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永乐回到墨轩之后合着黑脚丫子倒头就睡了,十分惦记忧心沈通在迷梦之际竟还唤了一句,沈通!
朱棣座在书楠里埋头梳理公文,西墙上当中挂着一大幅米襄阳《烟雨图》,左右挂着一副对联,乃是颜鲁公墨迹,其词云:烟霞闲骨格,泉石野生涯。案上设着大鼎。左边紫檀架上放着一个大官窑的大盘,盘内盛着数十个娇黄玲珑大佛手。右边洋漆架上悬着一个白玉比目磬,旁边挂着小锤。给人的感觉是总体宽大细处密集,充满着一股潇洒风雅的书卷气。
远处的茶几案上用红木雕花盆端放着一套叠的方方正正朱红色的新郎服。朱棣只顾公文丝毫不曾抬头看那喜服一眼,它摆在哪儿在与不在都与他无关。此时朱榑悄声无息的坐在了茶几旁,如墨般的黑发被紫冠轻轻挽起、一身白衣、上面却绣满了紫色的龙、显得高贵而优雅,上身散发出一种特殊的贵族气息。抬手轻抚着喜袍,烈日的光,照得他精致的轮廓微微透明。长长的睫毛,薄薄的嘴唇紧紧闭着。
“你怎的来了!”朱棣依旧不曾抬头忙着手中的活儿,如黑琉璃般晶莹的眼睛,眼里只有着冰冷,眉宇间有着尊贵和狂傲。金色阳光,将他洁白的肌肤衬得更加紧晶莹剔透。
朱榑嘴角似笑非笑的勾着,全身散发着不得让人让人轻易靠近的气息:“自然是恭贺四哥大婚来了!”
朱棣抬头望向他,又扫过他手下的喜服褐色的眸子带着淡淡冰冷,继续埋下头做事:“嗯...有心了!”却是避而不言。
朱榑薄薄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俊俏的脸抬起,低声道:“四哥,封沈家的铺子是只因在气头上做做样子?还是打算从此之后禁止沈家在北平营生?一整座北平城的沈家店铺没有千家也有百家了吧,如此庞大的财富四哥库中可塞得下。”他眼底幽深似化做了波光粼粼,深深浅浅带着醉人的魔力,如同一道低沉的咒语,蛊惑人心。
人的影子在彼此眼底淡淡相映,一个是七窍玲珑,一个是清冷淡峻。朱棣低声道:“七弟是受人所托来替沈通求情的,还是来盘问本王可否是有中饱私囊?”话中带着三分柔和三分淡笑,还有三分霸道。
朱榑却只淡淡一笑,心神微正:“自然不是来求情的只是好奇那么多银子到底得有多高,会不会像是戏文里说的那般堆积如山如此的荡人心魄。七弟虽也是锦衣玉食看惯了那些金子银子珠宝的,可金银堆积如山可真没见过为实好奇呢。”
朱棣修长的手指在公文上轻轻滑动,清锐的目光望着面前的朱榑,说道:“呵呵....看来你今天很是悠闲。不过本王也不是如此栗色之人,你若是想看本王现在便让燕三带你去瞧一瞧,本王府里库里头可有如此多的宝物!”他俊美无双的面容更是清冷无尘,这一瞬他像是地狱的魔者,神鬼难挡,令人畏惧。
朱榑是见好就收之人,微微一笑:“方才只是七弟的玩笑话,瞧四哥竟还当真了。”
“你今日来便是来说这些闲话的?”沉默了会儿,朱棣淡淡说道。
朱榑轻轻“额”了一声,蓦然笑了,道:“自然是想四哥了,四哥每日忙的都不见人影便想着来看看四哥,请个安!”明明什么都洞察了,却调笑朱棣!
朱棣凝视他半晌,眉头突然蹙起来,迟疑道:“长了一岁也没见你能正经一些!”面容平静下来,脸色也恢复了正常。
小厮上了茶点,朱榑吃了些。又嫖了那套喜红色的新郎服一眼,讥笑一下。看向他,唇角微微一动:“既然四哥公务繁忙七弟便不在此搅了四哥的正事,这便去美人吟相邀美人下盘棋,吃美酒去了。喔....四哥,可有兴趣与我一道逍遥去?”转身要走的他又侧过身子问道。
朱棣只微眯着冷眸瞧着他,不削嘴角一歪素来脸上都爱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邪邪的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人显得清冷难以靠近,平日他三分笑便尤且叫人害怕了。见朱棣明显的拒绝之意朱榑头一歪:“好吧!”他的声音并未特意的抬高,甚至因那脸上笑意有些轻缓。广绣一挥他心一震,唇角有了笑意。只见他袖口里飞出一张信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那信便直接飘落在朱棣的手边。
朱棣皱眉迟疑片刻,终于抬手去拿起那信件。脸色一变,冷冷的问道:“这是何物?”
