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呷了一口茶,慢悠悠地说道:“一般来说,采取这么突兀的方法来传递消息的人,一定要确保获取对方的信任,至少要让对方感觉是自己人,最好有什么东西能够表明身份等等。否则的话,如果对方对你的消息置之不理,那岂不是白忙活?所以,我就觉得,是不是这支箭上有什么文章。也靠着这些年闯荡江湖的经验,我一掂这箭,就觉得有问题,所以就仔细地看了看。这一看,还真让我看出了名堂。”
他拿起那支箭,用两根手指捏着箭杆的中部,用另一只手的手指轻轻一弹箭杆,对我们说道:“我首先知道的是,这支箭,里头不是实心的。很快,我又发现了在箭头上有一些肉眼很难看得出来的小槽。这箭头做得很是讲究,你光用看的,是看不到这些细小的沟槽的,得拿手摸,才能勉强感觉到它们的存在。这些设置,本来的目的是为了加大这支箭的杀伤力的:这支箭若是射中了人体,那么人体内的血就会源源不断地通过箭头上的血槽,再通过箭杆内的细管,通到箭尾,由箭羽处流出体外。着就相当于在人体中插了个管子,不断地给人放血,以达到杀伤敌人的目的。”
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这支箭的蹊跷之处,就在于箭头之上的血槽,做得十分复杂,不像一般用的是效率最高的直线型,倒像是印章一般弯弯曲曲。所以,我才想出了刚才的办法。结果还真如我所料,写这张纸条的人,看起来和你们华家,有着什么渊源。”
他又拿起这张纸条,指着上头的字迹,对大家说道:“所以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赶紧弄明白这两句话是什么意思,也许破译了这些,对方的身份也就弄清楚了。”
薛忠不愧是老江湖,虽然体壮如牛,却也心细如发,连这么隐秘的秘密都能够被他给找出来。光凭这一点,不要说我,就连原本并不怎么服气的花少都对他深感钦佩。这小子对着薛忠竖起了大拇指,连道了三声佩服,搞得薛忠又有点不好意思了,挠着脑袋呵呵地笑着。
可是写这张小纸条的人的身份,目前还是个谜。我们只是知道,他用了一个“华”字来表明自己不是来自敌对的阵营,但是他跟华家,究竟有着什么样的渊源,我们还是弄不清楚。
所以这一天剩下的时间里,我们一行人都在不断地猜想这张纸条上的那两句话,究竟是要表达些什么。这个人花了这么些功夫,爬上学校的后山,其目的仅仅是为了传递这两句话给我们,由此可见这些话一定十分重要。可是这两句话写得实在是太莫名其妙了,光从字面上,我们实在是参不透其中所隐藏的意思。
花少甚至想了许多的法子,比如说在纸上涂碘酒。然后他又切了个柠檬,将汁涂在纸条上。他甚至还冒着整张纸被烧掉的风险,这张纸条拿到火上去烤等等。各种靠谱的、不靠谱的招他都试了一遍,结果还是什么也没有发现。到最后,他把那张纸条朝茶几上一丢,气呼呼地点了支烟,一个人缩在吧台的椅子上生他的闷气去了。
阿雄、巧巧和薛忠则比较倾向于研究那两句话字面上的意思,会不会是有什么隐晦的谜题在里面。他们在那讨论来讨论去,什么藏头露尾,什么谐音会意等等的,甚至于阿雄直接上网搜索“猜谜方法大全”,马上现学现用。这个研讨会开了半天,也不见他们有什么结果。
不知不觉地,时间已经到了晚上,花少的一个手下走了过来,帮着我们打开了电灯。
这个时候,我正坐在沙发上,盯着已经被花少蹂躏得不成样子的纸条发呆。那真的是在发呆,一个下午的思考,已经让我的脑袋犹如灌满了水一般,涨得难受,目光都难以聚焦了。表面上看起来我好像还在思考,其实这个时候我的脑子里头是一片空白,早就神游天外去了。
这本事我还是在大学里头练出来的。你说我们读个书也不容易的吧,明明是考古专业,非得要上一大堆的政治课,什么马哲、毛概、邓论等等,这些东西跟我们的专业有半毛钱的关系呀!这课你还没法逃,那帮马列部的先生们,一个个都是杀手中的杀手呀!没事干成天变着法儿地点名,今天上课点,明天课间点,后天头尾点,摆明了就是一副你小子要是不来上爷的课,爷就死活不让你过的架势。
所以上这样的课对我来说,简直就是一种折磨,久而久之,我就练成了这灵魂出窍的本事。靠着这本事,那几门课,还都让我给混过去了。其实讲白了,过这些课的诀窍就是要“课上睡,课后背,平时点名要到,考前几个通宵”,如此这般便搞定了。
半空中吊着的那盏巨大的水晶灯突然之间被人打开了,客厅里的光线一下子变强了起来,还着实是吓了我一跳。
就在我回过神来的一瞬间,我突然发现,有什么事情不大对劲。
那张纸条经历过花少的好一番蹂躏,早就已经不是平整整的了,变成了皱巴巴的如同草纸一般被丢在茶几上。灯光照在纸上,将它的影子投在了茶几的玻璃面上。
