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一个人是怎么做到背弃自己许下的诺言,辜负别人一生痴等的?”
“啊?”泽兰一脸懵逼的转过头看向叶鸢,他挠了挠后脑勺,怎么觉得有些听不懂呢?
叶鸢手捧着茶杯,眼神空洞,她此刻满脑子都是花语跟浮念的身影,花语的遭遇她亲眼所见,花语的痴情她感受得到,可是浮念……
泽兰往回走去,然后在叶鸢的对面坐了下来,他想了想目光坚定地说道:“别人我是不知道,但是我是绝对不会背弃自己许下的诺言,更不会负你的。”
“你的我的,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我就不会让别人欺负你一根头发,要是哪个不长眼睛的家伙敢欺负你,我定让他尝一尝十八层地狱的酷刑!”
叶鸢抬起眼皮,那清澈明亮的眼睛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大男孩,这些话,说不感动是假的,可是叶鸢却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对泽兰并没有男女之间的那种情感。
深情苦,一生苦,痴情只为无情苦。
叶鸢以为花语跟浮念就会这么错过的时候,却发现命运再一次对他们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这日七七公主派人送来请柬,让叶鸢前去赏花。
泽兰从那日后,就不限制叶鸢的自由,挥了挥手嘱咐叶鸢早去早回后就去后院的药园子里面倒腾自己的草药去了。
那药园子叶鸢是知道的,不管是浇水还是除草,都是泽兰自己亲力亲为,当成宝贝似的呵护着,她也懒的动手帮忙,在泽兰忙活药园子的时候,她就坐在一旁,研究冥界的医书,从里面又偷学到一些很有用的奥秘。
赏花?冥界除了彼岸花还有什么花可赏的?
叶鸢当然不认为七七找自己去就是单纯的赏花,她可没有忘记自己跟七七之间的交易,想来算了下时日,七七应该是找到了帮她逃离的法子。
这么想着,叶鸢心中燃起一丝喜悦,终于要离开了。
只是,当七七的侍女带着叶鸢一路前往忘川河畔的时候,叶鸢脸色就有些不好了。
“姑娘请,公主殿下早已等候多时。”带路的侍女在忘川入口处停了下来。
“嗯。”叶鸢颔首点头,心中一直祈祷着,花语不要在这里出现。
可是现实偏偏爱捉弄人,不把人弄的狼狈不堪誓不罢休一样。
当叶鸢走进忘川时,远远的就听到了琴瑟和鸣的旋律。
可是吸引叶鸢目光的却不似远处的那一对郎才女貌的璧人,而是躲在角落里,那瑟瑟发抖的鬼魂,刺痛了叶鸢的眼眸。
是花语啊!
七七跟浮念在忘川一角的云台上,琴瑟和鸣,嘴角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叶鸢不知道七七是如何打动浮念的,但是从浮念眼角的怜惜可以看出来,他对七七,也是动了心的。
看着花语的鬼魂狼狈的离开,叶鸢立马悄声跟了上去。
忘川林里的树刺刮破了花语的皮肤,她一路上跌跌撞撞的走着,任由血液从自己的皮肤里流出来,然后滴进忘川的黑河里。
穿过忘川,来到黄泉,那满天的彼岸花,竟然比花语的血还要猩红三分。
那阴森的彼岸花海,狂风乍起,吹的花瓣飘落,好似天空留下了血泪一样。
身上的白裙被鲜血染红,那一刻,花语美的妖冶。
叶鸢一声不吭的来到黄泉的悬崖处,低头看去,悬崖下方一片漆黑,根本看不见到底有多深,一旁的瀑布,黑色的水流湍急往下坠落,形成一道瀑布。
“花语。”
叶鸢站在花语的身后,她不知道如何去安慰这个女人,这个在冥界游荡痴等了半生的女人。
“能听我唱一最后曲吗?”花语的声音悲凉,带着祈求。
最后一曲?叶鸢眉头紧锁,却还是先答应下来。
“好,我听着。”叶鸢上前三步,选在悬崖边上盘膝而坐,虽然心中不安,但还是强迫自己坐在哪儿。
花语伸手接过飞舞的彼岸花花瓣,她把花瓣放在唇间,抹上一抹猩红。
随后又理了理自己的发丝,垂眸时看见自己那一身被血染红的衣裙后,嘴角翘起的一抹笑容。
那笑,比平日里哭还难看。
但是她却倔强的忍住夺眶而出的眼泪,朝着叶鸢欠身一拜后,翩翩起舞。
那是叶鸢第一次听见花语的歌声,凄美的歌声,一字一句唱着她跟浮念的前世过往。
犹记得前世烟雨里你眼角的怜惜
我为你缝长褂布衣你为我挽发髻
乱世里那半生流离未能与你老去
如今黄泉唱一曲我在此等你
倒了孟婆汤拜菩提固守前世回忆
怀抱着这一方清虚我已无悲无喜
冥界一隅回望天际谁在轻声叹息
百年的光阴等花期可否再见你
我流离冥界半生从忘川到黄泉
找寻那张熟悉的脸只为看一眼
却见你在忘川伴那如花美眷
桃红柳绿的河岸边似你我当年
你正与她琴瑟和鸣誓言一字一句
我却恍见前世欢愉你我郎情妾意
若我留在此时此地你是否会想起
前世你说若我故去来世你还娶
如今你眼角的怜惜却落在她额际
丝竹奏一段长相忆曲终我泪几滴
人世如同白驹过隙何处来何处去
一刹那前世的缠绵历历在眼前
隔世的灯火几阑珊谁在踏乐翩然
又是谁站在小河畔回首看不穿
你已是百年前过往一段云烟
我愿意用忘却成全来生永不见
一滴清泪千古情殇,花语的歌声回荡在黄泉的彼岸花海里,翩翩起舞的她冲着叶鸢回眸一笑,下一刻终身跳入那深不见底的悬崖!
