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王婕妤来请安了。”
用过早膳之后,萧如月正翻着书册,彩茵便从外头进来回禀道。
萧如月的手顿了顿,吩咐道:“有请。”
彩茵退出去,过会儿便领着王婕妤与荷香进来了。
“臣妾拜见皇后娘娘。”
“奴婢荷香叩见皇后娘娘。”
“嗯,都起来吧。”萧如月淡淡应道,抬头瞧了王婕妤一眼,复又低头看书。
王婕妤也是花一般的年纪,模样也是生得姣好,大家闺秀出身,粉黛略施,着了一袭湛蓝色的宫装,显得清新淡雅,这着装倒是比从前更随心自在些了。
她这回来并不是空手来的,荷香手上还拎着个食盒。
见萧如月态度冷淡,王婕妤连忙从荷香手上接过了食盒,组织起满脸的笑容,说道:“皇后娘娘病了好几日,好容易好起来了,臣妾特意过来请安看望。这是臣妾做的一点小点心,开胃去苦,虽比不上宫中御厨和娘娘宫中绿衣姑娘的手艺,但也是臣妾的一点小小心意,还请娘娘不弃收下。”
说着打开食盒的盖子来,里面是一样绿豆糕,一样观音酥。
“王婕妤有心了。”萧如月只打眼瞧了瞧,便示意银临收了下来,却未曾让王婕妤落座,王婕妤站着也是尴尬。
萧如月又翻了一页书册,这才看了看王婕妤:“王婕妤还干站着做什么,进了邀凤宫不必拘礼,坐下吧,宫里的都是自家姐妹。”这话说的客气,话里却无半点热络。
王婕妤倒也未曾推脱,便寻摸了个位置自个儿坐下了。
荷香对于皇后娘娘给自家主子脸色看这件事很是不爽,暗暗在心中哼了一哼。
王婕妤却是不同了,经过几次的事情,倒是学聪明了,如今的她对于当初不明就里被叶贵妃煽动来邀凤宫闹事那件事,实在悔青了肠子。
萧如月令绿衣去奉茶上来,便接着看她手头上的那本书。
“娘娘今个儿身子觉着如何?臣妾觉着,娘娘重病初愈,还是多歇息为好。”
萧如月闻言动作顿了顿,看了王婕妤一眼:“王婕妤此话何意?”
谁曾想,她就问了这几个字,把王婕妤吓得连忙跪了下来,“臣妾多嘴,臣妾知罪。”
“起来吧。”萧如月淡淡道,把书倒扣在桌上,“本宫没怪你的意思,不必慌张。”
王婕妤犹豫着要不要起来,萧如月却转头吩咐银临道:“你不是还在说抓到了人不知该怎么处置么,正好王婕妤来了,去把人领过来给荷香过过眼,是不是就一目了然了。”
银临忙应了声“是”,便退出去了。
荷香扶了王婕妤一把,主仆二人都是一脸的懵懵。
萧如月看穿了她们主仆二人的心思,微微笑道:“不急,等一会儿便见分晓。”
王婕妤与荷香对视了一眼,倒是坐下了。
过了一会儿,银临回来了,她身后有两个小太监押着个人跟了进来。
“娘娘,人带到了。”银临向萧如月屈膝行礼。
萧如月“嗯”了一声,示意她把人带上前来。
王婕妤与荷香这才看清,那人也是作内侍的装扮,只是被卸下了帽子,又低着头,身上还有些脏污,这才一时看不清。
“皇后娘娘,这是……何意?”忽然一个人被推到跟前来,王婕妤心里没底,慌慌的。
萧如月面上笑意从容,说道:“王婕妤不必惊慌,此人是日前无意间在宫中抓到的一个宵小,利用职务便利偷偷私藏了宫中的宝贝出宫售卖,本是死罪。但他招供说还受人指使干过一些其他的坏事,这不,你们来了,正好领来给你们瞧瞧。”
萧如月虽是笑着的,王婕妤却被她这笑容震慑到,她总觉得,皇后娘娘的笑容背后有些什么,她那双澄澈如水般透亮的眸子,竟叫人有些看不懂了。
萧如月顿了顿,冲那小太监道:“抬起头来。”
那小太监缓缓抬起头来。
荷香听皇后娘娘那番话,本是抱着好奇心的,可一瞧见那人的长相,当即倒抽了一口气:“是他!”
“谁?”王婕妤是被她的神色给吓着了。
“就是他!就是给咱们碧霞宫送毒点心的那个人!”荷香激动道,险些要跳起来了。
找这个人找多久了,他总算是出现了!
王婕妤闻言却是脑袋“嗡”地一下,“你确定?”
