,千荨交代并无异样。他就像睡着了一般,呼吸总算是平稳了下来。小大夫来时又带了许多草药,替朱棣与朱榑熬好药相继服下舒筋活血汤。晚间李永乐独自一人留在朱棣房里守着,其余几人前一晚都未曾休息,李永乐便让他们去好好休息一番。
取来一壶酒竹叶青,对烛一饮三百杯。自儿喝舒畅了,便觉得云不是云,月不是月,缥缈的很,但显然她是喜欢这感觉的。比醒着的时候快活了许多,伸着懒腰,不由快步上前去开启窗户,道:“这么凉爽的风多吹吹今夜定能睡个好觉。”呵呵~随后又傻笑了几声,看来是醉的不轻。
慵懒地靠坐在地,朱棣榻前抓着他的大掌枕在自己的面下,道:“你今夜可别断气啊,我有些醉了定会睡着的,睡着之后就不知你是什么情况了。所以你一定要坚持住,不然我会怪我自己偷偷喝酒没看好你,让你死了。呵呵~~”清淡一笑。她话中的懊悔情意,还有她眸中的温柔怜惜朱棣却感受的清楚。
李永乐爬到床榻上像只醉酒的蛤蟆一样爬在他的上方,凑近朱棣的脸。他躺在金色绣纹的软枕上,一头墨发随意披散着,身上衣衫半敞半掩,露出大片莹白如玉的肌肤来,俊美无匹的面孔在透窗而入的光影下半明半暗,明黯交错有股阴柔颓废的美昭然而出。李永乐眼落他色泽浅淡的双唇,喃喃的说道:“身为一个昏迷的植物人竟还那么撩人,真是可恶。我说你为什么长的那么好,你是知晓的我向来都抵不住美色的诱惑,你如今又衣衫不整的躺在此处,如果我不做点什么似乎对不起我小色女的称号。”话闭,于是乎便吻上他的嘴唇,额头和脸颊耳垂。弄得朱棣满脸都是酒气还有她的口水,她似乎很高兴。用手捏了捏他的脸和摸摸头,然后呵呵呵呵嗝....笑了起来,还打了个酒嗝满嘴的酒气全数喷在朱棣的俊颜之上,随后便是“哐”一声的倒到里床睡了过去。
在她倒下去那一刻,朱棣的中指轻轻动了一下,只是一下。或许他是在担心她喝醉了,在倒下去时有没有撞到墙壁,不过还好之后便没再听见什么声响,想是这丫头睡着了。她睡得很恬静,眼睛眯着,长长的睫毛变得很安静。山中夜晚,万籁俱寂,只有小风时而刮进山谷,才能传来一阵轻轻的呼呼声。转而,又听不到一丝声音了。夜,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