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天没亮,土鳖公主便被带进了净房,房中早已备下了洒着各色花瓣的香汤,嬷嬷指挥着宫女三下五除二地脱去了亵衣裤,进了浴池。不为别的,今日正是朱棣和她大婚的日子。而朱棣此时在书楠的软塌上撑着头继续眯着眼休息,一切都静静无奇,他的日常起居并没有没成亲惹得七慌八乱,好像那一切都与他无关。
一番香汤浸泡,土鳖公主自浴池中出来,欺霜赛雪的肌肤染着一层薄淡的粉嫩,水珠滚动滑过曼妙的躯体,美好的酮体令几位见多了各色美人的老嬷嬷不由都瞧呆了眼。待她自行走向屏风撤下浴巾擦拭身子,管事的黄嬷嬷才反应过来,面露得意和满意之色,她躬身上前,一面将公主满头青丝顺好,一面道:“公主如今模样,保管叫燕王殿下爱的含在口中都怕化了,又岂能不对公主爱怜温柔。”土鳖公主一时双颊嫣红若烧,暗骂黄嬷嬷老不正经。
过了半个时辰朱棣才缓缓起身,起身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叫来马和:“去把府里所有关于筹备喜事的帖纸,红烛,红灯全部撤掉。”
马和微微欠了欠身,皱眉道:“王爷...若是如此公主那边不好交代啊。”
朱棣坐在书桌后,手里拿着一卷书,垂眸盯着书卷:“就说本王昨日夜里梦到先帝,先帝托梦诉与本王,大丈夫处世,当扫除天下,安事一室乎?人之行,莫大于孝。先帝梦中所言本王怎敢不为之。再则先帝过世未满一年本王便大婚实属大忌,先前是本王大意了险些做出不孝不忠之事,辛好大错尚未铸成。嗯....你便如此去禀告公主即可。”
马和不语,只向他抬了抬手,便退了出去。
土鳖公主那头还是一派新娘子要出嫁心情是兴奋的、激动的、甜蜜和幸福的,但也多少还带有一丝丝的紧张、忐忑和伤感,总之是百感交集啊。她的忐忑和伤感是对的,马和来到别苑后把朱棣吩咐的一切一字不漏的转告给了土鳖公主。原本都已经要上大花轿的土鳖公主...呵呵这就尴尬了,最怕空气突然安静....土鳖公主听的是面色大变,简直不敢相信。口里喃喃自语:“本宫不信,本宫不信。”登时面色涨紫,忙无措地道:“起轿,去燕王府。”气氛极度尴尬,明知朱棣已派人来退婚,她还要继续敲锣打鼓八抬大轿的把自己抬到了燕王府门口。
可惜她阵仗再如何大,身份再如何尊贵,在朱棣眼里无用之人就如同被丢弃的废纸烧掉即可。朱棣像是早有预料,早便安排了一百多名官兵在王府门口守着。无人踢轿无人迎门更无人牵她手中的大红花球。她自行下了轿子站在门口不得进,此时,无疑像两记重重的耳光,闪在了土鳖公主的脸上。
土鳖公主带凤冠披霞装,真红对襟大袖衫,薄施粉黛,这般精心打扮,只为郎君一顾,不想如今朱棣连看都不愿出来看上一眼,便奉上了如此薄情的话。一句先帝托梦要守丧就将她打发了,事先与自己相好时为何不说,这分明就是耍玩本公主,岂有此理。土鳖公主剧喘起来,双眸也被烧红,俨然已在激怒的边缘。“你们这群狗奴才竟敢拦本公主的道,你可知我是你们王爷新册立的王妃。”
其中一带头的将士拱手回道:“请,公主恕罪。我等听从王爷之令在此守住王府,王爷说了公主的情义他记在心头,如今新皇年轻他作为皇叔自当辅佐再侧,先国后家,小家次之,个人又次之。此生无奈只能负了公主的情,待有来生一切随缘!”
土鳖公主早便知此来是要自取其辱,如今见守门将轻轻松松几句话便令土鳖公主陷入了困境之中。道衍他一直冷眼旁观,不由摇头一叹。女人一旦动了情,是真的会智商下降,冲动愚蠢的,显然在这方面,这公主很不幸,亦没能免俗。
还是跟着土鳖公主的老嬷嬷见其已要暴怒,忙提醒一声,道:“公主,不可再冲动。若是今日与这些个下等人动了手,明日公主嫁不出去,恼羞成怒的流言只会更为难听,那燕王就要激怒公主,公主万万不能再中计了!”
老嬷嬷一言,土鳖公主心下一凛。是了,她此刻动手,只会更加丢脸。急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下一直被带着走的情绪,倒是冷静了一些。她看了看守门人:“好...好这便顺了他的意,但我要见王爷,此事岂能是他一言两语可作罢了的。让我进去..”
守门将说道:“王爷不想见公主,他说无颜面对公主深知有亏改日必定登门致歉!”他一开口便是示好,眼里有一丝意味不明的光芒表露着对她的同情。
土鳖公主在门口转悠了一刻,便愤恨的盯着燕王府的牌匾语气莫测冷哼道:“哼...如此便想打发本公主,岂能这样便宜了你。”她深知再在这里待下去只会碰一鼻子灰,绝得不到半分好处,便钻进轿子掀开轿帘子又看了两眼才打道回府。
道衍在书楠与朱棣品茶,来时他已瞧见王府里红灯红喜全部撤下便知朱棣是铁了心了。他笑了笑,也不说话。朱棣等了片刻,果然道衍沉不住气,开口道:“王爷...定下的大婚怎的今日却又反悔了,如此叶尔羌汗国的人怎会肯善罢甘休。王爷不顾大全功亏一篑,毁了这桩婚事,可有想过叶尔羌汗国会发兵大明,只为向燕王讨个公道。到时内忧外患王爷的大道上又多了一道高坎,这条路便更加难行。若是王爷与公主在一处,也成就这世上一段郎才女貌的璧人佳话啊!可惜.....”
