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东西,在人体内组成了一个十分密集的“网络”。可以这么说,人类的所有生理活动,都是由大脑相应的位置发送出神经信号,再通过这张“网络”传导到全身的各个组织、脏器、肌肉等。如果没有了这张“网络”,那么人体的一切机能都将停止,即便是大脑还处在活跃之中,但是它所产生的指令传导不出去,人的身体也会如同死去一般,毫无反应。
如果将大脑发出的信号看作是道路上高速运行的一辆辆车子的话,那么整个神经网络,就好比是遍布全身的高速公路。小吴法医切开的这个位置,正是这张高速路网最重要的一个枢纽,所有的神经支路都要在这个枢纽上汇总。
说话间,小吴法医已经熟练地将那具尸体后颈上的皮肉从脊骨之上剥离了下来,像翻开一本书那般将它们掀在了脖子的两边。
在正常的情况下,我们应该要看到脊骨、脊动脉和脊神经了,但是我们所看到的却是一个鲜红色的,犹如一大块新鲜的肉一般的东西。这个东西从颅骨之下延伸出来,紧紧地依附在那具尸体的骨头上,将几节颈椎包裹得严严实实。
咋一看,这东西像是原本就生长在那条颈椎之上一般,可是我却知道,这事情肯定没那么简单。
果然,小吴看到这个东西,也是倒吸了一口冷气。她小心翼翼地拿手中的匕首尖轻轻地触碰着那块包裹在尸体脊柱四周的“鲜肉”。然后,她拿刀横着插入那块“鲜肉”与脊柱之间,用力一撬,竟然有更大的一块“鲜肉”从那个切口中被牵了出来。看这情形,包着脊柱的这一块东西,其实是刚才提出来的那个寄生物的一部分。它从颅腔一直生长,衍生到颈椎。
没有预兆地,那原本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的尸体,突然之间就将靠近我这一侧的那只手朝后甩来,正好搭在了我的膝盖之上。
“****!又他妈诈尸了!”我大喊一声,心里头一个激灵,条件反射地从地上一蹦就蹦了起来,手里头的喷子也“咔嚓”一声上了膛。
然后,我就发现周围所有的人居然都没有任何反应,而是在用一种十分明显的鄙视的目光看着我,地面上的那具尸体却再也没有动过一下。
小吴抬起头来,白了我一眼:“这是正常反应,亏你还是个大学生,你读书的时候没有做过青蛙的神经反射实验么?”
说完,她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又将地上摆着的封口袋打开,把那一大团“鲜肉”丢了进去。最后,她将封口袋塞进了自己的背包。
这一回可真让我闹了个大红脸,我自认为自己的胆子并不能算是小的了,可是为什么倒霉的事情却总是能在第一时间找上我!刚才小吴一定是触动了那具尸体的哪根神经,才导致那只手做出了抽搐的动作,而我却及时地给出了这么大的一个反应,难怪他们会拿那种眼神看着我。
我看着在一旁躲着一直偷笑的花少,心说你小子笑个屁呀!也就是老子走霉运,这种倒血霉事情正好摊在了老子的头上,要换成是你小子,这会儿搞不好你都已经“乒乒乓乓”地放上枪了。
“我想我大概知道了!这个寄生生物,它是怎么能够控制这具尸体的了。”小吴摇晃着脑袋,嘴里头“啧啧”有声,“这样的物种,这样的寄生方式,还真是闻所未闻!”
“你看出什么来啦?”大海柔声问道。
小吴正要张口回答他,猛然间晴空里一个霹雳,正砸在我们的头上,把所有的人都吓了一大跳。山里头的气候,真的是一天十八变,明明刚才还是艳阳高照,在这声响雷过后不到十秒钟的时间里,我们就看见滚滚的乌云如同一团浓墨一般从那山顶之上直压了下来。
很快地,天空中就再也见不到一缕阳光,那黑压压的雨云似乎就贴着我们头顶的树梢,伴随着一声比一声密集的雷声向前涌动着。那情形,就像是在天空之中流淌着一条滚滚的大河,那河中的水随时都会倾泄下来一样。
“要变天了,快,大伙儿都进屋里躲躲。这山里头的暴雨可不是好玩的。”大海一边扶起一直蹲在地上的小吴,一边高声对大家说道。
不过他的声音很快就淹没在了如同放炮仗似的雷声之中,四周围也变得跟晚上一样看不清楚事物。突如其来的狂风开始横扫一切阻挡它去路的东西,它卷起地上的落叶和沙土,再把它们重重地砸在我们的身上。
我是知道山里头的暴雨厉害,可是这雨都还没来,光前奏就够我们受的:沙土迷得我的眼睛完全没有办法睁开,那风力大得,似乎能将一头大象都给到吹天上去。这情形,正应了那句古词——“山雨欲来风满楼”。
顾不得收拾那具还瘫在地面上的尸体,我们一行人拿手护着眼睛,低着头顶着狂风,一步一步地挪向了护林员所居住的那个小木屋。