“千真万确!就是这个人!他险些害得娘娘没命,荷香怎么也不会记错的!”荷香语气笃定,已是怒火滔天,恨不能上去给他一巴掌。
萧如月分别看了荷香与王婕妤一眼,吩咐银临道:“你去把彩茵那丫头也叫进来瞧瞧。”
银临不敢怠慢,彩茵很快就进来了,向萧如月行了礼之后,一脸茫然的顺着指示往那个小太监这边看。
“就是这个人!”这一看一是不得了,反应也没比荷香轻多少,“就是你这个挨千刀的混账,居然冒充君上的人给娘娘送毒燕窝!要不是银临姐姐机智,娘娘连命都没了!我打死你我……”
“行了。”萧如月在她最激动的时候打断道,吩咐银临道,“既然确定是这个人了,那就照宫规办了吧。”
“娘娘,恕奴婢斗胆,奴婢有话要说。”荷香忍住心中的愤怒,挺身而出为自己的主子打抱不平。
萧如月微微扬了扬眉,没出声。
荷香便觉得皇后娘娘是心虚了,“皇后娘娘,您方才不是说,这个人是受人指使才下毒害人的么?皇后娘娘不问清楚指使之人是谁,草草便将此人收押定刑处置,是不是有意袒护某些人?”
萧如月眉头微敛,王婕妤慌忙把荷香拉住,双膝一软便朝萧如月跪了下去,“皇后娘娘,臣妾御下无方,荷香冲撞之处全是臣妾之过错,请皇后娘娘治罪。”
荷香也是一时脑热,见王婕妤一跪,忙不迭也跟着跪下磕头,“皇后娘娘,全是奴婢的错,不关我家娘娘的事……”
萧如月“嗯”了一声,脸色却已微沉,“既然知错,那就跪着吧。银临。”她忽然唤了一声。
“顶撞本宫,在宫规之中是何罪名?”
“可轻可重。”银临斟酌了半晌,说出这四个字。
萧如月沉吟片刻,面无表情地扫了荷香一眼:“拖出去打十大板子,以儆效尤。”
“那下毒害人的幕后指使秋美人呢?”
“自然是一并处置了。她下毒害人不说,更栽赃嫁祸于他人,我大夏后宫岂能容得这等心胸狭隘居心叵测之女子?”萧如月话中微愠,说着已站起身。
王婕妤听见“秋美人”三个字时,愣了愣,怎么会是秋美人?
荷香的神色也有些奇异,秋美人她明明……
主仆二人对视了一眼,心里发虚,一时百味杂陈。
萧如月把事情与银临交待完毕,拂袖而去,但走到门口却又退了回来,盯着王婕妤与荷香,徐徐露出一抹笑容——
“大夏世家的女子入了宫便如此放肆,莫不是欺本宫的母家远在千里之外,无靠山可支撑?”
王婕妤一下跌坐在地上,脸色煞白。
皇后娘娘……莫非什么都知道。她是未卜先知,还是长了双什么都能看透的眼。
荷香被人拖出去打了十板子,疼得哇哇直叫。回去时走路都走不利索了。
打板子的这会儿功夫,银临已将皇后娘娘的懿旨颁布下去:秋美人指使自己宫中的小太监投毒孩子,更企图栽赃陷害于他人,证据确凿,即刻起打入冷宫,投毒的小太监,赐死。
不到一时三刻,这消息在宫中上下便传遍了。
有人便开始议论,说皇后娘娘病了几日,一好起来便不动声色就来了这么一出,说不定是寻了个替死鬼给自己背锅呢。谁人不知道当初碧霞宫的王婕妤中毒,至今疑云纷纷。
议论之人的用心,可想而知。
皇后娘娘却是满不在意,一笑而过。此时她正在露华殿里陪着太皇太后手谈,也是没什么空闲的功夫听外头的风言风语。
“都说皇后是个雷霆手段的女子,哀家今个儿算是见识到了。”太皇太后一子落罢,忽而说道。
她到底是邻国的公主,在这位太皇太后眼中,始终是个外人。
萧如月捻起一子,不动声色道:“太皇太后谬赞了,臣媳不过是依照宫规办事。先前王婕妤遭人下毒陷害,此事既已查清,断没有不还她一个公道的道理。”
“那秋美人呢?”太皇太后又道。
萧如月早猜到有此一问,平静地落下了手中的白子,这才答道:“秋美人指使人下毒陷害罪证确凿,臣媳无愧于心。”
“诶,罢了。如今宫中是皇后主事,皇后此番处置,也是在理。”太皇太后叹了口气。
她还担心皇后如此处置秋美人,会令秋家人不快而因此心生怨怪,皇后都不介意,她一个老太婆还操心什么呢?
萧如月去拿白子的手微微一顿,拉住太皇太后的手,诚恳说道:“孙媳妇多谢皇祖母挂心,孙媳妇铭感五内。”
太皇太后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