“若是叶尔羌汗国发兵,本王带兵出城迎战便是。”朱棣蓦地打断他的话,垂下眼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道:“小小叶尔羌汗国本王还不曾放在眼里,当初法师出此计时本王便觉有不妥,半推半就的事本就不能成。”
“若是王爷出城迎战了,皇上又开始削藩,削去王爷的兵力王爵,王爷前有狼后有虎又当如何?”道衍长叹一声,朱棣却感到他的眸光紧紧凝在身上,似乎在观察他的反应,朱棣脸色的变化自然逃不过他的眼睛。
叶尔羌汗国一旦战起,若是已朱棣的个人实力善可据守自立,进可与宁王联手,若是小皇帝趁着罪名定罪削藩,便是两面夹击,实为心腹大患。
“这……”朱棣故意迟疑了一下:“法师莫要担心,一个小小的女娃娃本王自有法子对付,不会让此事恶化下去。只是如此叶尔羌汗国的兵力本王是借不到了。”道衍法师衣袖一拂抬头惋惜道:“是啊,王爷可有什么打算?”
朱棣深邃双眸精光微现,带着深思熟虑的沉定。朱棣极冷地一笑,微微扭头:“宁王...”
道衍顿了顿,意味深长的笑着:“行得,行得。只是王爷这是最后筹码,切不可在鲁莽。”朱棣微微一笑,表示一切了然于胸。
道衍走后朱棣思前想后过了一夜那女人也该稍微消气了,便去了墨轩。当他瞧见空无一人的屋子心中便有不安的预感,果然他瞧见书案上留下的字条与木簪子,外加一只绣象十分难看的香囊一看便知是李永乐所制。字条所写,风花残血,心如冰花。梦好难留,诗残莫续。与君别离之后,整装神威矫若惊龙,选聘窈窕之姿。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朱棣看完将字条团成一团捏在手心,几乎是瞬间勃然变色道:“李永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本王倒要看你能逃到何地。”
良久脸色一变,有愤怒之状:“来人,速速去天烁斋瞧一瞧齐王可在。”不过片刻小厮便来报:“齐王殿下一早便不知去向。”
朱棣刹那间冷意翩飞:“好好,好你个李永乐。竟拐带着我弟弟一起逃了。”冷怒道:“吩咐下去,即刻封城到各县搜查李永乐的行踪,派人去金陵抓人。”小厮敢要退出去,朱棣略有失望的神色又道:“等等....莫要伤到她。”
此时的李永乐与朱榑早已出城,天还蒙亮时他们便已出了城门此时封城为时已晚。人总是容易错过繁华灿烂的梦想与期待。再多的回忆也只能付水东流,成为一生的遗憾。
朱棣悔之当初,若是不娶那公主,若是不将她关进柴房,若是能多护着些她现在会不会不一样?他一时讷讷,微微失神的眼色。此时的他竟有些害怕,害怕情缘已过,机不再来,悔之已晚。
正当他伤神时土鳖公主一身黑衣黑冒闯进墨轩,她竟然是夜行衣打扮。朱棣鹰眼刹那间便盯过去:“谁?”方要出手。那黑衣人连忙退下面纱说道:“是我。”
朱棣便眯眸,冷声道:“公主来做什么?”
“本宫来此王爷岂能不知?王爷你可知你今日这样做我便成了无人要的弃妇,如此让本公主日后如何见人?我来便是想问一问,你到底是为何忽然变了注意?只想听王爷一句真心话。”土鳖公主微眯了眯双眼,目光锐利。
朱棣眼里却闪过一丝讥诮和不以为然:“今日本王让马和将话带给了公主,公主还想听什么?那样的话公主是多喜欢听,听着上瘾了是吗?”本就不高兴的他,见到土鳖公主便有更多的不耐烦。
土鳖公主见他如此无情,墨瞳透过丝丝怨:“是为了她对吗?李永乐呵呵...没错一定是为了那个女人。本宫自认无论身世,才能,德行,皆不在李永乐之下,也许容貌,本宫稍逊一些,然燕王殿下并非肤浅之人,想必不会是以貌取人的人吧?明朝和叶尔羌汗国祥和多年,若是两国能结成秦晋之好,定是百姓福音。倘使为了此事而生灵涂炭,百姓疾苦,爆发战事。大明皇帝野心昭然若揭,削藩在即王爷如此做不是断了自己的后路吗。本宫能帮王爷夺天下,待天下大局可定百姓也可少些苦难,相信王爷也定同意本宫此论,两国百姓更愿意摒弃战乱,和平共处,本宫这实是为天下万民计。”
土鳖公主这几句话,倒将自己说成了大仁大义,爱民如子,愿牺牲自己和亲,造福百姓之人了。朱棣睁开眼睛,明净的眸中掠过好笑的神情。联姻,皇族名门以姻亲交结,巩固势力,掌控朝政宫闱。眼前浮起朱允炆上朝时的样子,漫不在乎极傲然地一笑,神情睥睨,似是什么都没放在他眼中。土鳖公主分明是低估了朱棣,唇角定格一抹冷笑:“事已至此,又何必再多费口舌?”朱棣早便看清这公主不过是一个痴于****、胸无大志、极易左右的平庸女子。实在不足为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