豆大的雨点终于还是从天空中砸了下来,密集地落在我们的头上、脖子里,凉嗖嗖的。看这雨势,不消十秒钟,我们所有人都得变成落汤鸡。不过好在这个时候,我们已经跑到了护林员所居住的那间小屋的门口,算是躲过了一劫。
那扇倒霉的大门早就已经让大海给踹倒在了地上,屋子里头被我们倾泻出的子弹给扫得一片狼藉,就连屋顶上也有好些窟窿,看来我们就算是呆在这里头,估计也是个外头下大雨,里边下小雨的待遇。
不过这方圆几十里地,也就只有这么一个遮风避雨的地儿了。有总好过于无,我们没有别的选择,只有先躲进去再说。
等到所有的人都进了屋子,我们这才意识到,这里边还有另外一具尸体——就是那个倒了八辈子血霉的护林员咯。
刚才我们一心只顾着满世界追剿那只活奔乱跳的怪物,大家几乎都要将这具尸体给忘记了,直到现在看到了,才想起来。
大海默默地走了过去,蹲在了护林员的身边,伸出一只手,轻轻的合上了那对死不瞑目的眼睛。然后,他回头对着法医小吴点了一下头,就退到了一旁,坐在那满是弹孔的木架子床上,转头不去看那具尸体。
叹了一口气,他伸手从兜里摸出了一包烟,抽出其中的一支放到嘴里,静静地点上,皱着眉头吸了起来。
我记得先前他曾说过,这位护林员,他是认识的。我不知道他们之间的交情究竟能有多深,但是大海那湿润的眼角所透露出的悲伤告诉我,他们之间若不是亲密的朋友关系,那就是眼前的这个男人的心底,一定有着太多的悲伤。也许这位护林员的死亡,又勾起了埋藏在他的心底的那些不为外人所知道的回忆,我知道不管怎么样,那些都不会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怎么了,这烟太难抽了么?来,抽我这个。”花少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上去,递上了自己的烟,嘻皮笑脸地说道。
这小子还真是狗改不了****!不管到了什么时候,他都不会忘记开玩笑,我真担心他将这位警察大爷给惹毛了。不过好在这位海爷看起来也是个无烟不欢的货色,他一看到花少递上前去的那支大熊猫,眼睛立马就亮了。
看着他们两个在那里吞云吐雾,我的瘾头也被勾了上来。悄悄地捏了捏口袋里头的那包蓝石狮,我最终还是决定先消灭花少的那包熊猫更合适些。凡是抽烟的人都知道,如果在有得挑的时候,那肯定是要先挑好烟抽的。在这个时候,我若是将口袋里的那包蓝石狮拿出来,这帮家伙肯定连看都不会看上它一眼。等到把花少的好烟都消耗光了,我的那包便宜货那可就成了宝贝了,等到了那个时候,他们恬着脸求我都来不及。
不想我的手才刚一伸出去,花少立马就将手里头的烟盒给揣到了怀里。他对着我摆了摆手,然后指着小吴法医和那具护林员的尸体,对我说道:“我说别忙啊,辉子。你小子还有重要任务呢,先把正事干了,待会儿再抽。”
我一回头,发现小吴正拿她那对大大的眸子看着我。见我看她了,她朝着地上躺着的那位斜了一眼,然后又面对着我,一歪头,做了个“请”的手势。
****!又他妈要老子来干这活儿,这些家伙今天摆明了是想要玩死我么?我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硬生生地压下了心里头的不痛快。
“妈的不就是砸开个死人头么!反正这种事情先前已经干过一次了,再干一次,也不会衰到哪里去。”我在心里默默地对自己说道,很干脆地就走到了小吴法医的身边。
就在这个时候,我们的屋顶开始往下漏水了,雨水从那些弹孔里不断地灌进来,搞得地面上湿了一大片。我和薛忠赶紧把护林员的尸体拖到比较干燥的地方,巧巧和阿雄则是四处找些锅碗瓢盆之类的东西来接水。
一时之间,我们这间简陋的小屋里头“叮叮当当”地热闹起来,水滴敲打着各种容器的底部,就好似奏响了交响乐一般。
而对于那些比较大的漏洞,灌进来的水量,那可不是用接的就能够解决的。所以大家又一块儿拿工兵铲在地上挖了几条小沟,将落下来的雨水引导着,都给排到屋外去。
如此折腾了好一会儿,我们总算是解决了屋子漏水的问题。
这一次薛忠这小子倒也算是自觉,都没等我们招呼,主动地就凑到跟前来帮忙摆弄那具尸体了。不过这回可不像上一次,这位护林员的脑壳,除了被咬出来的那两个齿洞之外,其余的部分完好无缺,我们再也不可能用硬掰的。饶是薛忠的天生神力,也不可能将一具完好的颅骨给硬生生地掰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