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把嘴唇凑到碗边,忽然听到一声轻微的声音,好象是什么东西掉进水里的光景。我刚一楞,忽然又听到了喝粥时特有的那种声音。
我心中暗暗好笑,记得曾听人说过,女人生气时会猛吃东西。不过,那应该是小资情调的吃货女人才会做的事,这仙婆婆都快老古董了,竟然也会因生气而开始大口喝粥。
一阵奇怪的咀嚼声传入我耳朵,我纳闷了,这桌上我看到的,只有咸菜和萝卜干佐餐,怎么仙婆婆咀嚼起来声音有些怪异?
我偷眼一瞧,一下子吓得惊叫起来。“婆婆,你怎么了?”
眼前的景象太恐怖了,刚才还好端端的仙婆婆,此刻虽然仍端坐在八仙桌前,右手抓着筷子,可她的双眼窝却像两个黑洞一般,看不见眼珠,甚至还有几行暗红色的东西慢慢顺着她的满脸皱纹在流淌。
仙婆婆并没有回答我,仍在大口地咀嚼着。我也不需要她的回答,因为我骇然地发现,她面前的粥碗中,还飘浮着一团圆乎乎脏兮兮的东西。
本来纯白的粥汤中,此刻被血丝搅和在一起,显然特别恐怖和恶心。怪不得她的双眼窝突然空了,我立即反应了过来。
碗中漂着的,正是一只眼珠,上面还挂着一根长长的血筋。碗里只有一颗,那她嘴里在咀嚼什么,还用多想吗?
仙婆婆真死了!我脑中立即反应了过来。我紧盯着她的时候,眼光无意中瞟到自己面前的碗,吃惊地发现,我的粥碗中还漂着一条像是蜈蚣的不明物体。
我瞬间明白了,我昨天和今天并不是在做梦,我在刘家大宅院中经历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可为什么小六子接到我报警后,在刘家大宅院中并没有发现什么呢?
更让我奇怪的是,为什么到现在还没出现刘富贵和小凤!他俩确实是活生生的人,这点我毫不怀疑。
我悄悄地把手伸进裤袋中,摸出一张镇魂符,趁着仙婆婆仍在咀嚼她自己的眼球时,冷不防地贴在了她额头上。
没想到这符还真管用,仙婆婆被我贴上镇魂符后,竟然停止了。她一动不动地坐着,只有握着筷子的那只手,仍在微微颤抖。
见到仙婆婆被符纸镇住,我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了一些。我对着后院方向大吼了几声,可仍是没听到刘富贵和小凤的声音。
无奈之下,我只得逼问仙婆婆,想从她那里得知施梦娅的下落。
更令人惊讶的是,仙婆婆虽然被我符纸镇住不会动弹,可这并不影响她的说话。
我沉声问道:“仙婆婆,你已经是鬼了。我昨天和今天明明在你家的,你却抵赖不认账。现在我明白了,你死后变成了鬼,逼你儿子把我哄来。”
“如果不是提到我爷爷,让你失去理智,恐怕我喝下这碗弱,此刻也变成了鬼。仙婆婆,我没说错吧?”
仙婆婆狞笑道:“凌森,当年你那死鬼爷爷害惨了我,如今,你又害死了我得贵儿。我要报仇,决不会放过你的。”
真扯淡,仙婆婆的鬼魂已经让我符纸镇住,她居然还大言不惭地恐吓我。我嘲弄她道:“仙婆婆啊,你就算要报仇,也得让我做个明白鬼吧?我问你,你对施梦娅施了什么邪术,又把她弄哪儿去了?”
