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牛成义进入卧室之后,这蓬头垢面的疯子看上去非常紧张。
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蜷缩进了床铺的最角落。
牛成义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调整一下自己的心态。
他非常平和的说道:“你别担心,我不是坏人,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只想问你一些事情。”
牛成义话音刚落,似乎让这疯子卸下了一些防备一般。
他拨开面前有些脏乱的头发,用怯生生的余光瞄了一眼牛成义。
“你,你是什么人?”这疯子开口说的第一句话,非常声音非常之小,如同蚊子一般。
牛成义若不仔细听,根本就听不清楚他究竟在说些什么。
兴许是常年不外出的原因,让这疯子见到生人之后非常的害怕,他说话的声音非常之小,而且声音线非常粗狂,听上去有些沙哑。
牛成义摇了摇头回答道:“我是谁不重要,我只是想问你两个问题而已。问完了问题我就走。”
那疯子依旧定定看着牛成义,他的眼神有些空洞,没有人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牛成义可以非常清楚地注意到,他的一双眼睛像是不对焦一样,即便是在看着你,又像是在看着其他东西。
他好像没办法集中注意力,而且举手投足之间,都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那疯子拳头攥的紧紧的,尽管牛成义的态度非常平和,但他依旧没有完全卸下防备。
紧接着,牛成义长驱直入寻问道:“之前我听你爹说,你在前几天见过李瞎子?”
牛成义并不确定,这中年男人之前说的,自己大儿子见到李瞎子究竟是什么时候。
他只是添油加醋的,凭空捏造了一个时间,他想要看看这疯子究竟是什么反应。
“反正我说的话他都不相信,我是个疯子,疯子说的话谁会相信呢?”那疯子自嘲的笑了笑,如此回答道。
他的话让牛成义心头一惊。
在没有进到卧室之前,牛成义幻想过很多场景。
他甚至想过,这个疯子在醒来之后会大喊大叫,会犹如被关在动物园里的大猩猩一样,上蹿下跳,甚至试图对牛成义进行攻击。
但是,此时此刻,他并没有像牛成义表示想象的那样。
他的表现太正常了,正常到让牛成义认为他是一个正常的人。
“我并不认为是你是一个疯子。”牛成义直言不讳道。
“你们全部都是口是心非而已,别以为我心里不清楚,在你们的眼里,我就是个疯子,一个喜欢打人,喜欢伤人,喜欢胡言乱语,喜欢做白日梦的人,他们都不理解我,包括我爹在呢,他除了用这条铁链子束缚住我之外,他还能做什么?这么长时间以来,我无数次跟他好生详谈,但是他都听不进去,在他的眼里我就是个疯子,一个疯子的话,怎么可能有人相信呢?”
牛成义并没有搭腔,他觉得,如果围绕着这家伙究竟是不是疯子这个话题,他和对方掰扯三天三夜估计都说不清楚。
打心底来说,牛成义并不认为他绝对就是一个精神病人。
因为他和这个人接触的时间不长,因此没法擅自下结论。
但牛成义知道,任何一个身患精神疾病的人,都不会承认自己有精神病,包括自己面前的这个人。
牛成义索性也没有再沿着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他反而问道:“之前我也听你父亲说过,你常年被关在家里不出门,顶多能在院子里活动一番。”
牛成义这话还没说完,便被疯子给打断了。
“你的意思是说,我的活动面积有局限,究竟是怎么看到李瞎子的?你是想问这个问题了?”
那疯子似笑非笑的看着牛成义。
他那微微弯起的嘴角,让牛成义看得不寒而栗。
如果说之前牛成义认为,他为自己是不是疯子而辩解,完全是出于一个病人的自我尊严驱使,但现在,牛成义完全打消了自己之前的想法。
“你爹为什么会认为你是疯子?你们村里的人为什么也会这样认为?他为什么会把你关起来,而且还用这个把你的锁住。”牛成义话说完之后,目光落在了那锁在疯子腿腕上的铁链之上。
之前,牛成义故意岔开了话题,现在,他并没有再继续询问关于李瞎子的事情,反而将侧重点转移到这疯子的身上。
然而,当牛成义这翻询问过后,那疯子的反应却让牛成义始料未及。
他突然哭了出来,先是小声抽泣,随后嚎啕大哭!
他哭的声音越来越大,让牛成义心里都有些发慌。
“这究竟什么情况?”马四方本来还非常注意里面情况,尽管他并没有听到牛成义和疯子之间的对话内容,但当着疯子嚎啕大哭的时候,马四方多多少少还是能够听得到一些动静的。
曲老看上去气定神闲,他摇了摇头对马四方说:“小牛肯定有他的打算,就算是再怎么这样的局面,他都可以化解的,难道你连他都不相信吗?”
