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仕远放开了她,暗叹她太过心善,却不知这可能是害那个秋绣和她自己,而不是在帮她,他冷淡地说道:“我自会给她好吃好住的,你以后不许再去找她了。”“反正以后也找不到她了。”叶镜仪也冷冷回应。“你就那么可怜她?”郑仕远冷笑道:“看不出你那么有同情心!”叶镜仪离他远远的,走到了窗口边,淡淡地说:“我没你那么无情。既然她都怀了你的孩子,你要好好待她的。”
郑仕远轻轻哼了一声,坐了下来,看着她小巧的侧影,纤瘦如柳,浅粉色的衣裙衬得她的肌肤如玉脂,长而翘的睫毛遮着大眼睛。她的美是那么清丽脱俗,如出尘仙子一般,他久久凝视。他发现如今只要多看她几眼,目光便会被黏住一般离不开她。这时,外面传来郑仕鸿的声音:“二哥,二哥!”郑仕远皱了皱眉,刚起身,就见郑仕鸿已经跑了进来,后面跟着小如,小如抱怨道:“三少爷那么急做什么呀!”郑仕鸿看见叶镜仪也在,不免红了脸:“我,我有急事找二哥!”“什么事,如此慌慌张张的?”郑仕远不悦地问他。“我。”郑仕鸿刚张嘴,又马上看了看叶镜仪。叶镜仪识趣,忙道:“我让小如给你们去砌新茶。”
郑仕鸿似是破釜沉舟地说道:“算了,二嫂也不是外人,总要知道的,反正这事情都已经捅破了!也别让你们夫妻生了嫌隙了!”“倒底什么事?”郑仕远问道。“我刚从秋绣那儿回来,孩子,秋绣的孩子,没有了,我的孩子,没了呀!”说完,郑仕鸿的眼睛也红了。“怎么会这样?”“今天从铺子回来的时候,正好遇上来寻我的小秋,说秋绣小产了,小秋说今天下午贺妍去过了,这回真是她去了呀。我赶快回去看了看,那里一片狼藉,秋绣哭得跟什么似的!”说到这里,郑仕鸿蹲了下去,双手抱着头,懊悔无比的样子。“一个大男人,起来!”郑仕远把郑仕鸿拉起来,让他坐到了椅子上。叶镜仪毫无头绪地听着,觉得郑家男人怎么都那么不靠谱呢!“难道是贺妍知道了真相?”郑仕远道。“不是她还能是谁,也不知道她怎么知道的。小秋说,她是带了几个老母亲子去胡闹了一场,把秋绣推在了地上,秋绣就。”小秋!小秋!叶镜仪觉得这个名字好生熟悉!是外宅那个伺候主人的女孩子的名字!镜仪诧异看了看郑仕鸿,又看了看郑仕远,一脸茫然。“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郑仕远问道。“我饶不了那个贱人。”郑仕鸿狠狠道,说完就往屋外冲了出去。正巧抚琴来了:“原来三少爷在这里啊,找了你半天了,太太让你过去。太太让二少爷二少奶奶也一起过去。”郑仕鸿,郑仕远,叶镜仪一时面面相觑。郑仕远、郑仕鸿和叶镜仪三人一同随着抚琴到了郑康氏屋里,看见除了已经去省城寄宿学校的老四外,家里人都到齐了。贺妍正坐在郑康氏下首,哭得跟泪人似的,双鬓散乱,看都不看进来的三个人,自顾自在那里抽泣,阮青雅则在一边安抚着她。“跪下!”郑康氏正色道。郑仕鸿看着这架势,之前的气焰灭了大半。“扑通”跪了下去。郑康氏对郑仕鸿厉声说:“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仗着你爹不在家,就给我胡来是吗?”
“母亲,你说什么呢?”郑仕鸿装着愣。“到这个时候你还想骗我啊,在我面前还敢装!我什么都知道了!你啊你,窑子里的女人都敢碰!”郑康氏指着他的鼻子训斥。“母亲!贺妍跟你说什么了?别信她的话。”郑仕鸿往前挪了挪,他知道贺妍已将事情告诉了郑康氏,贺妍竟这般不给他留面子,使他更加恼火,在郑康氏面前他不敢放肆,只能指着贺妍,痛心疾首地说:“毕竟秋绣有了我的儿子啊,我就想要儿子啊,你也太狠了!”说毕又抬头看郑康氏:“母亲!她肚子里的可是你的孙子啊。”“住口!谁说是我的孙子!那窑子里的女人被多少男人骑过,是谁的孩子还不知道,你就赶着认儿子了!”“是我的,我知道!你别听这个女人胡说。”
郑仕鸿说着说着就想站起来,难压心头的怒火,恨不能冲到贺妍那边打她,郑仕远一把按下了他。此时贺妍抬起了头,叶镜仪一看心里不免一惊。贺妍的眼睛红肿得核桃一般,头上的如意髻凌乱,泪迹在她眼下画出两条深深的斑痕,胭脂也被泪水化成一块一块的,这张脸现在简直像戏台上的角。同样身为女人的叶镜仪能够理解她,贺妍平日里那样爱打扮重容貌的一个女子,这个时候都已经顾忌不了自己的容貌了,可见她心中是多么痛。叶镜仪不忍相看,低下了头。她心里理顺了这几日的事,早已恍然大悟,外宅的女子不是郑仕远的女人,而是郑仕鸿的!想到这里,她不禁带着复杂的神色看向郑仕远,后者也正好抬眼看她,一碰到他深如幽潭的黑眸,叶镜仪又慌忙低下头。只听贺妍哑着喉咙道:“娘,是我错了,你别怪仕鸿,是我,我不该那么不小心,我不知道孩子会保不住的。我就是一时气急,看她那副狐媚样受不了,和她推搡起来的。”
“你胡说,就是你害的!”郑仕鸿怒道。“你给我闭嘴!”郑康氏对仕鸿喝道。郑康氏又转向贺妍,柔和地说:“你不用多说,我脑子还不糊涂。那窑子里出来的是什么货色我能不知道!要不是她撒泼,能自己不当心摔倒吗!我看那是她自找的。”“明明是她推秋绣的,让她小产的!”郑仕鸿愤然道。“你还敢说!你媳妇是大户人家出来的,是个知书达理的人!你要纳妾我不反对,但是要身家干净的,你要是真的好好地纳个妾,我和你媳妇都会帮你操办。你搞什么不好偏偏去窑子搞女人。谁知道那贱人怀的是什么鬼胎,打的是什么主意!我告诉你,孩子没了就没了,反正也指不定是谁的呢。你打今天起不许再见那个贱人,不然休怪我不客气!你今后给我善待你的媳妇,你媳妇为了这个事情受了多少委屈?你看看,好好一个人儿,都伤心成什么样子了!你给我好好跟她过日子!她自己没怀上,你以为她不急!你给我听着,你以后要找女人至少找个干净的!”
叶镜仪听着,字字惊心,她相信那个叫秋绣的女子怀的一定是郑仕鸿的孩子,那个娇柔如云的女子此刻在她脑海里反复出现,她不会撒谎,秋绣那时候的眼神告诉她,她是多么爱肚子里孩子的父亲。此时郑康氏又对她和郑仕远说:“还有你们,身为哥哥和嫂子,知道了这个事情也不来告诉我!要为他瞒到什么时候!不知道这是害他吗!”“母亲不用生那么大气了,事情已经这样了,算了,我看老三也知道错了!”郑仕远并无其他人的惊异和震怒,竟带着微微的笑意,和此刻的气氛格格不入,可是他的语气却带着一种魔力一般,郑康氏听后,面部表情显然缓和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