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旁边的仵作忽然开口。
展越沉默许久,嘶哑着嗓子道:“说吧。”
秦苏微微点了点头道:“大人,这几位……姐妹遭此大难,实在应怜。”说着,叹了口气,低下头,又道:“可是放在这里陈列却不妥当。”
“秦施主。”慧远忽然出口,他不能任由这少女胡说八道下去了,看展越的脸色,瘟神要暴怒杀人了!
秦苏微微一笑,对着慧远万福道:“慧远禅师务急,听小女子说完。”说着,又道:“大人既然经常办案,可曾听说过发生之地,才能找寻发生之源?”说着,见展越神色不动,又继续道:“这几位姐妹想必不是在这殿里遇害,而是在寺里其他地方,大人若是真的要办案,把她们放在现场之地,说不得能发现什么端倪。”
“老大,这话也有些道理。”展越背后的一名锦衣卫附和道。
展越却不买账,质疑道:“你早听说此事?”
秦苏低下头道:“那倒不是,来寺庙的路上听说了的。”
“那还敢来找死?”展越阴森森道:“想追随你先夫而去吗?”
这话十分无礼,可秦苏似乎并不生气,只是静静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小女子的安危,不劳大人操心。”
展越哼了一声,上下打量着秦苏,眼角乱跳,似乎想说什么,终于忍住,忽地转身向侧殿深处走去,不一会儿便不见踪迹,锦衣卫们对望一眼,跟随而去。
慧远见瘟神居然不再审问他,被一个小女子赶走了,长长松了口气,看了看秦苏,想到方才锦衣卫要抓杀僧人的凶蛮,不由对秦苏心生感激,道:“谢秦施主。”
“谢我什么?”秦苏声音微扬。
“这……”慧远迟疑了下,正要说话,听秦苏笑道:“禅师不必急着谢,方才锦衣卫抓僧人审案,我也看到了,他之所以放了你,乃是因为找到了更好的替代品。”
“替代?”慧远惊疑道:“什么替代品?”
秦苏不答,沉默半晌,道:“禅师,让先夫进来吧。”
“好,好。”慧远扬声对外面的侍者道:“让周家灵柩进来吧。”
“慢着。”秦苏道。
慧远诧异地望着秦苏,眼前其微微对自己欠身道:“禅师,稍等。”说着,侧目看了看案台上的姿势各异的少女,摇了摇头,从身上摘下云霞披肩,走到那个齐月跟前,盖在了她的身体。
慧远点头合十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施主慈心。”
秦苏摇头道:“还不够。”声音低低的,仿佛含着无限悲悯,甚至悲愤,只是抬起头来的时候,这种气势瞬息不见,扬声道:“芍药,珊瑚。”
两个丫头正在廊檐下听差,听着主子叫,进了归化殿道:“小姐。”
“摘下你们的披肩。”秦苏指了指剩下两位少女,芍药珊瑚抬头望去,不由发出惊呼,珊瑚更是倒退两步,似乎想拔脚外逃,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过身来,战战兢兢地望着秦苏。
秦苏敛手而立,一言不发,帷帽里看不清神情,只是气势里已经不怒而威。
“小姐……”芍药大着胆子摘下了披肩,颤抖地走到秦苏跟前,却不敢再迈出一步,只别过头结结巴巴道:“我……我不可以找外面的婆子……”把自己的东西给死人是不吉利的,何况还是暴亡之人。
秦苏不答,只是接过那披肩,盖住了李颖,见其面上狰狞,死不瞑目,摇了摇头,又把帕子掏出来,盖住了少女的脸。
“小姐……”珊瑚本来想逃之夭夭,见秦苏如此,慑于主子威势,只能走到近前,聂诺道:“小姐,我这披肩不合适,是大红色的,会……会闹鬼的。”
古老相传,红色盖在尸体上,会集聚怨气,形成怨灵,阴魂不散,这几个少女都是横死,本来就有怨气,此时再用红色招魂,珊瑚觉得自己见她们的日子,不远了。
秦苏嘿了一声,道:“死人有什么好怕的,活人才可怕。”只是声音低低的,显然不想让慧远听见,却也不是说给珊瑚听,那双妙目透过帷帽的白绢,望向了死去的孙怡,孙怡一直保持着跪姿,身子因为僵硬,仿佛不倒翁一般,方才展越检查尸体,已经把她横了过来,姿势十分不雅。
她走上前,把孙怡的尸体轻轻放正,看着少女面上不可置信的恐怖,摇了摇头,却忽然瞥见孙怡的发髻上那金丝嵌珠钗,不由一怔,那钗上的珠子都是扁圆的,只有一颗,粘在簪尾,是滚圆的。
不对!
秦苏伸出手,摸着那簪子,微微一拨拉,珠子已经滚落在地,秦苏捡起来,仔细看去,在鼻子底下闻了闻,仔细看了看孙怡的簪子,嘴角一弯,这颗珠子,绝对不是孙怡的!
那么……只能是那“鬼”物!
可仵作为什么没发现?
嗯,大概他身为男子,不会太注意女子头上发簪的珠子是扁是园……
秦苏把那珠子收起,见慧远已经命人把灵柩抬进来,周舒随着众人进来,走到秦苏跟前,低笑道:“嫂子,你使得什么秒法子,让这些和尚开了口,难不成掀开帷帽,让他们见了你的仙容,所以……”说着,再也忍不住,伸手摁住了秦苏的帷帽,说起来也许不信,这一路,他都没好好看过这位美嫂嫂。
秦苏眼见他要把帷帽掀开,忽然道:“二叔,我瞧着笙儿那小厮,贼头鼠目,不是好人,要不要下山之后把他打发了?”
“什么?”周舒色变,笙儿是他私下里买的一个唱的,周舒嫌送丧时日太长,拿他来出火的,只是兄丧期间玩弄娈童,不仅不合丧制,说出来,对于大学士府还是个不大不小的罪名。
“嫂子你想说什么?”周舒忽然觉得漫天寒凉,什么心思都被这凉气吹没了。
“没说什么。”帷帽底地下,女子语气冰凉:“二叔,知客僧请了,回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