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雾过后,是否会有黎明?
真像背后,是重见天日,还是……
初秋,冰冷的空气袭打着肌肤,是寒冷,还是心冷?
此时的沈牧清早已经分不清这的感觉。
人心冷暖,说是未知,只是未见真心与否的时刻。
真想把这心掏出来比比,是夜冷,还是人心更冷。
江水依旧奔腾不止,桥上的灯火依旧通明,哪怕是寒夜,哪怕是格局大变,明日的江依旧繁盛,明夜的灯,依旧璀璨。没人会记得今夜发生了什么,没人会在意今夜发生的一切。灯火再亮,照不到人心,而江水,既是这今夜的帮凶。
“小姐,跳吧!只当是从未在这世上走过一般。爱错了人,生错了姓,只当枉活。”管家依旧是平日里的那个样子,熟悉的黑色西服,记忆里的管家好像从未换过衣服一样,四季如此。
“只当枉活?”沈牧清看着管家,然后回过头来,看着脚下奔腾的江水,手臂上顿时泛起鸡皮疙瘩。
“只当瞎了眼。只当从未来过。到了那边,喝了汤,都忘了吧!”管家依旧是毫无动摇之心,沈牧清知道他不会放过自己,因为他从来不会违背夫人的命令!
“怎么忘?”沈牧清苦笑,谁会忘记自己在生日的时候得知男友是自己的哥哥,而且为了家族的利益,只有自己死了,家族才能得以存活!
“跳下去,二少爷才能活,沈家才能活!那孩子,来的不是时候,留不下的!即便留下,没了妈的儿,能在沈家活下去吗?”
“是啊!活不下!”温热的眼泪顺着沈牧清的眼角缓缓流出,在流出来的那一霎间变得冰冷,牧清的脸颊能够分明的感受到这温度。
“除非这孩子真的是残疾…..”管家不知说什么好,支支吾吾了半天,只说出这一句。
“……”沈牧清看着管家,嘴角露出了嘲笑。
“走吧!”管家深知,再拖延下去只会夜长梦多,他看了一眼沈牧清,这个从小看到大的孩子,握了握拳。
高跟鞋摩擦着水泥,刮蹭着金属,沈牧清只感觉到背后的大手一用力,这是她坠江前最后的记忆。只这一瞬间,江面上溅起水花,但转眼之间,一切又恢复往日的景象,入水的声音仿佛不曾存在一般。在沈牧清还没有来得及挣扎的时候,那边被江水吞没。
大雨过后的江水,真的可隐瞒一切。
沈家倒了!倒得彻底,倒得无声。偌大的家,偌大的“朝局”,在沈承风离世之后,仿佛一夜之间似从未存在过那般。沈家还在,只是不是从前那个沈家。如今的沈家,如鱼肉,任人宰割。沈家夫人李曼真和沈家老爷沈承风,孕有三子。一子沈牧白,从政,法学院毕业,已经成婚,妻子是个知书达理的女子,温婉可人,深得曼真喜爱。二子沈牧扬,从商,接管家业,是沈家老爷沈承风在世的时候选择的接班人。三子沈牧风,从军,刚刚军校毕业。而沈家只一女,说不清来历,不知父母,在此女不知人事时便被沈家老爷领回家中,不是女儿,不是情人,也不是仆人。姓沈,名牧清。沈夫人视如己出,如沈家小姐一般对待,就这么在大众的眼光之下‘悄无声息’的过了二十三年。说是悄无声息,其实是因为没名没分。外人只当她是沈家的半个养女罢了!如今,也悄无声息的消失在这江水之中。
“走了?”李曼真没有转身,只是静静的站在落地窗前淡淡的问着,眼睛看着窗外。
“走了。”管家不曾抬头看着李曼真,躬身回答。
“把所有的东西都处理了吧!沈家从没有过此人。”李曼真在听到管家回答的一瞬间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一紧,红宝石戒指的指环摩擦了酒杯,发出细微的声音。
“二少爷问起怎么答复?”管家尽量保持着自己往日里的平静。
“他不会问了!因为他已经做出选择了,没有反抗,便是默认。难不成真的要了他兄弟们的命不成?既然是老爷带回来的人,如今老爷去了,自然是随着老爷走了!老爷走了,沈家倒了,但他沈牧扬只要还姓沈,沈家就有站起来那一天。他会明白,女人,只是他的过客,因为他是我李曼真的儿子。只是,不要告诉他是死了,只说是离开就好了,不必多说。”握着酒杯的手,缓缓的抬起来。
“是的,夫人。”
“休息吧!明天一切依旧。”李曼真,轻轻的啐了一口红酒。仿佛今晚的酒的味道并不能让她满意。
躬身,管家退下。回到自己的房间,仿佛今夜从未离开过那般。
红宝石戒指摩擦着水杯,叮~叮~叮~,诺大的沈家客厅里,只有李曼真自己还在落地窗前的灯光下站着,李曼真放下手中的红酒杯,伸出手,拉上了窗帘。枣红色的窗帘就像是剧目谢场时的幕布一样,再拉上的那一刻,仿佛是象征着沈牧清人生的终场告别。
梳着法式发髻,黑绒布的旗袍套裙,黑色的高跟小羊皮鞋,精致的妆容,无处不彰显着高贵与气质如兰,但是却难掩李曼真满目的泪花。李曼真此时已经开始啜泣,耳垂上挂着的白珍珠耳环随着身体的颤抖,慢慢摇晃。她看着小客厅墙上的全家福,一张一张,从二十三年前沈牧清进门那年,一直看到今年年初的那张,照片里的沈牧清高傲、清冷,从衣着妆容,到态势作风,都像极了自己。只那张脸,那双眼睛,既骗不了李曼真自己,也骗不了沈牧清自己,无论其他地方多像自己,终究不是自己的女儿。
李曼真抖着手,把照片扣在桌子上,颤抖着站起身来,慢慢走回卧房。
即便是身体的颤抖,但是却仍然站的笔直,踩着高跟鞋的双脚也不曾让自己摔倒。数十年如一日,不管日子多么艰难,心里多么苦,李曼真却从来不肯脱下高跟鞋,让自己在别人面前矮下一头。她总是站得那么笔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