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地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睡在汽车里,他朝左右看去,发现开车的正是之前在刑场上救下自己的那个男人。
“你醒了?”马殷看了他一眼,继续开车。
黑色的老爷车摇摇晃晃地,看着这个完全不认识的男人,阿地越想越觉得奇怪,他不安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儿?我怎么会在这里?”
马殷的嘴角微微上扬着,一句话也没有说。阿地心中一股莫名的不安,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把将手伸向怀里。当阿地终于摸到那个小小的包裹时,微微舒了一口气,还好,东西还在,想到这里,他的心这才安稳了一些。
车窗外雾气沉沉的,车灯照过去的地方,是一条山间小路,周围都是迷雾,能见度非常低。阿地用力地睁大眼睛,也看不清楚那层雾气之外的东西。
又过了很久之后,阿地终于忍不住了,他再次问向开车的马殷:“这里是什么地方?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
马殷的神色很冷:“去你想去的地方啊,你忘记了?我们约好的,而且我也答应你了,我这不是正开车带你去吗?……”
阿地哦了一声,他的眼睛再次直直地注视着前方,心里还是存着一个疑问,动了动嘴角后,他又问道:“你到底是谁啊?为什么要帮我?”
听到这话的时候,马殷顿了一下,他感觉怀里的东西又动了一下,他用手轻轻捂了一下,那东西又渐渐恢复了平静。
他低低地说着:“你别管我是谁,至于为什么会帮你,总之我会把你送到你想去的地方,而你也别忘了,事成之后,你答应过我什么。”
这话说得阿地有些莫名其妙,阿地想要继续问什么的时候,却感觉到车子突然一转,他身子侧了一下,头差点儿撞在前面的玻璃上。
车子停了下来,马殷看向他:“你没事儿吧?”
阿地扭动了一下身子,没有什么大碍,他摇摇头,看向车外,依旧是白雾茫茫,一片模糊。赶紧摸了一下怀里的东西,依旧是紧贴着身体,安然无恙。
“为什么……这里是什么地方?”阿地喃喃地问着,马殷却冲他一笑,依旧不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熄了汽车的火,转头对阿地说着:
“下车吧,我带你下去吃点儿东西……”马殷取下了带着的黑色皮手套。
“我不饿……”阿地说着,他又冲那迷雾中看了一眼,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恐惧,仿佛那深不可测的雾气中,藏着什么他不知道的秘密。
阿地有些心慌:“我们还是继续赶路吧,我想快一点儿把东西送过去……”
“可是我饿了。”
不等对方说完,马殷已经下车了,他看都没有看阿地一眼,就径直朝前走去了。阿地独自坐在车里,眼看着马殷就要走进迷雾中,阿地又朝四周一看,在想了一想之后,拉开车门便下了车。
外面有些冷,阿地裹紧了衣服,他快步跟上了马殷……
跟在马殷身后,阿地穿过迷雾,他看到山边有一个小小的摊点,摊子很简单,几根竹竿、一块布帘,下面是一口大锅,锅里的热油轻滚着,一条条鲜黄酥脆的油条正在炸制着。
卖油条的妇人五六十岁,年龄不算太老,头发却早已花白,多年的操劳让她的面容疲惫不堪。她粗燥的一双手灵巧地把一条条揉好的面团放进油锅里,面团条一下去就沉了底,慢慢地一点点炸制着,随着油条一点点地炸透,它们渐渐往上浮了起来。
马殷走到一张简陋地桌子面前,就坐了下来,他向老妇人要了四根油条,两碗豆浆,随后抬头对跟在一旁地阿地说道:“坐吧,不差这一时半会儿,吃了再上路……”
刚刚捞出来的油条泡进豆浆里,阿地夹起一块油条,吃了一口,豆浆又浓又甜,油条相当酥脆,身子一下子暖和了,他的感觉很好。
炸油条的老妇人却站在两人身旁不走了,马殷继续吃着油条豆浆,头也不抬。阿地却觉得有些奇怪,他看向老妇人:“老妈妈,你还有事儿吗?”
老妇人看向两人,嘴角微微张了张,过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问道:“看两位的穿着,是从省城来地吧?”
