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匪夺命,下毒害妻,沈大爷被沈二爷夫妇的伎俩寒透了心,虽说是至亲兄弟,若不是怕有损沈家门楣,沈大爷都想直接把沈二爷扔进应天府衙门了事!沈家要转换门庭,如何能出现这般丧尽天良之辈?为了儿子的前程,沈大爷得想法子让沈二爷偃旗息鼓。
“宋姑娘与欣儿情同姐妹,宋青又衷心与我多年,我已将你当做了自己的孩子看待,沈铎素是爽快人,便径直问了。”沈大爷早就向沈茹欣打听过宋凌的性子,并不是弯绕肚肠之人,若是自己太过遮掩,反而不妙。
宋凌起身道:“我敬重大爷为人,也艳羡大爷商海浮沉的本事,大爷能看得起宋凌,是宋凌的福气。大爷只管问,宋凌定知无不言。”
柳丝闻言,从玫瑰圈椅里站了起来。
“柳先生犯不着回避。”沈大爷邀柳丝落座,“沈铎信得过凌儿和柳先生。”
落落大方,不拘小节,前世宋凌并没有与沈大爷有过多接触,以现在的眼光来看,无怪乎沈铎能将沈家的产业发展成乾朝数一数二。
沈大爷抿了口茶方道:“实不相瞒,我想知道凌儿你究竟是如何歪打正着得知他们的鬼祟伎俩?若能寻出一两个关键人物,以此为突破口撕开一道口子,一来好防备沈钊,二来可以将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
先前对沈大夫人的说法实为欺瞒,宋凌能知道这事儿无非是仗着前世记忆,今生由于她的更改,蝴蝶效应一般,所有的事仿佛都在发生变化。但无论如何,她介入之前的事实依旧俱在。
宋凌也拿茶润了润嘴唇,斟酌着用词,许久方道:“崔管事,是他与那匪首做交易时被我无意听到。那时宋凌人微言轻,担心祸及宋家,只能借欣儿之口来提醒大爷。之后大夫人问起,宋凌又担心大夫人急则生乱,只能等大爷回府后再定夺。”
上一世,沈二爷虽然绑架了沈大爷,也想过要弄死他,但沈大爷最终还是活着回来了,不过缺了一只眼睛,一边耳朵和一条腿。而崔管事在其中的作用,身为沈大爷心腹的宋青全都知道。沈大爷残成那副样子,但还身残志坚地管了沈家的几个铺面,不过大房在沈家的地位却被二房彻底碾压,是故沈茹云才能那般肆无忌惮地陷害宋青。
现在,宋凌就是胡编乱造,但只要沈大爷提防崔管事,以后的事就会好办许多。
沈大爷得到了答案,已经瞬间想好了一个“请君入瓮”的计策,直起身子微笑,唇角噙着一抹狡黠。他以茶代酒,敬了宋凌一杯:“凌儿机敏果决不下男儿,柳家也算后继有人,兴复有望!”
听到这句话,柳丝将双唇抿紧,下意识地看向宋凌。
沈太夫人身为当家主母,沈大爷又是长子,心思细腻,怕是早就知道了。宋凌不仅没有私隐被揭开的窘迫,反倒爽朗一笑,也将茶盏举起一饮而尽:“事无不可对人言,柳家能不能兴复尚不能知,唯走一步是一步尔。”
“但凡能用到银钱之处,凌儿开口,铎叔不会吝啬这黄白之物。”沈铎是真心喜欢这个丫头,若是自家欣儿能像宋凌这般能干就好了。
宋凌也不扭捏,抱拳道:“铎叔厚爱。”
“啪啪啪”的鼓掌声欢快地响起,沈茹欣从帘子后蹦蹦跳跳了出来:“太棒啦,这样凌儿与我就更亲近啦!爹,凌儿现今就有一事得您帮衬呢!”
沈大夫人扶额,感觉自己又白教育了沈茹欣半晌。
沈大爷不妨宋凌真有事,虽然原本就不是夸海口,但立刻就要求回报总觉怪怪的。
不过连宋凌自己都不知道沈茹欣口中是何事,时间有限,她并没打算寻柳家后人,直戳要害地帮柳家翻案才是正途。沈铎钱多不假,但时下有钱不等于有权,柳家的事他暂时还帮不上忙。
“有事?”宋凌笑笑,“是了,马上就是乞巧节,欣儿不愿去做那乞巧果子,想来是让我替她求个情。”
说罢,沈茹欣先红了脸:“哪有!”她跺脚道,“此次巧果我会自己做的,爹爹要帮的事儿真是关乎凌儿你的啦!”
