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这话,卷云已经为我绾好了发髻,确实是天生照顾人的料,发髻绾得别出心裁。然而我揽镜自照的时候,忽然想起来风祁墨也为我绾过发,他是在谁身上练的手?
我清了清嗓子,问卷云:“你们少庄主,有没有给人束过发?”
卷云懵了一懵,迟疑地道:“这……奴婢倒不太知道,大约是三年以前的事情吧,少庄主对三小姐一向是很好的,大约给三小姐束过发。恩,三小姐从小心里一直爱慕庄主,但是庄主许多年前是娶了亲的,那时候三小姐很小,但也心里难受,少主妹妹般疼爱三小姐,常去安慰她,那时候有没有为三小姐束发,奴婢就不知道了。”
“你们庄主原来娶过亲?”我立刻将绾发的事情抛到脑后了,没想到花见青心仪的瞿映月竟然是有妻子的。
卷云回答着:“是,瞿公子是娶过亲,不过那是五六年前了,那时候三小姐才十一岁,只是到底用了情,那般年纪又只晓得哭闹,想来少主是那时候多去陪着三小姐的。”
我试探地问:“然而江湖上没怎么传雾云山庄庄主大婚之事啊,且我们来,并未拜见庄主夫人,岂不是不好?”
卷云摇摇头,解释说:“雾云山庄这样的地位,大婚不宜宣传,对庄主夫人的安危也不利。只是庄主夫人您也不需要拜见,因为她已经过世了,在三年前。”说完她颇遗憾,“奴婢恰巧是三年前进的雾云山庄,却没能见到夫人,听说她生的十分柔美,治下很是温和可亲呢。”
我点点头,心想到底是庄主的伤心事,也不再问了。
又同卷云絮了会儿闲话,了解了雾云山庄的大概,天色就晚了下来。有名小厮大约是瞿映月身边的,就来禀告:“秦姑娘,庄主请您去前厅用饭,阮姑娘已经在去的路上了。”
我道了声“劳烦”,卷云便将我送出门,小厮在前边引着路,不多时就到了前厅。瞿映月同风祁墨已经等着了,见了我便起身邀道:“秦姑娘请坐。”风祁墨只冲着我笑,我微微有些不好意思,白了他一眼。
阮盈袖大约是舍不下程厉,来的稍晚些,一来就慌忙告罪,瞿映月只是含着温雅的笑意,要她别如此拘束,然后说:“二位姑娘远道而来,略备薄酒,是为了二位接风洗尘,可别太守礼,不然可辜负了瞿某的心意了。”
我不大喜欢同人客气,这话倒是得了我心,便道:“那么我可不和瞿庄主客气啦,这些日子我也要叨扰下瞿庄主,待阮丫头的事情忙得差不多了,再同庄主辞行。”
其实我已经打定主意,阮盈袖毕竟是常三的幼时好友,又有程厉将死之人的托付,我去意安溪找廖九,是一定要带上阮盈袖的,但是程厉现下并没有去世,阮盈袖自然也不会走,我也只好也留在雾云山庄,毕竟不知道江家的人什么时候又来欺负她,虽然明着不敢得罪雾云山庄,但暗中使坏,也是难防,我是女子,总是能多陪着阮盈袖的。
阮盈袖听明白我话中的意思,眼里有几分感动,又和瞿映月说:“是,我和程大哥给庄里惹麻烦了,瞿庄主肯收留,当真感激不尽。”
“快吃饭吧,这客套话说下去,不知道要到几时。”风祁墨笑言,“反正赶了这么久的路,好容易安安心心吃上这一顿好的,我可是要动筷子了。”
他这么一说,大家相视一笑,也都动起了筷子。饭间言笑晏晏,瞿映月雅致,风祁墨飞扬,倒也是热热闹闹的,不会冷场。这一顿饭吃的我心里头很是快慰。
饭后阮盈袖告辞去看程厉了,我也想告辞,瞿映月忽然将我喊住:“秦姑娘留步,”我不解,瞿映月又解释道:“我有些话想问问你,不是什么要紧事。”
风祁墨本来也在旁坐着准备听,忽然来了小厮,行了礼,向他说:“少主,襄郡主来了,在栖月阁等少主,说是江南郡那边的事情有进展。”
风祁墨看我一眼,柔和说:“大哥就是随意问你点东西,我有点事要处理,就先不陪你了。晚点再去问荷轩看你。”
这还当着他大哥面呢!竟就如此,如此暧昧!我狠狠白了他几眼,言道:“快走快走,晚点你也别来看我,我可是谨记男女大防的闺秀!”
他笑了一声,捏了下我的鼻子,就出去了。
我不好意思抬眼看了下瞿映月,他仍旧儒雅微笑,仿佛并没有看到什么,见我看他,才说:“叫秦姑娘留下来,是因为瞿某想向姑娘讨教几个问题,说与不说都在姑娘。”
我也笑:“庄主请问,我知无不言的。”
“听师弟说,你们在回山庄的路上,因和丁杏姑娘结了梁子,她便派人追杀你们?”瞿映月显然并不是在问我,他陈述了一下事实,才抛出他的问题,“瞿某想让秦姑娘好生想想,当年你还在庆殷家里的时候,令尊有没有同这些杀你们的黑衣人打过交道?或是,有没有暗中训练?”
我一惊,反问说:“怎么,雾云山庄觉得我爹和这些黑衣人有关系么?”
瞿映月很实诚,也没有遮掩,直接道:“秦姑娘有所不知,这一次秦姑娘在京中能碰着谢岑君谢公子,是谢公子携家眷谢夫人一同上禹城办事的,谢夫人苏氏一直和丁杏交好,因此丁杏也去了。本来这些看起来都再正常不过,但是据我们所知,谢公子去了禹城,在各处嬉闹之地流连,多去听书听戏,而苏氏,却在暗中做事。”他顿了顿,向我说:“据雾云山庄在庆殷的眼线所报,谢公子此次千里迢迢去禹城,是令尊促成的此事,而谢岑君懒散惯了,办事能力不大行,他夫人却颇有心机,因此谢岑君在外引着众人目光,他夫人就在暗处联络一些人。至于丁杏,丁家派她去禹城也必有缘由。”
他说完,边看着我。
我心里头是叹服瞿映月这性子,他明明是要问我话,却一开头便将所有的事情说与我听,显得十分有诚意,这样一来,我如若不说点什么,实在有些不好意思。
“我与谢岑君是旧识,雾云山庄打探的也没错,我确实是在听书的时候与他碰见的,他一路追我到郊外,我走了,他却没跟上来,反而回了禹城,想来是有大事。”我想了想,又说,“然而后来我们往南边走,因我重伤,走得慢了,在故秦便又碰见了谢岑君,那时候他十分傲气,话里话外都有瞧不起雾云山庄的意思,想来也是有什么缘故,庄主也可调查一番。只是你说我爹?我爹为人良善,耳根子软,平日里只想做好自己的生意,见到杀鸡也要念句阿弥陀佛,大约没这么胆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