朱榑轻呼了一声却益发妖媚之气,嘴角勾起一抹坏笑“咦...这袖口竟如此不好藏物。四哥,难道你看不出这是一封信件吗?”
朱棣眼神莫测的看着那封信,他的眼神有些危险镇聂人心,站起身来,沉声道:“四弟在燕王府里做客,此信是写去青州藩地的?还是别有他意?”他这话中有话再明显不过。齐王是最了解朱棣的一个王爷,也是最支持朱棣的人。此时朱棣的一举一动他都心中有数。纵使他人看不穿,齐王即便是闭着眼都能猜到朱棣的心思和燕王府里的秘密。朱棣如此在乎这封信件,怕是对朱榑起了疑心。怕只怕这七弟会为了一个女人写封密函去朱允炆那处告发自己,面上有一脸的疑惑。在这关键的时刻,他谁都不能信,若轻易信了谁就怕事还未做成便死在襁褓之中。
有时纵使是再亲近的人也不敢太过信任,这个世界上只有你自己不会抛弃自己背叛自己。
朱榑却不慌不忙,一脸和气生财的样子,毕恭毕敬地对朱棣道:“四哥莫要紧张,七弟只不过是受人所托将此信送给沈通而已!并非是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蓦然他朗声一笑,有几分醉翁之意,几分洒脱,几分鄙夷。
朱棣平复了情绪,这才又道:“沈通?”此时他便明了,此信必定是那李永乐托付齐王交于沈通的,这女人还真是不死心自己不能出府便唤来同党替她做事。又瞧了一眼朱榑,朱棣心中愕了一下七弟今日来其实并不是与自己寒暄两句,他的目的就是要暴露这封信与自己知晓。他并不想替李永乐送这封信,但又无奈在李永乐面前答应了她,只能来找朱棣故意暴露给他看。可谓是患生于多欲而人心难测也。
朱榑笑了起来。片刻又敛了笑意,凝视着朱棣手中信,道:“七弟早已与佳人有约这便要出去应约,可不能让美人牵肠挂肚等急了。惹恼了佳人若是不理会本王便不好了。四哥,快把信交给我,我顺道捎给沈通带过去!”说罢又戏谑的朗声一笑。
“你去吧,此信交给本王,本王自会处理。”朱榑,似犹豫着不知该怎么做才好。“还要我再说一遍?”见他久久没有行动,再开口,朱棣的声音中加入了不悦。
朱榑垂着头往外走,一脚跨出房门,却又忍不住回头,冲朱棣道:“四哥,若是乐儿知晓她托付我的事没给她办成,会指责我的。”他做着一副很是为难的模样,委屈的看向朱棣,面上带着孩子的无助,黑葡萄一般的眼眸水汪汪的。
朱棣脸色一黑,表情更为骇人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凤目一沉,直视朱榑眼睛。朱榑微愕了一下识相的便退出了书楠,朱榑面带笑意一袭红衣,广袖微扬,步伐闲逸而去。熠熠风采,因红衣而多了两分邪肆之意。
爱情里面,每个人都是自私的。是的,这是人之常情,每个人遇到事情的时候总是会为自己多想一点点。
银白的月光洒在地上,到处都有蟋蟀的凄切的叫声。朱棣回道墨轩时屋中只余残光,翠儿在灯下坐着手里头盘弄这一只香包。翠儿忽觉灯光微晃抬头便瞧见朱棣站在昏暗中,就像潜伏在夜里露着獠牙的野狼,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你,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就会扑过来把你撕成碎片,连恐惧的时间都不给你。翠儿吓得一阵发虚,立即边起了身子欠了欠身:“王爷!”
“你家小姐呢?”微光照在朱棣的俊颜上恍若天帝下凡,显得冷漠无比,令人不敢直视。
翠儿不敢怠慢,低着头说道:“小姐今日身子不适早早便睡下了,连晚膳都不曾用。”
本还为李永乐偷偷递信给沈通心中还气着,方才听翠儿说李永乐身子不好心口一紧。朱棣问道:“怎会平白的就头疼起来,往日她并无这毛病。”
“今晨小姐出王府时瞧见王夫人在大槐树上被抬下来,面目狰狞的许是被惊着了。之后又在凉亭里吹了些池边的阴风头便隐隐作痛起来。”翠儿如实回道。
朱棣剑眉半蹙,俊面犯愁。心中知晓这女人平日里虽凶悍的很,却是个胆小如鼠的人。半怒道:“蠢奴才,不知给永乐寻个大夫来瞧吗?”