见宋凌和沈大爷都是一头雾水,沈茹欣忙摇沈大夫人的衣袖,这才将沈大夫人“摇醒”,沈大夫人恍然大悟:“瞧我这记性,原来欣儿说的是这事儿,差点儿忘了。”她从袖口掏出沈至兰给的册子道,“阿兰千叮万嘱给凌儿的,我也不晓得是什么。”
宋凌不愿落个鬼祟的名头,在众人面前翻开“神秘册子”,沈茹欣立马凑过来瞅,瞧见一副铺面的图,再翻,就是一系列货物名单和人名,最后是一张契书。
“这是什么呀?”沈茹欣奇道,“阿兰在搞什么鬼?”她还以为沈至兰会在册子里告知些翻案的法子,这才提了要沈大爷帮衬这茬。
沈大爷却瞄一眼就知道了沈至兰的用意。
宋凌笑道:“以前托大少爷帮忙寻个铺面,没想到竟连大掌柜都替我找好了。”这样说是为了让此事显得更加合理些,实则她从未向沈至兰提起过。原本在沈府,以奴籍开店就有些困难,更别说现在到了国公府,她身受重伤,宋凌都有点放弃了这个想法。
“原来你是托付给他了呀!”沈茹欣道,“先前我与他说起的时候他还直说不曾知道,那家伙神秘兮兮的,总是瞒着我。”
宋凌心里诧异,这本册子沉甸甸的,不仅是它代表的银子分量,更承的沈至兰的情。
她道:“我还有一些要拿给欣儿的小物件落在熹院了,现在天色尚早,不若欣儿与我同去取来?”说罢便向长辈们告罪。
沈茹欣乐得与宋凌单独相处,不等沈大爷准允,拖着宋凌就往门外走。
沈大夫人的絮叨声尚在耳后,不多时她们二人就走出了客院。
“阿兰把这册子交给大夫人的时候,他还说了些什么?”她们边走边聊。
沈茹欣道:“他怂恿着娘给你脱籍呢,我就私下告诉她你的真实身份,结果他居然早就知道,而且还一副‘天机不可泄露’的模样,不让我与你说。我今儿才晓得,爹爹也是知晓的,嗨,莫不是我才是最后的知情人?话说回来,凌儿要买铺子完全可以让我帮你嘛,干嘛还瞒着我让阿兰帮你。”
小红唇噘起来,能吊个茶壶似的不满。
宋凌摇头道:“我从未与他提起过铺子的事。”
“什么?”沈茹欣讶异,“你是说他上赶着给你置办的铺子?那铺面可是在承庆街上,一个铺子少说也得三千两银子,更别说还给你找了个中用的掌柜呢!”她走了两步又道,“不过爹爹为了不让阿兰死读书,以前给过他几个铺子学学庶务,但我不记得其中有没有这个了。”
宋凌宽慰她道:“阿兰做事有分寸。”
沈茹欣道:“那我就装作不晓得好了。”她突然促狭地一笑,“说不准是你这小子喜欢你,想讨好你呢!”
生活又不是烂俗偶像剧,她还真没玛丽苏情结。
凡事奇怪的地方都得寻到原因,宋凌可不想再如前世一般被信任之人所算计。
“那就问清楚吧。”宋凌道,“铺面秋闱后交割,刚好不会影响到阿兰。”
瞧宋凌压根儿没有一丝丝羞赧,沈茹欣颇觉无聊,撇嘴道:“你呀,总是老成得不行,也不晓得谁能入了你的眼。”
宋凌笑:“我就说你为何突然说起这话,算算日子,大夫人要给你说人家了?”
沈茹欣也没有正常闺秀脸红心跳的感觉,低头踢着石子儿道:“无非就是往官家身上凑呗,沈家没有姑太太,转换门庭以来,我是第一个要嫁出去的小姐。等阿兰秋闱结果出来后,或许我还能水涨船高往上提提地位呢。”
为家族牺牲婚姻什么的,沈茹欣早有觉悟。
前世的她虽说也看得开,但成亲之路十分坎坷,十八岁了还是小姑独处,风言风语飘满兴阳城,颇为艰难。宋凌握住她的手:“近日可还有在看兵书?”
“那是自然!”说起兵法阵图,沈茹欣就像被灌了灵魂的木偶,瞬间来了精神。
等她激情澎湃地演说了一气后,宋凌才再次叮嘱:“欣儿,莫要与秦家定亲。”
“秦家?可是那位致仕的秦老尚书家?”沈茹欣摆手道,“沈府可不敢高攀的,秦家眼高于顶得很。”
纵使秦家在兴阳地界儿算是颇高的门第了,但前世沈太夫人还是有法子能让沈茹欣与秦家孙少爷定亲,只是洋洋得意的好亲事最后却成了沈茹欣一生的桎梏。
宋凌道:“届时再说吧,只是对秦老尚书家还需多长点心。”
沈茹欣点头,她对宋凌一向是极其信任的。又聊了几句沈家的事,快到熹院的时候,沈茹欣突然想起了宋凌之前托付她的事,道:“那个沈长川,你还记得吗?”
心仿佛被搅作了一团,宋凌将视线偏向一边,装作镇定地道:“他还好吗?”
“好得很!族里投靠过来的落魄亲戚数他厉害,听阿兰说,他总是得夫子夸赞,今次的秋闱也报了名,兴许会榜上有名吧。”沈茹欣标志性地撇嘴,“可是,我瞧他不惯。”
宋凌驻足,柳眉微微蹙:“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