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的朝廷户部侍郎郭任就公开说过:“今日储财粟,备军实,果何为者?乃北讨周,南讨湘。”也就是说,不管诸王是否谋反,朱允炆削藩的决定是早已铁定。剩下的事,只是找一个谋反的借口了,诸王无论有无谋逆之举,都逃不出被削革的命运。此正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朱柏如若不是和朱棣感情深厚,能征善战,或许未必会有此一劫。如若不是性情刚烈,他或许不过是贬为庶人,又或者投奔朱棣。湘王****之后天边出现了一道长龙似的闪电,“哗”的一声,大雨就像塌了天似的铺天盖地从天空中倾泻下来,雨滴像密密的铁丝网一样,从天上漫无边际地吹到地上,好像是天河决了口子,落下了滔滔大雨。可即便是如此大雨也洗刷不尽湘王殿下的冤情,只是,那死前投身火海的笑容之中,是否含着的全部都是解脱之色,是否其中也会有几分的苦涩,我们再也不得而知。
湘王死后,朱允炆竟然追谥“戾”明摆着指湘王,暴恶乖张,违逆。人都这样被他逼死了他竟还能做出此等事,可见他为了自身的利益根本就不讲仁义道德。这其间的世态炎凉,令人唏嘘感叹!。朝廷的目标不是针对作恶的藩王,而是不分大小好坏,不分青红皂白,全部削废。这便是伪君子朱允炆的善行?没有主见只听齐,黄二人之词,是昏庸而不是善良。
湘王死后朱允炆见这事儿闹大了,全国老百姓都看着呢,有暗地里议论的,有明目张胆的出来说公道的。他就这样逼死了自己的亲叔叔便又开始畏畏缩缩,生怕以后载入史册被后人骂是个没良心不顾叔侄之情的昏君。他就是那种做了****还想立牌坊的人。于是乎他触动了可笑的恻隐之心,朱允炆与他两个儒家忠臣说道:“朕即位未久,连黜诸王,若又削燕,何以自解于天下?”虽然黄子澄与齐泰一再催促加紧削藩,但建文帝仍然暂停了对燕王朱棣的削藩行动。齐泰心想好吧,好吧你不擒燕,那便先拿下齐王如此总归还是可以的吧。
朱棣抓住这个有利时机,一方面称病装疯示弱,让建文帝放松警惕,同时加紧练兵,秘密准备战事。
闷热的夜,令人窒息,李永乐辗转不寐。窗外,一道道闪电划破了漆黑的夜幕,沉闷的雷声如同大炮轰鸣,使人悸恐。只见天只闷雷整整,也不见下一滴雨来解热。心中不知为何总是惶恐不安,便穿一单薄的白透外衫出去,远处看瞧见一白影登时心下一紧,生怕是撞着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可白影却不见动一动,于是壮着胆子走过去。一瞧是齐王大半夜的他穿个白衣服站在竹林里也不怕吓死谁。
“半夜,不睡矗在这里做什么?扮鬼吓人么?”李永乐轻拍他的肩膀,调侃的说道。朱榑怔了怔转身一把抱住她,剑眉紧促轻轻地唤:“乐儿,乐儿....”声音夹渣着焦躁不安。李永乐不知发生了什么,心想一个大男人大半夜不睡觉该不会是想女人了吧?且他从前风流自在本是浮萍心性,今日爱东,明日爱西。夜夜睡在身侧的女子都是不同的人。而后与自己成亲以来倒是极少去那些风月场子了,所以他忍受不住内火开始想女人了是吗?这货又想吃自己豆腐了是不是。想到此处便用力推他,朱榑却紧紧抱着不撒手,李永乐又气又急。“朱榑,你又搞什么鬼?”