翠儿瞧他发怒,心中害怕抖抖索索的回道:“小姐回来之后便喊着头疼,奴婢有说去寻大夫来瞧可偏小姐不答应说是睡上一睡便会好的。小姐睡下之后用晚膳时奴婢唤她起来用膳,小姐脸色很不好,看上去很苍白,可能是因为疼痛的缘故..也不曾起身便回了晚膳。直到现在还睡着不曾醒,王爷小姐....小姐不会有事吧?”说到此处她心中越发的慌张!
朱棣心口不由狠狠一撞,他的眼神转淡,紧抿着唇俊颜满怒潮:“该死的奴才要你有何用,去取支清凉膏然后在点些镇静安神的檀香来。”
走至榻前,坐在沿边。李永乐头发有些微乱朱棣佛去她额间的细发,食指轻点了些清凉膏替她抹匀在太阳穴和灵台处。她的眼睛略略动了一下,接着头也微微动了一下。许是清凉膏起了作用,那刺鼻的清凉之感让她发出“唔”的一声轻吟。她的嘴动了一下,喉咙发出一个咳嗽似的声音。缓缓的睁开双眼,便瞧见朱棣深邃的眼神极致温柔。李永乐那憔悴清瘦的影,抬手轻抚他的俊颜喊道:“王爷...”
感动往往发生在一刹那间:一个眼神可能让你忆念一世,朱棣倚在床榻上将她拥入怀中:“可有好一些?”
方才初醒脑中一片混沌,眼下倒是清醒了几分。对他对沈通的处罚心中任是有气,可又不敢与他争执太多。如今自己身子软的很只觉四肢无力眼皮子都睁不开,她失望地叹了口气说道:“嗯!!”便又迷迷糊糊的睡去了!
次日,李永乐便病了。寻来的大夫给她开了一堆苦药,坐在廊中头发有些微乱的她仿佛一阵风吹就会把她那憔悴而弱不禁风的身子给吹倒。两弯似蹙非蹙烟眉,娇袭一身之病。闲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翠儿将熬好的药递给她,许是药味刺鼻便开始干呕起来。
李永乐见她如此,她的眼睛略略动了一下牵动嘴角,刚要开口询问翠儿可偏又喉咙发痒发出咳嗽之音。而后,轻抚胸口缓了缓才开口:“翠儿你怎么了?该不会是吃坏肚子吧!”
翠儿身形略显单薄,斯文的脸上五官精致,唇上的那抹红润在微微有点苍白的脸上显得醒目而突出。她似乎想说话,却又吐不出一个字来。她深知自己哪里是吃坏了东西,这分明...分明就是...有了齐王殿下的...翠儿不敢看李永乐只低着头摇了摇头。
李永乐皱着眉头还要说话,却见翠儿移开目光,身后有人润声说道:“乐儿,可好些了!”经过翠儿时一眼都不曾看她,便端坐在李永乐的身旁。
“嗯。”她轻轻应了。她任然记挂这翠儿,便又说道:“翠儿你若是不舒服便下去歇着,许是这天儿太热了别中暑热。”
翠儿低着头唇角扬起一抹笑,有些忧伤,还有些嘲讽。对着她欠了欠身子,便后退了两步。只觉得眼冒金星,天旋地转,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晕了。李永乐见她晕了过去慌忙的站起了身子,无论如何摇晃或是喊她,她依旧晕地不醒。
月洒清辉,粉黄的晚香玉在风中轻轻摇动,馥郁的芬芳在夜色中静悄悄地弥漫。屋子里李永乐抓着翠儿的手,怒着眉压低声问道:“翠儿,孩子是谁的?”翠儿晕后自然是寻了大夫来瞧。翠儿一双悲凉的眼睛无神地望着她,咬紧唇就是不肯说。李永乐大口一声:“翠儿,若是你今日不说...”因气急攻心话还没说完,绣花手绢捂住口又剧烈的咳嗽起来。朱棣在她身后轻轻拍着愿她能舒服些,他极不愿看她如此难受的模样,心疼的皱起了俊眉。