说完这番话,曲老便依旧淡定自若的坐在椅子上,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马四方本来就是个急性子,他本来就担心,牛成义会在卧室和对方起冲突,到时候恐怕就没法控制场面了。
现在见曲老这么怡然自得的模样,马四方索性也没再操这个心。
他自然也知道,牛成义肯定会化解无形中的麻烦。
马四方也并不认为,这中年男人的大儿子就必然是个麻烦。
没准他们就会成为已经走入死胡同中的他们的一个契机。
牛成义定定看着那疯子有些蓬松的头发,以及满是污垢的面容。
他并没有在意对方嚎啕大哭的表现。
他直言不讳地问道:“当时,你是怎么会被其他人认为是疯子的?之前我也听村民们说过,你在村里打了人,而且打伤的不止一个人,而且成日里疯言疯语,没有人会相信你,所以你就成了疯子,是这样吗?”
牛成义说这番话之后,将双手放在膝盖上,他看上去非常放松,在面对这个疯子的时候,牛成义没有保持一种非常紧急的状态。
兴许也正是因为牛成义这份从容样子,让疯子对牛成义的借贷算是彻底放了下来。
他之前还紧握着的拳头,慢慢松开了。
他打量了一番牛成义,随后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了什么事而来的?难不成就是为了见到李瞎子吗?我估计他现在已经死了,我之前的确见过他,只不过没有人相信我说的话而已,就连我爹也不信。”
这孙子的这番话,让牛成义看到了希望。
紧接着牛成义又接着问道:“咱们撇开之前那个话题不说,你在你家的院子里,究竟是怎么能够见得着李瞎子的,而且还是在他家的门口?”
那疯子指了指自己的窗户,没有说话。
在这个看上去阴暗潮湿的小卧室当中,也只有这个窗户可以连接到外面。
牛成义看了一眼那已经破败不堪的窗户,并不知道对方想要表达的是什么意思。
这时,牛成义心中已经产生了动摇,他并不认为,在村民们眼中看起来的疯子,的确是疯子。
而这个中年人的大儿子,似乎比其他人更明白很多事情。
单单从他的眼神中就可以看得出来。
转而,牛成义将疑惑的目光投向了那疯子的身上,他并不知道他想要表达的是什么意思。
那疯子将窗户打开,目光复杂的看向窗外。
此时牛成义依旧是一头雾水,这疯子哑谜打的让人摸不着头脑。
“难道非得用肉眼直接看到的东西,才能够被称之为是人们所看到的东西?仅仅是因为我们家的地理位置,和李瞎子家的地理位置之间,相隔了一栋楼儿,就认定我之前的话都是在说谎吗?”
这疯子的这番话,让牛成义愣在了原地。
乍一听他这话非常让人难以理解,见牛成义依旧一头雾水的模样,那疯子从床上走了下来。
他稍微一动,脚上的铁镣便发出叮铃铃的声音。
牛成义并不知道,他父亲的这种做法是否触犯了法律,这已经构成了非法拘禁,尽管他对于自己的儿子有监护的权利,但现在这小伙子眼看着应该也已经有十七八岁的模样,大约已经成年了。
牛成义也不知道对方从床上下来,这动作究竟意味着什么。
紧接着那疯子站在一边,说道:“我不知道你是否嫌弃我这床铺有些脏乱,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可以坐到我刚才的位置上去。”
说完这番话之后,他站在原地,定定地看着牛成义,似乎在等待他作出决断一般。
牛成义并没有由于,他起身坐到了那疯子之前坐在的位置之上。
他之前是靠在墙角的,蜷缩在这床铺的角落里的,牛成义坐在那疯子的位置后,便顺着他之前的视线朝窗户外面看。
这一看,让牛成义彻底傻了眼!
在这之前,牛成义一直是认为,这疯子可能是会是被村民们误会了,也许他的确是存在着暴力倾向,对于很多人很多事,没法管得住自己的性子,所以早些年伤了人打了人,才会被村民们认为是疯子。
当坐在这疯子之前的位置,顺着他的视线往外看时,牛成义彻底傻了眼!
在这屋子这破败不堪的窗户外面,放着一面手掌大小的镜子。
牛成义穿透过这镜子,看到了另外一面镜子,而在另外的一面镜子中,反射出另外一面镜子!
也就是说,在视线的折射之中,大概经过了三道镜子,而此时,这镜子中的景象刚好直射到村口,而李瞎子家的位置也出现在这镜子当中!
所以这疯子根本就没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