“乐儿,让我抱一会。”他的声音如风拂垂柳,听上去很轻很柔但又包含着一些哀伤。李永乐也不由讶然,略一沉吟,道:“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继而眼底浮起十分明显的不解,她总觉得心头怪怪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而且是非常大的事。
朱榑脸上忽然带出一丝凝重,扭头往李永乐看去,蹙眉道:“十二弟,十二弟....他不愿受辱,湘王府上下几百口人****而死。”话闭,眼眶微红负手而立转过身子举头往向空中灰暗的浮云。
李永乐顿时僵住,她心中竟莫名地涌起一种不详的感觉,原是因为他。那时在燕王府她有与他说过,更与燕王说过为何,为何燕王没有留住他。李永乐没来由心底一阵闷痛,默默的喊着他的名字,那个笨人竟真与历史那般死的那样惨烈,虽我已知晓他的结局,可如今听来却像个初听者一般无法接受这事实。是意料之中,又是意料之外。
李永乐心底焦虑烧灼,脸上却平静无波:“他甚有骨气,可杀而不可辱,他死的潇洒轰烈却留的我们这些友人要悲伤挂念。”不知不觉泪便破涌而出,一滴一滴的滴在巨石上,她斜坐在石身上。她也恨也怨,也惜也怜,原来与他的记忆早已纠缠得那么那么深,深到重新挖出来时,会牵动血肉一阵翻涌,揪心地痛。
朱榑又轻唤了一声:“乐儿...”与她一道坐在大石上。李永乐心凉了半截,叹了口气道:“帝王家是无情的根源,纵观历史,源于宫廷权力之争的骨肉相残史实非止一两件,如秦朝矫诏逼死扶苏案、隋朝仁寿宫弑父、唐朝玄武门之变等都是著名的例子。每次读到发生在宫廷的骨肉相残史例,都感到触目惊心。若是我不曾认识你们多好,你们依旧是皇室依旧是历史里的人物,你们的生死不会影响我半分。可世事弄人我偏就穿越来了,我与你们相识然后又一个个的看着你们的兄弟落于苦难之中,你们皇室里出现这种事怕是都习惯了吧。至亲之人死了,只做做面子功夫封什么爵位,给点儿钱也就打发了,变异的麻木不仁。王爷,湘王他死了,我很难过很想他,他是多好多出色的一个人呐。我是个很自私的人,我在想如果湘王没那么有骨气多好,如果死的人不是他多好,只要他不死怎么多好。”说着,便哽咽起来。
朱榑眼神却有些散乱,无可奈何地道:“乐儿说的在理,生在帝王家所承受的是旁人不能承受之苦,呵呵...所享也是常人所不能享之福。可能就是因为这样人人才羡慕皇家。若要说十二弟,该说他确实是个难得的人才,能为国出力,是社稷之福,然而他再没有这样的机会,所以他以血为路,以骨为梯,若当日他能稍作让步,必不至如此。可见平日温文尔雅,求佛问道的十二弟,骨子里却是如此无所畏惧,傲骨铮铮之人。”
李永乐发呆不语不知在想些什么,而后朱榑又继续说道:““愿世世无生帝王家!本王乃达定妃所生,其还有一同母胞弟潭王。洪武二十三年,与王妃于氏一起****而死。由于无子,封国被除。”李永乐心中震惊,又是一个全家****而死的王爷,且还是朱榑的亲弟弟难怪方才瞧他黯然伤神的模样,想来是接到湘王全府****而亡的消息触景生悲想到那被朱元璋逼害而死的八弟了。
李永乐转头看了一眼,不紧不慢地道:“潭王?我倒不曾听说过,他是犯了何罪?”李永乐心中不明白,潭王死的时候他老爹朱元璋还在呢,他为何要****而且也是全府上下三百多人全部丧命,何其一个惨字能够形容?
朱榑没有答话,若有当初,能让他更早知晓八弟有这心思,必不会让他落到那般境地,只是何来如果,再回首时,已是千劫尽散,往事不可追,过去的一切,终究不能挽回。李永乐见天不答,她也不再说话。而后,朱榑忽然说道:“八弟王妃于氏是都督于显的女儿。八弟岳父一家追随胡惟庸谋反,于显之子宁夏指挥于琥被卷入胡惟庸案,旋即被杀。八弟闻讯后非常紧张。洪武帝派人对他进行安慰,并召其入京,结果使八弟更加害怕。便与王妃于氏一起****而死。”
听到此处李永乐摇头,不信说道:“如果仔细推敲,就可发现这定论存在问题。首先,洪武帝对儿子虽然要求十分严格,但俗话说得好“虎毒不食子”他对儿子的为非作歹至多就是警告一下。当年我听说三皇子晋王准备谋反,洪武帝都原谅了他。这样看来,即使潭王岳父一家真的追随胡惟庸谋反,他受株连的可能性也不大。作为洪武帝的爱子,这一点潭王应该清楚。他身后的退路依然宽广,根本没必要合家****。”李永乐之后又在内心思量,若是如此载入史册,那他们的目的无非是掩盖某些见不得人的事实。
闻言,朱榑赞赏的瞧她剑眉高挑:“便知逃不过你的眼。说来我的母妃原是陈友谅之妾。陈友谅失败后,她被父皇收纳。父皇对此并不避讳,他说:“朕在天下尚未平定时,攻城略地,与群雄并驱十四年,在军中从未妄夺一妇人女子。唯有攻下武昌以后,因恼怒陈友谅屡屡起兵相犯,故夺其妾而归。”