见阿地点点头,老妇人虽然笑得有些不自然,却赶紧又问道:“方便向二位打听个事儿吗?”
“老妈妈,你说……”阿地说着。
老妇眨了眨垂下来的眼皮,阿地看见她的眼睛里似有无限哀伤,她看向阿地,仿佛在思索着什么,过了一会儿才对阿地说道:“二位在省城,可有看见一个男孩子,右肩上有一块月牙形的胎记?还有,他的右脚小指头丫上多长了一个指头……”
听老妇说道这里的时候,阿地的身子微微颤了一下,正在喝豆浆的马殷瞟了他一眼,转头问老妇:“这个孩子是你什么人?”
老妇叹了一口气,灰暗的眼珠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要溢出来:“他是我孩子,两岁的时候,村里闹饥荒,快要活不下去了。为了活命,村里能跑出去的人,都出去谋生了。我丈夫生了重病,我不能离开,就让能出去的人带着他出去了。后来我丈夫死了,饥荒也过来,可回来的人说他丢了,我到处去找过他,没找到……这些年,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活着,我遇到象你们这种从省城来的人,我就会问一问,虽然我知道希望不大,但是有希望,总比没有好……”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的眼泪顺着干枯的脸颊,一颗颗滚落下来,看了让忍动容。马殷吃完了最后一口油条,他注意到阿地怅然地坐在一旁,两眼直直地看向老妇。
过了一会儿后,马殷起身,他对老妇说道:“老妈妈,你放心吧……他一定还活着,只不过你遇到的人,都不知道他的下落罢了,如果我遇到了这个人,会通知您的。”
听了马殷的话,老妇千恩万谢,并且说不要钱了,马殷笑了笑,把钱放在了桌子上,拿起手套正要离开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什么,他问老妇:“老妈妈,您的那个孩子,他现在有多大了?”
老妇想了想,指着一旁地阿地说道:“如果他还活着,应该跟他差不多大了……”
汽车再次行驶在迷雾中,阿地靠在椅子上,神色若失地看着窗外。马殷默默地开着车,汽车里很安静,很长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
马殷有些忍不住了,他撇了一眼阿地,突然问道:“既然相见了,为何不肯相认呢?”
见他一语说中了自己的心事,阿地心里惊了一下,他不可思议地看着马殷:“你怎么知道?”
马殷嘴角一勾:“这个你别管,我只是想不明白,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这难道不是你长久以来的夙愿吗?”
“快说!你到底是什么人?不然……”阿地紧紧地看着他,手心握出了一个拳头,用力地问道。
马殷开着车,神色却很轻松:“阿地,你觉得,你是我的对手吗?”
渐渐地,阿地松开了拳头,他重重地叹了口气,靠在座椅上,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我现在是个逃犯,被官府追拿,与她相认,那便是害了她,我不能……”
听了此话,马殷的脸上有了几丝动容,一声叹息从他的嘴里传来,声音虽然很轻,却无限沉重……
过了不知道多久,汽车终于缓缓地开到了杨柳巷。
“是这里吗?”马殷问阿地。
阿地探出头看了一眼外面,棕色的大门紧闭着着,他又看了一眼门牌,是17号。没错,杨柳巷17号,这是先生在那天晚上告诉他的地址。
站在门口,阿地敲了几下,没有人回应。他又连续敲了很多下,还是没有人出来开门。轻轻推了几下,棕门竟然打开了。
马殷也从汽车里站了出来,他看着阿地慢慢走进了大门,而就在此时,怀里的东西又是一动,似乎有什么东西想要从里面冒出来,他按住了它,轻声对他说着:“再等等吧,一千年你都等过来了,也不急这一时,再给他一点儿时间吧……”
身后一个影子晃了一下,虽然它的速度很快,却还是没有逃过马殷眼角的余光。马殷没有转头,他依旧站在汽车旁,眼睛注视着那打开的棕门,雾气一点点涌上来,看不清他的神色。
人影朝这边一点点走过来,小心翼翼地,似乎是在试探着什么。
“你出来吧……这一路上,你都在跟着我们,阿地他肉眼凡胎,自是看不见你……而你的一举一动,却逃不过我的眼睛……”马殷的语气淡淡地,说道这里的时候,他转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