仙婆婆恨恨地道:“凌森,你这小狗崽子害我得贵儿非但没和那女娃子结成亲,还丢了性命。我早就看出来了,你喜欢那个女娃子。”
她忽然抬起头,那两只黑洞洞的眼窝看向屋梁,凄厉地叫道:“凌森,我那苦命的儿子,在阳世没结成婚,你得为此付出代价,让你喜欢的女娃和我得贵儿配阴婚。”
“你,你想杀死施梦娅,让她的灵魂陪伴你那死鬼儿子?”一股凉气从我心底拔了出来,我厉声喝问仙婆婆。
仙婆婆面目狰狞,阴恻恻地道:“是又怎么样?你不是想救她吗?嘿嘿,我倒想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我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怒火,原本对鬼魂的惧怕,被这心火已烧得无影无踪。可任凭我怎么追问,仙婆婆就是不告诉我她对施梦娅做了什么,又把她藏在了哪。
她已经死了,人间的法律和我的暴力,对她自然失去了约束力。看样子她已经铁了心,一定要害死施梦娅,再用邪法圈住她的魂,做她的鬼儿媳。
只剩最后一个办法了,我要放出的大招,就是威吓她如果不说出实情,就要施法用符纸把她打得魂飞魄散,永不超生,这也是所有鬼魂最害怕的事。
我稳定了一下情绪,沉着脸道:“仙婆婆,你被我符纸镇住了,还不思忏悔,仍想着害人。我警告你,如果你再不说出实情,我马上把你打得魂飞魄散。”
仙婆婆忽然狂笑起来,笑了一会,突然止声,像看什么稀有动物似的,两只没有眼珠的黑眼眶直直地盯着我。
她冷笑道:“小子,我好害怕啊。婆婆是见到你会凌阿大那老狗的符纸和咒语,念及旧情,陪你玩玩的,你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还当了真?”
话音刚落,贴在她额头的那张符纸无力地飘了下来。我大惊失色,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不是已经成了鬼吗?这镇鬼的符纸怎么会对你没用?”
仙婆婆阴阴地道:“小子,婆婆要你给得贵儿偿命。你弄不明白的地方,一会去了阴间,见了你爷爷自个儿去问吧!”
她突然脸上泛出一层浓密的黑气,并不是像爷爷以前告诉我的,厉鬼作祟时会泛出绿光那样,这令我心中万分惊讶。
仙婆婆张开口,她本来就没几粒牙的缝隙中,滚出一个圆乎乎白腻腻的东西。卧槽,这不仅吓人,而且更令人恶心,她竟然把咀嚼的眼珠吐了出来。
她瘦骨嶙峋的左手,伸向嘴边,抓住那只吐出的眼珠,‘啪’地一下塞回了左眼中,又伸出右手,浸入了她面前的粥碗中。
仙婆婆捞出眼珠后,也塞入了眼眶中,甩了甩头,就象变魔术似的,两只眼睛居然恢复了和我初见她时那般模样。
让我信心百倍的爷爷传下的咒语和驱鬼法,在仙婆婆的面前竟然完全失去了作用,这让毫无思想准备的我,一下子也慌了起来,惊得六神无主地坐在八仙桌旁,不知如何是好。
脖子间猛然一痛,仙婆婆那只几乎没有血肉的干枯的手,掐住了我的脖子。她的手上渗着一股寒气,如一根冰绳勒紧了我的脖子,几乎快要透不过气了。
真没想到,早上还病得奄奄一息的仙婆婆,死后变了鬼,竟然有这般气力,我虽然身强力壮,可我只是凡身,在她的攻击下,压根就动弹不得。
我被仙婆婆掐住脖子,按在了八仙桌上。她的手越勒越紧,我已经觉得心慌气闷,手和脚开始不住地乱舞起来。
放在桌上的挎包,被我在挣扎中撂到了地上。就在挎包掉地的一瞬间,里面滚出一件东西,咣啷啷地在桌子上转了几圈停了下来。
那是我临时用胶水粘住的绿色玉戒,此刻在桌子上一滚后,经不起外力的折腾,又断成了两截躺在桌子上。
突然,我觉得屋子里又旋起了一股阴风,我的脖子也随之一松,不由得弯下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香莲,这么多年不见,你脾气仍是这般暴躁!”一个苍凉的声音在我身边响起。我心头一震,这声音好熟悉,不正是我爷爷的声音吗?