朱元璋掠夺陈友谅之妾有很强的报复心理,想必被掠者受宠爱的可能性不大,他对朱元璋有忌恨之心也在情理之中。
而后朱榑继续说道:“竟还有人捏造事实,说达氏没多久就生下了陈友谅的遗腹子朱梓。后来八弟被封为潭王,赴封地之前先去向母亲告别。达氏告诉他说:“你是汉王陈友谅之子,你父被杀后,我为你忍辱偷生于此快二十年了。你到封国后要时刻准备为父报仇。”八弟了解了自己的身世以后,愤恨异常。他到长沙后,日夜筹划起兵复仇,并在一铜牌上写了“宁见阎王,不见贼王”八个大字,置于密室中,时刻提醒自己不要忘记复仇。后来,洪武帝听到了八弟意欲谋反的一些消息,便派徐达之子魏国公****祖对其进行讨伐。八弟紧闭城门,抱其幼子在城上绕行数周后,将写有“宁见阎王,不见贼王”的铜牌掷到城外,旋即回宫举火,全家一起焚死。洪武帝得报后大怒,便借“妖星乱宫”为由,大肆杀戮宫人,马皇后也脱去簪珥待罪,唯有她获免,宫人大量被杀。”
话闭,李永乐不可思议的看着朱榑,只觉得可笑摇头说道:“简直风马牛不相及的事生拉硬扯在了一起,这捏造事实之人如今可死了没有?竟如此欺人,若是说潭王是陈友谅的遗腹子,那齐王您又算是什么?您可是潭王殿下的亲哥哥,说句大逆不道的即便是遗腹子那齐王殿下才是最有可能性的。简直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朱榑怒瞪李永乐一眼,哼了一下说道:“放肆,你这丫头这话你也敢说。本王与八弟自然都不是陈友谅的遗腹子,洪武帝又不是傻子他与母妃在一处自然知晓她有没有孕,再则推算下来时间也根本对不上啊。八弟生于洪武二年距陈友谅之死已经六年,如何是陈友谅的遗腹子?再次,马皇后脱去簪珥待罪,其实马皇后早在洪武十五年就已病逝,根本不可能在洪武二十三年还有所谓待罪之举。此言不攻自破传闻敷衍而成,难以凭信。那说书之人已被本王斩与剑下,剁成肉酱为鱼去了,本王应诛他九族才足以泄愤。”
李永乐不耻下问:“所以...潭王到底是为何?全府****呢?”
朱榑一脸严肃眉心一锁说道:“说来也是可恶至极。八弟相貌俊秀,性极荡漾,在去长沙就国之前就与不少宫女关系暧昧;他就国后,仍经常借朝觐的名义到京都与情人幽会。每次到京都,都要在宫中住上一段时间。最初洪武帝还以为八弟是眷恋父母才如此的,不但没有怀疑,反而对他更加宠爱了。而后洪武帝对此事有所察觉后,八弟恐惧过度才****。八弟觉得从洪武帝对儿子们要求的严厉程度推断,若是父王知晓了他****后宫的话,此事八弟肯定在劫难逃。已至于便发生了那一场巨大的劫难。”
李永乐心中明了,朱榑说的潭王为岳父造反而****一事纯属无稽之谈,说潭王是陈友谅的遗腹子那更是滑稽。若是潭王生性浪荡****了哪个后宫妃子,又恰巧哪个妃子是朱元璋最宠爱的哪一个,而后潭王因做贼心虚害怕才****,如此也是说不通既然害怕死为何还拉着一家子三百多人一起死?这绝不可能,一个胆小的人怎么会有如此大的气魄,可见潭王并非一个胆小怕死之人,如此倒显然恰恰反映了朱梓之死另有原因。如果不是因为他****后宫的话,那么相关史书中肯定隐瞒了更大的阴谋或丑闻,但我们今天已无法破解。
虽是如此潭王的哥哥朱榑一样会为他的死而伤心多年,每个人的心不可能冷于磐石,当自己最亲的人遭遇到不测时,大概都不会冷眼旁观。想来当年潭王有难时他必也十分难熬吧。潭王遭遇到不测的时候,作为一个人本能的反应便是为他的亲人求情,乞求这世上九五之尊能够撂下保命的话。若潭王真是睡了那个不能睡的女人的话,那问题便大了,人都是有血有肉的,有情有欲的。自古以来那个皇帝脑门不带点儿绿?
朱元璋做的每一件事都不是任意而为,他精心布局,他能够冷血到为他的大明江山不放过任何一个他最亲近的人。其实我们是可以理解他的,一个草民成长为一个皇帝,需要的不仅是运气,更需要勇气智慧和狠辣。今天他为了私情原谅了这个,明天他也会软下心来原谅那个。长此以往,他这个皇帝怎么当,他的大明江山如何保得住。所以他一定会狠下心来,将那些让他难受的男人女人统统消失在他的视线,这其中也有曾经与同床共枕的可人们。
世界上的人千千万,女人不可能只有几个,新旧交替本就是自然规律。今天这个女人不听话了,天也不会塌下来,还会有其他的女人出现。当他处理这些不听话的女人的时候,他可曾想过这些女人生的孩子,他以为这些孩子都能像他一样冷硬无情,他还一天到晚要求孩子们恪敬孝道。这朱元璋真是左右要的太多,原本是为了满足,到最后却变成不满,欲壑难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