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喧哗的午宴上,一共有二十多个饭桌!每桌都有大鱼大肉,美酒佳酿。韶丽则同许多丫鬟一样站在一旁端茶倒水伺候这些“贵客”们。她想起了几个月前的小巷街头,风梦那首不知名的曲子——后来听人说,叫做“自由”。不华丽,不朴素,隐约感觉是耀眼的。因为一个逼仄的小巷是无法遮盖流光的珍珠。
她只看过新郎的背影,因为朱飞总是背对自己,或许他转身过,那时亦可能又低下头玩弄手指了!不过那是个会说话的身影,好像是似曾相识的故人啊!忐忐忑忑的心情抑制不了,这回韶丽倒是听了那颗炽热的心。如果世上真有妖魔之说的话,可能就是谁在蛊惑那一坛酒早日发酵,散发出醇香。
“诶,这门亲事可真是好啊!给朱家添了一个贤惠的好媳妇呀!”
“是的是的,这么好的儿媳妇哪里找的着呀!”
韶丽早就听厌了这种对话,阿谀奉承又确确实实带着羡慕。门当户对就是金童玉女了?倒也不问问人家的想法。
管事的婆娘走来只看见一群丫鬟们忙得不可开交,唯独韶丽靠在墙上仿佛得空一样——“姑娘你也没事罢。朱少爷交代人给新娘子办些日常用品去,说是嫌她带来的那些都不够漂亮着,得图个好彩头。”韶丽缓缓抬头,打量眼前这位三十左右的女人。她是眼尖的——管事的年老、容颜枯黄,那双手早就看不得了,想必是因为整天为人卖命吧!从这推想来,素日估摸着是不太打扮的,粉黛也不施几分。今日有大喜事,也花点时间梳梳妆,填补一下缺陷罢。但红到发烂的颜色或许并不是好装着。韶丽下意识地望望自己的手——幸好!还是传递生机的白皙模样!说真的,袅雪待她不薄。
“姑娘?!我这还有事情要忙,你快去罢!”呵,你瞧她刚刚的笑容眨眼不见了影,满是不耐烦的神情,反正都是替人做事的,哪来的等级高低?“是。”韶丽只是低眉回答道,随后就踏出了门槛。
走出朱府狭隘的心也不再窒息,指尖沾染了铃铛欢乐的痕迹。回头立马就看见了半条街的红色——说到底韶丽还是喜欢红色,但只是宛如红玫瑰的鲜红色。嗯……偶尔也会迷恋深沉的紫色。信步这宁静的时光,亦是一番别样的心境,可能刹那就要乘风而去直奔成仙。这儿到处都有服装店之类的,可韶丽无此心思去给小姐一家一家走进去慢慢选。她是那个心高气傲的韶丽,本就不甘心父母把她卖给别的人全当使唤用!“索性……就不帮袅……雪买了罢。”自言自语的她看起来胆小又勇敢。
走着罢,抬头问这天什么时候会塌呢?韶丽呀,突然发现原来自己根本就没有带钱出来。净看着别人穿着的艳丽衣裳,也跟着蠢蠢欲动来了。她想到了沈梁,可是呢,刚才拒绝人家,又怎么好意思赊账?一张张陌生的脸闪现过眼前,韶丽感觉到了剧烈的头痛,抵了抵额头,方听见有位太太温柔的声音。
“韶丽可是你?”贵妇人的眼睛大放光彩,谁都知道这是善意友好的。她穿着一件下摆夸张的裙子,与往常里韶丽穿的不同,在韶丽眼里这比戏服还要夸张上百倍!通常那伶人们的着装都是袖口空空的偏又长,腰身宽大,真不知道他们走起路来如何做到“轻盈”?!“您是……”看她的眉眼,似曾相识,却又记不起是谁了。一弯新月眉,一双可人的眼。原本好好的可爱加上那庸俗的化妆品也变了味。看上去也挺年轻,应该韶华犹存。她身上的香水味太浓了,韶丽忍不住掩鼻拒绝这味道。“我是以前你加隔壁的苏央姐姐呀!我出嫁那天至今记得你给我头上别了一朵野花,可好看了!”
从前么?是韶丽的父母还未死去时的平和时光,家里光景也算不错的时光。没错,她的家庭是被一杯毒药毁坏的,那些冠冕堂皇的官们,怎么可能会管平民百姓的事情?父母死后韶丽无依无靠,好容易到听到一个经济状况还不错的远方叔叔,可人不愿意白养一个“小姐”,唯有卖去当丫鬟才是出路。至于父母的死因,至今是个迷。
听苏央这么一说,韶丽便有了印象。那是邻居姐姐,性格挺好的,常常分些零食给她,同她游戏。只是她嫁的早,但韶丽也有听闻那男的只不过是个农民,怎的飞上枝头变凤凰?且算是自己为她高兴罢!想到这里,她便不由自主地想与苏央熟络起来。“是,是是!苏央姐姐你现在过的可好?”“嗯……怎么说都还不错吧!只是这其间错综复杂,并不是三言两语说得完。改日,改日我定要和妹妹一起共话往昔!你可愿意?”背景是六月艳阳天,太阳衬托着苏央显得更为灿烂,仿佛天地间空荡荡地只有她一人了。苏央的确是个真性情的人,从她言语中的激动与喜悦可得知。“自然是的!真心为姐姐高兴!只是我如今可能不配与姐姐交谈了!你贵为夫人,而我只是丫鬟……”韶丽自然有意挣脱这无情的枷锁,过上自由的日子,远离王贵曲,远离朱家远离王家,包括袅雪。因为这世上的一切,任何对于她来说,都是累赘,都是连做梦都想要挣脱的噩梦。“许是过得不轻松了罢,你若要重新开始就告诉姐姐一声,这儿有姐姐呢!”“那可是太好了!还真得麻烦苏央姐姐了!”
重新开始?真的是个具有诱惑性的词语,洗去过往种种,开始新的生活?不用再听人吩咐,不用再看人脸色?“你先随我回去罢,暂且住我那儿。”呵,属于韶丽的大好时光果真要来了么。你又怎么知道不是另一个苦处呢,罢了或浓或淡都不过是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