“听不见你家主子再问你话么,她如今病着你竟如此气她,你心中可有你家主子!”朱棣瞧翠儿闷不啃声的样子,他的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翠儿咬住下唇,她忍住欲脱口而出的哽咽,爬下床跪在地上低着头贴着地面。喝了一口茶水才稍作缓解,李永乐失望地叹了口气,看向翠儿又问:“翠儿,你我虽为主仆但我从不曾将你看做下人,你在我心里就如同亲妹一般。如今你一未出阁的姑娘平白的有了身孕,你竟不诉与我那狂徒是谁名谁。翠儿,我在你心里就如此无关紧要吗?你可知瞧着你如此模样我是会担心的,我总感觉的是我没有顾好你,心中自责的很。若是你告诉了我,我也能去替你寻个明白。”她低垂着头,紧紧握拳。
李永乐不信翠儿是会做出如此出阁不顾自身名节之事的人,定是哪一个不知名的狂徒强要了她。来燕王府不过一月有余。来时还是好的,如今一事接着一事,事事不顺人意,苦恼的很。此事一定是燕王府头那个不知死活的小厮干的。要知道翠儿心里自始至终只有齐王一个人啊,她又怎么能与其他的男子做出这档子毁了清白的事。李永乐怒气难平,又瞧她只顾着哭不肯说出那人,李永乐又说道:“翠儿,可是王府里那个小厮玷污了你?若是如此便叫他娶了你,若是他不肯老子现在就拿刀砍死他。”
翠儿泪光点点,娇喘微微轻言道:“小姐,不要再问了,不要问了!”李永乐见她始终不肯说,怒的站起本就不稳的身子:“你如此执拗不肯说,定是那狂徒威胁你不愿负责。我现在就一个个问去,若是让我查出是谁我就一刀捅死她。”李永乐是气急了,也不顾自己的身子可否支撑得住,往外便跑。朱棣在身后喊她,她也不听,走到桌边腿一软险些摔跤,得亏朱榑扶住了她。
李永乐气急了,但更气自己偏在这个时候生病便也哭了起来。最恨便是有愿不得成,无可奈何那种窝囊的感觉。病时相逢,欲语泪先流,那娇弱的病态,那美人脸上的点点泪痕,直教人心疼。翠儿见她如此咬着牙,揪着胸口疼痛地弯下腰,不值钱的泪水悄无声息地滴落石缝间。
朱榑见她如此虚弱他心如刀绞,用仅有的疯狂不假思索地吼出来:“那孩子是本王的。”脱口而出后又深深看了李永乐两眼。
李永乐与翠儿都惊呆的盯着朱榑,李永乐不敢信齐王不是一直都是拒绝翠儿的情意吗?怎么来王府短短数十日便让翠儿怀了他的孩子。朱棣抱着李永乐就怕她又一激动出去砍人,瞧她这模样莫要说她病着她哪怕是没病给她十个胆子她都不敢杀人,如此激动倒是平白填了自己身子的不适。
叹了口气。她勉强支撑起上身,抬眼:“你们两个怎会....?”朱榑厌恶的看了翠儿一眼,这一眼落在了李永乐的眼里,她心下一怔这眼神是什么意思?翠儿见李永乐眼中的愤怒,连忙跪爬到李永乐的脚边说道:“小姐,救你莫要在问了。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夜深,烛光仍摇摆着,垂帘。朱榑早就厌烦了这场闹剧,眯了下眸子:“那夜本王饮多了,不慎便要了她,便是如此了!你还有什么要问的。”李永乐见他说的如此简单丝毫不掺任何感情,她气的浑身抖动,身体僵硬起来,走至他的跟前抬起头对他说道:“没有人可以以醉酒为理由,就这样占女人的便宜!没有人可以顶着人类的皮囊,做出这种禽兽都不如的事!”
