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没声儿才怪嘛!大嫂,我们是自家人了是不是!你一定是知道什么的吧,说来听听嘛。”贺妍眨着一双杏眼,耳垂挂着一对如意纹翡翠耳环,配着一身玉色祥云纹镶黄色锻边的衣裙。“我能知道什么呀。”阮青雅专注地剥着核桃。“上回仕鸿提到过一个叫青澜的人,二哥听到这个名字脸色都白了,大嫂,青澜这个名字和你的名字。”贺妍笑道。“哎哟,你也够细心的!你这点心思还是多放在老三身上才好呢。”
阮青雅笑道。“大嫂!”贺妍抓着阮青雅的手撒娇地摇了摇:“就是仕鸿告诉我的嘛,说青澜是你妹妹。”“好了好了,我都被你摇散了,你轻点!既然这是你家那位说的,那你问他去。”贺妍撅了撅嘴,说道:“大嫂!他能说出什么呀,你也知道他这个人的德行,不让他说吧他就说个没完,真让他说了他还就不告诉我了!”“你对人家的事那么关心干吗呀?”“咱们这种大宅子里的女人还能关心什么呀,除了嚼点破事,还能做什么。”说到这里,贺妍的神情黯淡了下去。“快别这样,你家仕鸿看到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阮青雅笑道。“那你说说嘛,大嫂,在这个家里,我也就只能跟你聊聊天了。你还那么矫情。”
贺妍鲜红的小嘴撅得更高。“还说我矫情啊,不知道谁在这里撒娇呢。”阮青雅拂了拂鬓边的细发,说道:“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青澜确实是我妹妹,没错的,不过她是我爹爹的五姨太生的,我爹妻妾众多,自然儿女也多,她不是嫡出又不是男孩儿,她娘也早就失宠,所以在家青澜也不得宠,大概因为如此,她性格孤僻着呢,很少和我们其他兄弟姐妹说话玩笑的,在我印象里,她一直都是冷冷清清的,对她唯一的同胞妹妹也是冷冷的。”“那她和二哥是怎么回事?”贺妍急切地问。“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认识的,没嫁来之前我不知道他们是认识,嫁来之后我起先也是不知道。直到有一次公公回家来的时候为了仕远想娶青澜的事情大吵起来,我才知道原来他认识我这个异母妹妹,而且似乎很早就认识了。”“公公为什么不同意,因为她是庶出?”
“嗯。”阮青雅泯了口茶。“那也可以算纳妾的呀。”“仕远不同意,他说他只会娶一个妻子,而且决不纳妾。我想依着青澜那性子也是不肯做小的吧!”贺妍睁大了杏眼,感叹道:“哎呀,没想到二哥是这样的人呐。”“你家仕鸿不是也没纳妾嘛。”阮青雅笑道。“他这德行,早晚的事罢了。何况我。”贺妍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肚子。“这个要慢慢来的,哪里想有就有的啊!你别急,只要老三的人和心在你这里,孩子是早晚的事。”“我是怕他等不及。”贺妍谈及此事就满面愁容,漂亮的杏眼也没有了光彩。“我们做女人的就是命苦,怕没孩子会失了男人的心。可是有了孩子难道靠得住么,你看仕明还不是照样收房,照样走得人影都看不见!再看看我们的公公,他难道真是在北平忙生意么,我们不都知道他在那里有两个姨太太嘛,一年能回来几次呐,没有大事急事他是不会回来的。”
阮青雅放下手中的核桃,叹了口气。“有了孩子多少有了寄托和希望,孩子毕竟是自己的,就像你有昊儿,就算大哥不在你身边,你也有昊儿陪伴你。”贺妍看了看满满一盘阮青雅剥的核桃,知道那是给昊儿留的。“你以后一定也会有的。我给你的药,你还在吃么?”“恩,一直吃着呢,大嫂是响当当的医药世家的小姐,城内的药铺六七成都是你们家开的,我能不吃你开的药嘛!就是我这肚子不争气,还是没信儿。”“别急,这药调理也需要时间的。”阮青雅轻轻温柔地拍了拍贺妍的手背。贺妍点点头,不想再说这般的伤心事,便顺着之前的话问道:“对了,刚才说起你那个妹妹,现在怎么样了呢?”
“她早就成亲了,比仕远早好些年,好像就是仕明出洋那一年,她出嫁的。”“噢,那么早!她嫁的是什么人呐?”阮青雅颔首道:“她嫁得算很好吧,城东首富王家。”“王家?”“你不是本地人,怪不得不晓得。郑西王东,俱是小城的大富之家,老三倒没告诉过你一句小城的话吗?‘郑家的当当,能填东海;王家的船船,能覆东海。’咱们家是当铺起家的,而王家在东海边有码头,那些船出海都很远,除了捕鱼,还去其他地方倒拾新鲜玩意儿供这儿一地的好些小城镇子,王家在小城里只开了一间小百货,生意好得很呢!”
阮青雅笑道:“青澜嫁的是王家独子,他的妻室前些年没了,他一直没有再娶,也没有把几个姨太太扶正,倒是娶了青澜。虽然是填房,不过也算是正室。”“原来是这么回事呀。怪不得,我嫁进来时还觉着奇怪呢,怎么二哥还没娶妻,仕鸿倒先成亲的。”“二弟的性格倔强得很,母亲怕他想不开,所以一直没有提成亲的事情,青澜嫁人都快四年了吧,母亲都没敢给二弟说亲。叶家这门亲事也是去年入秋才定下的。要不是母亲近两年身体每况愈下,我看二弟也未必会答应这亲事呢!”贺妍微微叹了口气,托着腮,说道:“真是没想到是这样啊!二嫂也怪可怜的,我看二哥是没放下过去的事儿呢。二嫂空长得那么美了。”
“当初挑媳妇,母亲是千挑万选,选了叶家的女儿,虽没有家世背景,不过长得很美,不仅长得美,还知书达理,就是希望仕远能就此忘记和青澜过去的那点事儿吧!”“原来是这样呀!”“所以人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呢。”阮青雅和贺妍一时无话,各自陷入沉思。春天的脚步已经慢慢加快而来,她们却谁都无心去聆听春的到来,在这个宅子里,对她们而言,四季如一。晚间,叶镜仪吃罢晚饭回到自己房中,惴惴不安,她怕见到郑仕远。经过今天下午的事,她对他又怕又恨。她心中祈祷着今晚他不要进来,去他的小书房睡,有几回,他也是不进房间,直接去小书房的。
没想到郑仕远在她刚爬到床上睡觉时就进来了,他没有点灯,只是就着一支未灭的红烛,由小如伺候着洗漱换衣,然后躺到了床上。叶镜仪的心扑扑直跳,却发觉郑仕远在上床后不久就入睡了。她狠狠地咬了咬唇,觉得郑仕远实在是个冷血而残酷的魔鬼。她恨得翻了个身,想在他背后作势打他几下,却见他正面对着她,她一惊,急忙想翻身,倒看他紧紧地闭着眼睛,气息均匀,睡得很沉。叶镜仪吐了口气,安下心来,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人,过去她都不敢细细地看他,现在他睡着了,倒能让她好好打量打量他。他的肤色是四兄弟中最不白皙的,郑康氏曾打趣地说郑仕远是四个人中最调皮的,整天野在外面,所以被晒黑了,而郑仕明最文气,所以皮肤好得很,甚至比女人的还细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