“花语!”
叶鸢之所以选这个位置,就是担心花语会一时想不开,没想到她真的做了蠢事!
几乎是在花语终身一跳的瞬间,叶鸢顺势飞扑过去,一手抓住花语的手腕,叶鸢却忘了,她现在一点真元之气都使不出来!
叶鸢原本想带着花语飞上去的,却在跳下去后,俩人身体就疯狂地往下坠,那气流冲击在二人的身上,模糊了双眸。
“姑娘,你又是何苦呢?我只是一个被遗忘之人,不值得你两次出手相助的。”
狂风在耳边呼啸,阴寒之气如同凌厉的刀锋挂在叶鸢跟花语俩人的身上,花语身上本就有很多伤口,被封这么一吹,禁受不住直接昏死过去。
叶鸢紧紧地抓着花语的手腕,最后这副身躯终究是抵挡不住,二人一同坠入黑暗。
冰冷的水流冲刷着身体,叶鸢醒来时被灌入几口水,呛的她剧烈地咳嗽起来。
“嗯。”
在叶鸢身边躺着的花语皱着眉头,发出一声嘤咛声也悠悠转醒。
这是一处浅滩,面前是汪洋大海,海面一黑漆黑,叶鸢抬起手背噌了噌脸上的水渍这才发现,自己跟花语是掉进了忘川黑河的尽头啊。
“你醒了。”叶鸢见花语身体的伤口被黑河的水泡的溃烂,扶她起来的时候尽量避免自己触碰到她的伤口。
“咳咳咳……”
花语刚坐起来,被迎面吹来的阴风呛的连连咳嗽起来,咳嗽声彼此起伏,良久才平复下来,她抬起头,吃惊道:“你的眼睛……”
“嗯?”叶鸢抬起左手覆上自己的左眼,当指腹下没有触碰到遮盖眼睛的纱布时叶鸢立马闭上了左眼。
她的眼睛,自从上一次被火焰兽灼伤后,虽然一直敷药,但是好像并没有起什么效果。
“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花语弯曲双腿,手臂环抱着自己的双腿,下颚抵在膝盖上,眼里一片死寂。
叶鸢捂着左眼的手松开,她无所谓道:“跟你没有关系,这个很早就弄伤了。”
而花语却摇摇头,自言自语道:“如果不是我想不开,也不会连累你一起掉下来。”
“……”额,叶鸢也在一旁坐了下来,退潮了,海水又浅了一些下去,她跟花语俩人在这荒凉的海岸上,一张嘴就是一口凉飕飕的风灌嘴里。
沉静一会儿后,花语的声音慵懒,透着一股苍凉道:“他是将门之后,我出生卑微,连父亲是谁都不知道。”
“认识他的那一年,我七岁,跟随娘亲进将军府做了小丫鬟,我很开心,因为我跟娘亲终于不用站在流离失所了,年幼的我却不知将门后院的险恶。”
“后院的那些人仗着自己的身份老是喜欢欺负娘亲,我年纪轻轻做事莽撞,一日那管事又想欺负娘亲,我拿着砖头把那管事的后脑勺打出血,我害怕还没跑出院子,那管事就追了上来提起我的衣领就要把我摔死!”
花语的声音有些梗咽,叶鸢安静的听着,没有出声打断她。
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后,花语继续说道:“我以为我会死掉,我听见娘亲哭着哀求的声音,我害怕的闭上眼睛,身体飞出去的那一刻想象中的疼痛没有来,反而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他把我从半空接住,安稳落地后,让身后的侍卫把那管事给绑了起来,随后派人给我跟娘亲检查身体,后来我跟娘亲就从后院被调去他的别院,伺候他饮食起居。”
“他教我识字,写字,我却觉得无趣,偷学了琴艺,想要给他一个惊喜,但是却在他生辰的时候被大小姐羞辱,还让人弄坏了我的琴,那夜我在后院的树下哭了好久,他却用树叶放在唇上,吹了一首那首相思曲,我试着学吹,但是有些跑调,他却说,那是他收到最好的礼物,此后他每日习武练剑时,我都会在一旁抚琴给他听。”
“我笄礼那日,他亲自为我画眉,挽起我的发髻。”
“我他出征时,我追去十里亭,送上我缠着娘亲学了好久才做好的新衣裳,他拂去我眉心的忧愁,薄凉的唇覆在我唇上,对我说……”
“待我归来,娶你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