我赶紧扶着桌子,抬起头,果然看到我爷爷笑眯眯地站在桌子边,一只手抓住了仙婆婆的手。
这老家伙到底还是来了,我虽然看到了救命稻草,可心中仍是不住地埋怨爷爷。他要是早点现身,我还会被仙婆婆折腾得这么狼狈不堪?
仙婆婆被我爷爷抓住手,更显狂怒,大骂道:“凌阿大,你这老狗,还有面孔进我刘家?你给我滚,别以为你出面,我就能饶了你孙子。”
看到爷爷已经制服了仙婆婆,我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了下来。我好奇地道:“爷爷,我还以为你以前只会装神弄鬼,没想到你果然有一套。你制作仙婆婆用的是哪一门绝招?赶紧教给我,以后遇上恶鬼,我就不麻烦你了,自己直接摆平。”
爷爷突然松开了仙婆婆的手,‘啪’地敲了我头一下。他骂骂咧咧地道:“凌森,你小子敢和爷爷这么说话?真是越大越没规矩了。爷爷会的全都教给你了,又没保留什么。”
我一脸不服地道:“爷爷,你还当我三岁小孩子哄?就你传给我的那些咒语和符纸,对这老鬼婆压根就没啥用。为什么你一下子就能制住她了?”
爷爷又打了我一下头,笑嘻嘻地道:“小兔崽子,不准没礼貌,什么老鬼婆?要不是爷爷当初一时糊涂,桂香就是你的奶奶了!”
仙婆婆叫桂香?爷爷没提到姓,叫得这么亲热,估计确实有过一腿。我心中暗好笑,偷眼看向仙婆婆,却见到她的神色更变凄厉,手指甲突然变得好长,正恶狠狠地抓向我。
危急关头,本来还在嬉皮笑脸的爷爷,一下子挡在了我面前。仙婆婆的手指甲刚戳到爷爷颈部,忽然停在了半空。
“爷爷,你和仙婆婆以前咋样,我不管。只是现在她想杀了我,你是心疼你孙子还是帮你的桂香,你看着办!”
爷爷听到我揶揄他,侧脸对我一瞪道:“小兔崽子,你还反了天了?真是没规矩。爷爷要不是心疼你,竭力要保全老凌家的香火,还会跟你来她这儿?”
我怔了一下,不满地道:“爷爷,原来你是跟我来的?那为什么仙婆婆开始掐我时,你不早点出来帮我?害得我喉咙到现在还在痛!”
爷爷的神色又放开了,他嘿嘿一笑道:“小兔崽子,谁让你没大没小的?让你受点教训是好事,以后看你还敢不敢乱说话!”
仙婆婆这时暴怒了起来,她厉声叫道:“凌阿大,原来你早就跟着这小子来到了我家。怪不得我看到他眼神里,怎么会有你的影子。”
爷爷忽然装出一幅愁眉苦脸的样子道:“桂香啊,我这孙子也太不懂事了。我早就教会他请神上身了,可他太笨,压根就没领悟使用方法。”
“请什么神啊?”我嘟囔了一句道:“你们俩现在是鬼了,还好意思给自己贴金,真把自己当神了。”
爷爷尴尬地一笑,呵呵了几句又一板脸骂道:“凌森,你请我上身,也不该在白天时请啊?爷爷已经死了,白天阳气太旺,爷爷要是敢贸然上身,只怕连鬼魂都保不住了。”
我皱了下眉头道:“爷爷,我小时候,你就喜欢逗我乐,现在死了,这臭毛病都没改。我要是没把你请来,你怎么刚才又说是跟着我来到刘家的?”
爷爷得意地笑了几下,一指桌子上那两截断了的绿玉戒道:“凌森啊,你小子比爷爷有福气,在祖宅里发现了这个宝贝。”
“你下午请来我时,我正愁没法藏身,忽然感觉到了你挎包中有一股强大的灵力。说也奇怪,这灵力明显是属于正法,却又相当阴柔,并无并点鬼邪之气。”
“我的灵魂钻入挎包后,发现了原来是这戒指的原因,灵机一动,就躲在了这玉戒中,跟着你来到了桂香家。”
我爷孙俩一问一答,正自得其乐时,仙婆婆在一边显是不耐烦了,她恶狠狠地道:“老狗小狗,你们有完没完?别以为在这儿油腔滑调,就指望我放过这小狗。我年轻时,就是被老狗你这套蒙了眼,上了你的鬼当,这么多年后,我还会再上你的当?”
