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前面的河就是玄州地界了,到了玄州,一切便已安全了”。
陈杉卿看着面前宽阔的白河微笑着说,从这里已经远远可以看到玄州的风景了。
这里是孙州边境,几人风餐露宿十数日,终于得到了回报,好在一路上并没有出现什么意外。
现在是建武十四年十一月三日,如果不出意外,这将是建武年号的最后一年。
十五日前,滨州,肃城,前线大营。
中心大营中的最里座位,也是象征着这支军队最高领导者所坐的坐位上,原本应该坐在上面的君之策现在却换成了另外一个人。
他三十多岁,面容普通,给人一种很憨厚的感觉,如果不是周围人毕恭毕敬的神情,很难想象他就是这支队伍的统帅。
他就是原十州总兵、辽水候,也就是现在的前线统帅-赵极域!
此时,千里之外的兰州。
黎明驱散了黑暗,安澜关外尸体成山,真正的血流成河。
被鲜血染红的土地上不起眼的一角,一个年轻人用手支撑着手中的剑,一瘸一拐地走向距离他不远的一个尸体。
他是君之策。
他知道这场战役必定会很难打,毕竟是以五万人对抗十万人,却没想到,会惨烈到这种地步-仅剩下几百人。
今天凌晨,战役进行到最后的时候他不得亲自带着亲兵上阵,无尽的厮杀一直持续到天色蒙蒙亮。
终于走到那个尸体前,君之策轻轻地跪下,将尸体给翻过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年轻且苍白的面孔,他的胸口有着一个很明显的剑伤,同时也是他的致命伤。
君之策费力地将他抱在自己的怀中,合上他的双眼。
良久,传来轻轻地抽泣声。
这是君之策第一次为了一个人哭,哪怕自己的母亲病逝的那一天,他也没有哭一声,因为他对自己并不好。
现在世界上唯一一个对自己好的人死了。
他叫沈凌晨。
他是君之策自小的书童,是君府的仆人,从很小的时候就伴随着君之策,一直守护着他。
当君之策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他用颤抖的语音说:“少爷,我能做你的副官嘛?让我有个机会,在你危险的时候能够保护你”。
他做到了。
凌晨,在自己无力抵抗四面而来的刀剑时,他挺身将自己推出去。
阳光照射在大地,映出狰狞的伤口,这便是战争,残忍且无情。
而就在千里之外的滨州,赵极域很快就得到了消息,兰州的压力一解除,他便可以放心的施展策略了。
“传令下去,作战开始”。
不含任何感情的话从他嘴里吐出,紧接着便是极快的行动。
他没用多久就掌控了黑水军,这得益于他善于发现的攻心计。
建武十四年十月二十日,这场被后世成为“九州反江”被江朝正史称为“定国之役”的战争开始,自此之后到天定十五年,再无人反江。
建武十四年十月二十一日,双方再在肃城战了一天一夜,随后双方都没捞到好处,鸣金收兵。
建武十四年十月二十三日,骁骑营精锐全部出动,九州联军大批粮草被烧。
建武十四年十月二十五日,赵极域抓住九州联军的一个小缺口-西城墙守卫稍微薄弱,并迅速扩大至无法挽回的程度,一时间,九州联军便有败退之势。
建武十四年十月二十七日,黑水军攻破肃城,九州联军呈崩溃之势,无力抵抗。
建武十四年十月二十九日,不过九日,九州联军开始撤退,为了一劳永逸,赵极域不计人力物力疯狂追击残兵,终于,全部投降。
建武十四年十月三十一日,九州太守死的死投降的投降,江朝领土扩充至四十五个州,其余五个边远的州郡看到了西南九州的结局之后相继归附,江朝一统天下!
月城,太子府。
太子府里有个上个富豪挖出来的池塘,池塘很大,并且连接了活水,里面有很多颇为珍贵的金鱼,也种了不少的莲花。只是可惜现在是初冬,不一定能看到。
池塘中央有个亭子。
亭子里面坐着两个人-君子灵与君之策,亭内的石桌上摆满了菜肴-全都是关南风味,水晶冻鱼、醋虾、姜拌牛肉、糖醋茄子。
都不是什么很名贵的菜肴,却都是两人的回忆,两人年幼时就是吃着这些菜肴长大的。
沉默无言。
两个人都没有动筷子,很久之后,等菜都有些凉了,君子灵才缓缓开口。
“你知道的,所有的一切都只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你要理解我”。
是啊,所有的一切都只是自欺欺人,没有皇帝的盛世,这是不可能存在的,一个王朝没有君主,任谁都知道是不可能存在的,更别提创建一个盛世了,简直是痴人说梦。
君之策干笑了两声。然后用冰冷的语气说道:“沈凌晨死了”。
君子灵已经悬在半空中的筷子摔落在地上,紧接着就是剧烈的呼吸声,几个喘息之后,他将筷子从地上捡起来,放在石桌上。
他不再说话了,因为他知道现在说什么话都没有用了,因为,沈凌晨。
即使是他,君之策同父异母的弟弟,在沈凌晨面前,也什么都不算!沈凌晨是君之策最信任的人。
“那天凌晨,他死了,为我而死,因为我,也因为你”。
君子灵拿起另一双筷子,夹起一只虾,放在君之策的碗里,然后说道:“节哀”。
君之策站起来,他的伤还未痊愈,因此现在走起来的时候腿还是有点瘸,他走路的时候显得很可笑,但君子灵却一点都笑不出来。
“自此之后,时间再无君之策,再无军神”!
他一边走一边大笑着说,那笑声显得空洞,使人难受,使人心疼。
目送着君之策渐渐地消失在夜幕里,君子灵没有去阻拦他,因为他知道,这不过是毫无意义而已。
“这便是......帝王的孤独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泪水湿润了眼睛,从此之后,两个人的命运完全改变,再也难以交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