许是她神情清冷时气势逼人,自有一番威仪。朱榑面上亦有痛之入骨之色吸了口气,看她的眼神越来越复杂,心疼的问道:“你竟说本王禽兽不如?....乐儿”心疼得好像心被挖去了一块,血液不断地滴落下来。疼得像失去了全部的力气,脑海里一片空白。
李永乐是现代人也是心思比较开放的人,婚前发生这些在她眼里不算个什么。但是你一副即便是我宠幸了你也是你的恩德,你不跪下谢恩也便罢了竟还要本王负责的态度让人很是不痛快。朱棣目光淡淡扫过她的脸庞,和事老的出了声:“此事莫要闹得太过张扬对七弟与翠儿都不会有好处,不如七弟收了翠儿做个偏房也不是不可的。”李永乐心中也是如此想,翠儿是奴婢出生让她做正牌王妃齐王定是不依的,做个偏房小妾至少有个正经的名分。
朱榑平时他总是闪亮的,散发光芒的眼睛,这时候却黯淡下来,没有光彩,抿着嘴,一副委屈样,像没有绿色装饰的春天,没有了往日的活力.教人看了心疼。他心中想着,他若是娶了翠儿,如何...如何做得到一生一世一双人。他要的自始至终只有李永乐而已,除了她无人能入得了齐王府的大门。如若我娶了翠儿,此生许再与乐儿无缘了,人生一世,需要放弃的东西有很多很多,如若让我放弃乐儿..除非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
朱榑眼眸扫过屋中三人,绝美的脸,眉间登时染上一层薄晕。此后便毅然决然的离开了墨轩,李永乐从他抬起的眸中看到了某些东西,那是令人不解的惊讶、决绝、漠然,还有隐藏至深的一抹矛盾与痛楚。所有的情绪都在他黑寂的眼底一掠而过,快得叫人怀疑是不是真的存在过。
翠儿见齐王的态度决绝,她心是极伤的。长长的的睫羽上挂着起源不明繁重的几滴珠水,眨了几回,晃悠悠跌落下来,视线迷迷蒙蒙的,透过依稀水气,映出一张表情迷迷糊糊的脸。而后又倔强的爬到李永乐脚边拉着她的裙摆,哽咽道:“小姐,一切都是翠儿的错跟齐王殿下没有干系。那日是我鬼迷了心窍趁着月色极美齐王喝醉去勾引了他。真的怪不得齐王殿下。小姐你不要生气,若是气伤了身子那...那翠儿也不想活了!这一切都是翠儿的错.....”然后就是一系列的哭腔。
言罢,李永乐转开目光,无视翠儿略显单薄的身影,面色苍白的在月光下都似透明起来,朱棣瞧她如此憔悴的模样也是满满的心疼。她重重叹息了一声:“翠儿...你怎么如此糊涂啊!...罢了,罢了。如今你有孕在身莫要在跪着,我也乏了,你这便回去歇着吧!”翠儿趴在地上又哭了片刻,李永乐坐在八仙桌边,单手支头。朱棣替她斟了杯茶薄荷茶。薄荷茶倒不是什么精贵的茶,可这是李永乐最偏爱喝的一款。她喜欢那凉凉爽爽的清香,润在水里,薄而轻盈,淡而飘逸。素雅的香气盈满一间小小的屋子,把周围的空气也熏染得分外清新怡人,明净透心。
翠儿只觉脚下有千斤沉,不过是几步抬起便能迈出屋子,可她竟是有些发蒙没了力气。朱棣扬眉,道:“你是聋了吗?是要本王在与你说一次?”朱棣语气虽柔和,却霸道。翠儿哑然,爬起笨重的身子便匆匆的离去了,便好像那屋中住着洪水猛兽般令她喘息不过一般。
朱棣从背后紧紧的抱住她,亲昵的说道:“歇着吧,别记挂这事。养好身子才要紧,瞧你如此憔悴的样子我心疼。”李永乐睁开他,微握了下手,这才道:“不用你好心管我,你们男人没一个是好的。我死了才好呢,如此便顺了你的心没人在再挨着你与土鳖公主之间,你便可以安心的与她花好月圆,举案齐眉。呵呵...我发现自从来了燕王府就没真真的开心过,事事糟心的很,如今倒是有些后悔来了!”
朱棣略略一惊,微怒道:“....你!怎么倒还埋怨起我来了。”盯着她满脸的病容,又苦笑一声摇头说道:“罢了,你现在身子不好我不与你说。早些歇着,莫要再添重了病情才好,如今每日都要喝药。你向来嘴馋的很,病着要忌口还要日日饮苦药,我猜你定是受不住的。所以为了那些美食,赶紧养好自己。到时你想怎么怪本王,本王也不恼你可好。”朱棣哄着她,在她耳边低低地笑了起来。
李永乐心想他说的有道理如今天天只吃粥喝药的,确实刮油的很。纤细的手推开他,自己慢悠悠的走向床榻宽衣解带的便睡了。朱棣如今倒也习惯了自行宽衣,自从跟李永乐在一处之后,这点他倒是慢慢的习惯了。那丫头才不会替他宽衣与她独处的时候也只能自己来,倒是苦了他一个王爷。
李永乐一直都想过那种逍遥自在的日子,自从来了王府终日过得不舒坦。第一,便是朱棣要与其他女子成亲,她心里堵得疼。第二,这王府里死个人就好像杀只鸡那么简单,况且还是王爷的小妾,命如草芥,人心凉薄。第三,便是翠儿这事,如果她们不曾来王府这一些人间丑陋之态又怎会遇见,如果还像从前那般待在酒楼里听戏唱曲多好。如今她的心中倒是生了几分离开之意,除了有几分不舍好像真的没有什么留下来的理由。
俗世红尘无心问,游戏人生我逍遥。这才是她想要的生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