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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古城寂月华(1)

玉琴竹楼倾红颜,东潮海夜冷相思。

古城曦月兵长计,一缕玄音数人齐。

两抹红绒不寝夜,囊香纹袍相赠意。

只道天涯尽芳草,不若素斋媚幽兰。

伏波静浪,澄蓝的海域,涟渏轻荡成流线形状,仿佛滔滔笛韵,悠悠幽幽,诉不尽思绪茫茫。水天接际,犹有绚烂火光悸悸而动,挣扎出最后一线流焰。风低潜滑过微微凹凸变幻的水面,一旋一旋地靠近海岸。撩起一湾腥咸的大自然野味,潮潮润润地浸没了整个海滨之城。海岸之滨,木制的栈桥纵横交错,架于海面四次高处,抵下支木抵着高低浮荡的海波,桥面则水平纵出不晃不摇。偶尔几条小鱼游近栈桥,绕着抵下支木旋转打圈,不时浮起稀疏的水泡,在水面炸开一声声轻幽的韵。

龙渊城封航禁船的缘故,此时本该热闹非凡的东城海滨,却是寂静聊寞,只有稀稀疏疏的几抹人影在缓缓流动。悠扬的笛韵便显得空寂荡然,只有海风不断缠绕上来,缠绕上男孩的手,缠绕上男孩手中的一尺木箫,此木做工粗糙,箫孔大小不一,却是于男孩嘴上吹出了玄妙之音,缕缕飘扬不羁,游荡着整个城东海岸,与海风之声在空中交汇,在水面碰撞,在澄蓝的海色与焰红的天色间穿横交织。男孩目光清澄,朝着海面远处望着,瞳仁中映出了无邪的真色,浅薄平静。

“哈哈……!哈哈……!”一女孩于一旁跳跃欢腾着,手中把玩着一木制玩偶,做工精细,栩栩如生。脚步轻跃点踏,无忌放纵,女孩脸上带着灿烂无暇的快意,笑容天真动人,腮边殷红绯色,似乎十分高兴满足。

箫曲时起时落,起时扬而不羁,自由放纵,落时寂寂聊寞,温和柔裹,当真妙哉!曲忽数声高亢,疾疾掠过,荡际天涯无隙处。穆诺轻轻闭合了眼,箫口离唇,曲已终即,只是玄音尚且未止,悠远行空,袅袅腾升入浩宇之间,荡漾如同沧海波纹,动心涟渏,而后去则无踪。

“哈……!哥哥,你好棒!”穆思回转过头,依旧笑得灿烂,身影立于栈桥边上,海日余孽的光辉将她衬得绚丽无比。

“呵呵……”穆诺重又睁开双眼,看着眼前这个妹妹,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我一定可以的!穆思。”

“嗯!哎呀……!”穆思转身走了过来,蹲到哥哥跟前,“哥哥肯定可以的!穆思相信哥哥!”

何天一单人立于不远处,眼神中光芒涣散了又重新汇聚,然后再次晕开,又再次结聚……“我相信你,可以的。所以,你也要相信自己,可以的。”……“何兄。”一熟悉的声音自背后传来。

“白川?”何天一转过身去,看着这个白衣男子。

“这东海海滨景致确实不错啊!”白川叹道,“只可惜何兄却已经忘却了数年前我们于此刀刃相识,举杯畅饮之景。”

“白川,可否麻烦你一事?”天一问道。

“嗯,你我即已结兄弟之交,若能帮得上忙,自然尽力。”白川爽快地道。

“好。白川,我想上街去买点儿东西,但身上所剩银两无多,暂且跟你一借。”天一笑着道。

“哎……!无需谈借,需要多少你拿去便是!”白川伸手入怀中,掏出一绒布袋子,递予天一,“给。”

“无需这么多,我只是……”

“你若需要用多少便用多少即是,完了再将钱袋还于我不迟。”白川说道,将钱袋塞入天一手中。

“那就多谢白川兄了!”天一拱手谢道。

何天一转身,朝西城方向而去。

西城大街之上,此时人头耸动,车水马龙,到处拥挤繁华,比得东城海滨,却是要热闹得多了。何天一一路挤了过来,终于寻得一处地方,踏步而入。此间古店素色简装,门扉木镂,倒是别有一番韵味。大门往上,一块深色木制牌匾,上凸司琴斋三字,书法汇成,精雕细琢,古色古香。