这时候我却发现,在那一块小小的阴影之中,却有着几个小小的亮点,就如同夜空中躲在云朵后头的点点的星光那般,若隐若现的。
我一个激灵,一把抓起了那张纸条,将它展了开来,对着灯光观察着。在一看之下,我立马就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我一边笑,一边对他们说道:“我们都把这个谜题想得太复杂了,其实他所要表达的信息,都明明白白地写在纸上。”
花少一听我这话,立马就来了精神,从吧台椅上一跃而下,一把从我的手中抢过了条子,也学着我的样子对着灯光看着。
我知道他一看就应该明白了,其实这个谜底并没有什么花头:传递消息的人,用一根极细的细针,在几个关键的字底下,各自戳了两个小孔。由于那孔实在是太小了,又是戳在那些字的笔画之上,以至于之前我们谁都没有看出来,直到灯光将纸条的影子投射到茶几面上,由于小孔成像效应,将光线投射在影子里,才被我看出了猫腻。
这几个小孔是打在第二句话其中的几个字下边的,内容是:“你自己来。”
“你自己来?这又是个什么意思?这字条是写给你的,也就是说对方要和你见面,但是这见面地址又没有明写。辉子,你知道这是叫你去什么地方吗?”花少问我。
我摇了摇头:“我怎么会知道,我连是谁要见我都搞不清楚。”
“不过好歹我们算是成功了一半,这第二句话已经被我们破译了,我相信具体的地址肯定就隐藏在第一句话之中。”对于这一点,我已经把握满满的。
“末日之门已经打开,只有主才可以搭救世人。”巧巧念着那句话,“那么这句话,又是指向什么地点呢?”
花少沉吟了一小会儿,突然伸出了一个指头,在空中不停地点着。他说道:“我知道这个地方,就在厦门。”
“什么地方?”我问道。
不过这小子难得比我快上一步,却不肯轻易将答案公布,他眨巴着眼睛,反问我道:“你猜猜,传说中世界末日的时候,上帝是用什么拯救世人的?”
“妈的,你小子还给老子卖关子!这谁不知道,上帝在用洪水淹没世界之前,找了个叫诺亚的家伙,建了一艘诺亚方舟。这艘船不但救了诺亚全家的性命,还保留了各种生物。怎么,难不成传纸条的这家伙是诺亚,还让老子上这艘破船找他去?”我被花少给逗笑了。
“嘿嘿,你小子这回可算是说对了,这地点还真就叫诺亚方舟,不过此方舟非彼方舟,白鹭洲那边有家夜总会就叫这名字。”花少一脸的得意表情,“我早就跟你说过,没有事情的时候多出来走走,跟兄弟们一块儿玩玩。你看看,连这么出名的夜店都你不知道,我看你小子在厦门混这么多年,算是白混了。”
“得了吧您嘞!你以为我像你这样,钱多得没处花,憋得蛋疼!这是我去的地儿吗?就我每月这点糊口钱,进倒是进得去,只不过一旦进去了,我到底还出不出得来,那就很难说了。你小子倒是大方得很,不过我还没有想过要靠着你来给老子找快活。”我实话实说。
你说我仇富也好,自卑也好,各种羡慕嫉妒恨也好,花少虽然大方,对朋友更是没的说,但是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我是不会开口跟花少提到钱字的,不像那些成天围在他身边,想着法儿跟他搭上点生意的所谓“朋友”。
这一点,花少也看得很清楚。有一次这小子喝高了,深更半夜的召唤我到酒店去继续“火拼”。才一见面,这小子就各种长吁短叹,说什么“猪朋狗友不嫌多,红颜知己方恨少。”
就这句话,弄得我还以为这小子是不是打算出柜,直吓得我差一点没被憋在喉管里的那口茅台给哽死,连酒杯都没来得及撂下,立马落荒而逃。
所以我这么直接的回他,他倒也不觉得有损什么颜面,反而开心得很,屁颠屁颠地跑到酒柜里拿了瓶酒,给每个人都倒上了一杯,说是解谜成功,先庆祝一番再说。
“庆祝个屁呀,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有什么可庆祝的!”我当头就给他浇了一桶冷水下去。
“等你见着了,不就知道了,我看这个神秘人没有什么恶意,值得一见。”花少一边说道,一边塞了一杯酒到我的手里。
巧巧问道:“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行动?真的如字条上所言,让辉子哥一个人去?我有一点担心这会不会又是日本人设下的局?让辉子哥一个人去,会不会有危险?”
这女魔头对我的关心这一回可真让我有点感激涕零了,我回她道:“这一点我倒是不怎么担心,我的感觉跟你哥一样,这人应该对我没有什么恶意。这样吧,明天晚上,营业时间,我一个人进去。你们开车在边上等着我,要是真有什么不对劲,我给你们信号,你们就进来帮我。”
“这些事情由我来安排,你只管去就是。”花少抿了一口酒,淡淡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