爷爷不屑地道:“桂香,以前是我对不起你。现在我们都死了,你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不要再动我孙子主意了,你对我有不满,那尽可以对着我俩,跟我去阴司,说不定在那边我还真能再娶了你呢,哈哈!”
仙婆婆吼了起来,痛骂道:“凌阿大,你这老狗恬不知耻。我告诉你,你这孙子别想活过今天,我要用他的狗命,来祭我的得贵儿!”
爷爷也停止了嬉笑,一本正经地道:“桂香,咱俩师出同门,你想杀我孙子,有我护着,你能办得到吗?”
我忍不住插嘴道:“爷爷,你和这个仙婆婆师出同门?那我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起过?”
爷爷楞了一下,尴尬地道:“孙儿啊,我凌家祖传的玄木心法和驱鬼经符咒语,历来都是祖上单传的,而且是传男不传女。我的师傅,就是你太爷爷,他怎么可能会收桂香为徒呢?”
爷爷的话让我一下子摸不着头脑了,仙婆婆却在边上冷笑道:“哼,小鬼,你看看你爷爷这色鬼德行,不就全都明白了吗?当年他追求我,为了讨好我,把你凌家的什么法术,都教给了我。”
听到这儿,我忽然佩服起我爷爷来。没想到他年轻时竟然还是个多情种,我忽然觉得,不用做什么亲子鉴定,我的血管中流淌的,肯定是正宗的老凌家血统,因为我的个性,在这方面和爷爷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其实我是一个喜欢冲动的人,说好听点,就是性情中人。见到我心仪的女子,例如施梦娅,我就会觉得其他美女都黯然失色,恨不得为她一个人能奉献出我的所有。
我想到这个,又忍不住笑出了声,嘲弄道:“仙婆婆,你还想杀了我?哈哈,原来你是我爷爷教出来的,那想必你根本就不是我爷爷的对手。”
我又转向爷爷道:“爷爷,你可不要念旧。有个叫施梦娅的美女,被仙婆婆施了邪法,像丢了魂似的,现在又不知仙婆婆把她藏哪了,你得帮我逼问出来。”
爷爷露出了吃惊的神色,看了看仙婆婆,又瞧了瞧我,却不回答我话。我不满地道:“爷爷,你看着办吧!如果你对仙婆婆下不了手,我告诉你,老凌家从此绝后。”
爷爷大惊失色,急急地问道:“她是什么人?如果不救出她,你也不想活了?”
我得意地道:“爷爷,不瞒你说,她就是我相中的你的未来的孙媳妇。你要是不救她,我保证终身不娶,让咱们老凌家绝后,到了地府,老祖宗怪罪,都是你的罪过,可怨不得我。”
爷爷的神色显然是欢喜了起来,他连连点头答应。我紧跟着道:“爷爷,还有个问题你没回答我呢!为什么你和仙婆婆都这么厉害,我虽然全学会了你教的,可根本不是你们的对手呢?”
爷爷‘呸’了一口道:“凌森啊,爷爷可没骗你,把爷爷会的全教给你了。爷爷现在明白了,你最好不要和爷爷一样厉害,因为这不是好事。”
我楞了一下,摸了摸头,忽然恍然大悟,问爷爷道:“爷爷,你的意思,是因为你们死了,成了鬼,有了阴灵之力,才会变得厉害起来?”
爷爷点了点头,连声夸奖我悟性不差。我惊呼一声道:“仙婆婆,今天刑警来你家时,你知道了我报案,心中更恨我。你想杀了我,却又见我身强力壮,奈何我不得,因此你故意自己摔死,为的就是变成鬼,有了阴灵之力,就可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