“这位客观,您好。光临此店,不知客观你想要选何种音材跃起呢?”天一步入司琴斋外门,一素装淡雅的姑娘细步走上前来,欠身问好,而后问道。

“嗯。这位姑娘,此店乃名曰‘司琴斋’,又是如此淡雅古香,可知其中七弦乐琴如何?”天一微笑着道。

“嗯。这位客观倒是有了见识,本店虽是众器乐兼齐,但由师父所造七弦琴与竖琴最为出众。客观请随我这边来!”女子一摊手,微笑着道,转身朝里头而去。

这司琴斋确实规模甚大,方才何天一所入尽是司琴斋的外门,外门之内是一处小空地,便有几个女子在这儿引客。两人一前一后穿过一道门庭,里面便是一道回廊,红木扶手与镂空木雕窗,依旧古色古香。两人转而朝右手方向拐去,年轻女子细步而行,走于前头。很快便拐入一楼阁,这楼阁倒是韵味十足,除去中央一道巨型圆柱撑起,其余便皆是青竹纵横架起,四面雕饰镂窗,内外客观。圆柱金黄闪耀,镶嵌金石红晶,其上一条黄玉蛟龙栩栩如生,盘柱直冲天而上,当真壮观奇绚!附着盘柱黄龙之躯,有青竹节节延伸,水平而出,整齐递进,形成一道青竹旋梯,盘旋直上,一直通向楼阁顶端。

“这位客观,见您神色非凡,十甲绝佳,可是一懂琴抚琴之人?”女子忽停下转过身来,面带笑容,问道。

“我确会抚琴,对音律略懂一二,但请姑娘赐教。”天一拱手而道。

“呵呵……那便请客观先扶一首,不知可否?”

“只怕姑娘见笑。”天一拱手欠身而道。

“请。”女子摆手相邀道。

点滴雨露洒过之后,湿润的空气中凝着水珠子。杂乱相交相叠的枝丛,枝头上或青嫩或葱郁的叶儿,被朦胧的水汽修饰的晶莹剔透,灵灵动人,更于落夕的焰色之下妩媚娇滴。一旋音起,和着那晚霞里飘来的风,晕化开了薄纱般罩拢了这个世界的朦朦胧胧的水汽;又一旋音泛,如似涟渏荡漾而开,蚀人心魂的律,连繁枝乱叶竟亦是颤抖一番,凝结的水珠子竞相落下,如又一阵春润。泛泛晕开的旋律,穿越了整个林子,一波一波地泛流,袅袅淌向天际,淌向东方夜幕。不远处山涧的水瀑簌簌而泻,激流冲撞在光滑潮软的岩石之上,一湾一湾地淌进素绿的荷花水潭中。樱色殷红的不知名的花满遍山谷之间,迎合着湿润的风,轻轻地悄悄地摇拽舞弄着,身躯娇柔可人。细细的花瓣伴随着轻舞的节奏,毫不吝惜地一叶一叶地离散飘飞,纷扬盛起染红了整个山谷的半空。又一叶一叶地毫无留恋地落,落尽风尘埃土,一丝离愁,一线悸动,一缕思怀,一份决毅,一段尘梦,一丛心花……月色寥空,从天东之际蔓延而来,一丝一缕地挤掉落夕余孽的挣扎。凄清寒意不禁袭人,掏入身心,沿着血脉缓缓爬蔓,爬蔓出一消瘦影孤独,幽幽寒光,蚀人心魂意魄……一身淡黄衣纱,朦胧轻荡,女子娇媚身影坐落繁花林间青青草坪之上,楚楚动人。梦辰双袖浮动,轻轻挥荡,十指修长而灵敏,勾震琴上之弦,七弦悸动,唤作萌心寥意之音律,荡漾而出,仿似扭曲空间的混沌晕开,波泛。

心盅一曲回情律,

过涧残风盘不尽。

凡花犹落红尘壤,

一纸殷色动春怀。

山泉激溯寒暖意,

唯作此情长生恨。

若唤青鸟去我寄,

白鬓月楼扯红绸。

江上有画声声诗,

沧桑雪木点点红。

檞寄连理松槐枯,

孤鸟潭上鸳鸯曲。

夕阳余孽扎挣乱,

明月赶来尚不及。

孤空一轮寒幽光,

渺渺残烟作愁拢。

俏影消得寒宫瘦,

千秋深锁泪凝绝。

暮下萧风又一曲,

夜深不唤入眠意。

七弦铮铮而动,九霄玄音荡浮天际,如星辰闪烁,变朔不定;忽而下侧徘徊涌动,激溯浪潮,声如涛波骤响骤顿;寒风中柔柔悸悸,仿佛缠绵幽思,丝丝缕缕盘绕交错,结而不解。十指顿错拨开,音旋一回,琴律收处,竟也仿似有千般魔力,勾慑人心魂魄。律止空寂,寥寥夜色,苍茫天星,仿佛岁月也似沉默不语。

“一曲惊动九霄,声震东海潮涯,这位公子果然琴中斗才,倒也不枉了这把‘天逍无忌’在手!”

“呵呵……谢过姑娘夸奖。”何天一坐观东海海面潮起潮跌,手离琴弦三寸,面色沉静轻幽。

廖丹瑜缓步走了过来,驻足于天一身旁,粉润的双唇俏一张合:“人择琴矣,琴亦择人哉。”

“人择琴矣,琴亦择人哉。”何天一重复着道,“琴韵人心,律犹心升。”

廖丹瑜颤唇含笑,转脸正好于天一对视,二人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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