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越听了这话,眼皮子一跳,情不自禁看向了秦苏。
大家的眼眸也同时集中在了秦苏身上,却见秦苏巧笑嫣然,点头道:“是的,公主殿下,一切都是我指使的,我指使张朗诬陷大老爷和王侍郎。”
她若是声嘶力竭地辩驳,反而有那么一丝真,可是她这么调侃地回应,便把所有真假都推了出去,人群里忽然传来几声讪笑声。
长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她也想过来了,这事很难理解,或者说,这事可能性太低了,张朗是朝廷重臣,且不说秦苏懂不懂这些,便是真的懂这些,这里面牵扯到的人,也不是她能转的动的,不可能!
众人的心头上都浮出了这个念头——这事根本不可能!
“好了。”皇上忽然开口,似乎是怕长庆再说出更愚蠢的话来,道:“展越。”
展越立时上前道:“皇上。”
“去,把周阁老与王侍郎、张朗带下去好好审问”皇上淡淡道。
这话出口,厅中翁然作响,皇上把周清与王侍郎交给了锦衣卫,那么……
朝廷又要大变了!
“皇上,冤枉啊……”王侍郎“噗通”跪倒在地,双眼横流,道:“我与周大人从来都是对头的,皇上最是清楚不过的。”
皇上一直神情淡淡的,此时忽然凤眉蹙起,道:“对头不对头,你说不算。”顿了顿又道:“你儿子那个神机营的提督也做到头了。”
王侍郎因为与周清作对,颇受皇上器重,以为可以扶植作为制衡,儿子王毅也被皇上委以重任,做了拱卫京都的提督。如今王侍郎被揭穿了真面目——表面上却作为周清的政敌,随时对周清提出反对意见,皇上似乎要信了,如今忽然发现原来与周清是一伙儿的,愚弄君心是要抄家灭族的!
王侍郎眼前一黑,晕了过去,立时进来锦衣卫,把他拖了出去,周清虽然面色发白,却还算镇定,一言不发跟着锦衣卫要走,忽听长庆道:“皇上……”话音未落,忽见皇上蹙了眉,沉沉道:“御姐有什么事?”
长庆知道这是弟弟动真格的了,若是真触了龙头,怕是公主地位不保,因此咬着嘴唇道:“无事。”
太后自从张朗反水,便变成了哑巴,此时才开口道:“皇上,哀家有些乏了。”
皇上正得其所,道:“来啊,快扶太后回宫歇息。”
众人见皇上颇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势,纷纷辞别,秦苏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可能是十分惹眼,而皇上又是个多疑的,撇着人眼,悄悄上了车,不一会儿功夫,周娴姐妹几个也上来了,可都坐的远远的,连周娴也一言不发。
秦苏假装没看见,掀开车帘向外望去,见大周宫侧面的甬道上,展越正带着一行人向镇抚司走去,英俊的锦衣卫大人骑着马,仿佛害了相思病的闺女,眸光游离,若有所思,仙人伯伯周清则带着镣铐,不像王侍郎与张朗那样狼狈,而是一丝不乱,步伐稳健,空里阴沉沉地要下雨,乌黑的墨云垂得极低,映在卷轴画里,是水墨色的阴沉。
秦苏放下了车帘,心里高兴,她帮了锦衣卫一个大忙,又可以狠狠地敲一笔了,另外给周怡布置的家庭作业,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完成……想到这里,望向了大周宫的慈宁宫方向。
周怡当然不负她所望,此时正站在长庆公主跟前,听太后的教导。
太后虽然没有政治智慧,却有政治触觉,能以宫婢活下来的人物,多亏触觉敏感,如今繁华皆是儿子所赐,儿子真怒了的时候,要及时缩头道:“长庆,其他的不说,这事是朝廷大事,我们妇道人家管不得的,你可千万不要胡来,惹了皇上生气。“
“这又怎样?当初他答应让我嫁给周清的。”长庆愤愤道:“如今却……”
“公主殿下。”周怡跟了过来,低声劝道:“此事未必不是好事。”
“什么?”长庆猛地抬头,眼眸里是凄厉的绝望道:“什么好事?”
这是命运的轮回,她喜欢的人,爱的人,嫁的人,都被皇室砍了。
周怡笑了笑,娓娓道来……
“真的可以吗?”长庆瞪大了眼睛。
“当然。”周怡点头道:“这是时机,皇上是您的亲弟,他答应过许久的事情,主要的障碍还是在这里,公主若是能舍得,皇上应该会放了的。”
太后只求不触怒皇帝儿子,听了这话,倒也心动,道:“要不就试试?”
长庆咬牙道:“我要先亲自见他一面。”
诏狱不是旅游胜地,一般是不对人开放的,可是公主若是坐在门前,有些事情就挠头了,展越听了锦衣卫的禀告,快马一只到了御书房,皇上听了不置可否,传信的人也说不清楚,展越忖了忖,还是让长庆进来了。
长庆穿着一身鸟攀枝花纹的锦服,长裙拖地,带着凤钗,打扮得珠光宝气,宛如一株曼珠沙华,在这暗湿的地狱里盛开着。
“公主殿下。”
周清见到长庆,似乎有些吃惊,要行礼,却被长庆注意到了他囚衣上的血迹,怒道:“这是谁伤了你?”
周清苦笑不答,只问道:“公主因何而来。”
长庆咬着嘴唇,道:“周清,这么多年,你都不肯娶我,是吗?”
周清脑袋“嗡”地一声,低头不语。
“你在等谁?”长庆恨道:“我知道你在等谁?”
周清听了这话,却不敢不撇清,道:“当然不是,公主误会了,我只不过因为公事繁忙,无暇顾及家事。”
“好。”长庆公主点头道:“那现在不忙了吧,我要你娶我,若是你答应,我就救你出来,包括你的儿子。”
周清身子一震,低头看着公主那红色的攒珠绣鞋,瞳孔微微缩着。
娶,其实对他不是什么大事,可是节奏太快了,就像安排的戏本,虽然走向是一样的,但是程序被打乱了,周清心里有天大的计划,这一步迈得却不是时候,仿佛被人拖着进入了下一步,而这一步因为不受自己控制,他就有些心慌。
“还是不答应?”长庆公主站起来,苦笑道:“那我只好看着你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