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千凌把话听了进去,直接坐在树下冥思。
这棵大槐树长在茅草屋后,涂巾晏三人知道她来找竹陌轩,一般不会来打扰。喻千凌盘坐于地,双目渐渐闭上,不一会儿竟陷入修炼之中。
她的思绪先是杂乱无章地翻滚,竹陌轩的话在脑中过了一遍又一遍。起初重点全是关于案子的事,到得后来,喻千凌的心中只留下了四个大字:择善固执。
无法形容这种感觉,心湖平静没有波澜,一呼一吸都像是和自然融为了一体。喻千凌似乎看到了自己心中的世界,那个她自以为本该如此的世界,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然而,她渐渐觉出了不妥。
这个世界太过完美,完美得失去了真实感,更没有一丝生气。明明有无数的人在笑,喻千凌始终感觉不到他们的活力,即使大家看起来是幸福的,她也感受不出一点点的满足。
笑声在耳边回荡,笑脸在眼前飘过,一句句和谐喜悦的对话装饰出了一个没有苦痛挣扎的世界。喻千凌看的久了,不仅没有觉出温暖,反而被一股莫名的冰冷冻住了灵魂:她畏惧这样的世界!
“咚、咚、咚——”
一阵规律的跳动声,穿透了那个虚假的乐园,像一束耀眼的光射在喻千凌之上。只听“哗啦”一声脆响,她的世界破碎开来,却似有愈来愈多的阳光出现,将她灵魂深处的寒驱散干净……
世界的定义,不是那么容易理解的。万物相生相克,凡事有正有反,不是人们苦难的源头。相反,存在即道理,相克的事物同时也是相生,因对方的存在而有价值,也因对方的存在而反展。同理,正反两面亦是如此。
世间的诸多生灵在这种对立和矛盾中,既体会了愁苦痛恨等一系列负面情绪,也体会到了与之相对的所有快乐。这样的快乐,因痛苦的对比而显得珍贵,才会让人不顾一切地追逐!
而这,便是整个世间生气、希望与满足的来源!
喻千凌茅塞顿开。
随着她的顿悟,她的灵魂体像被浸在了温凉的水中,透出一股股舒适的喜悦……
体内的异变势必会引起外界的共鸣,在喻千凌享受着顿悟给她的灵魂带来的升华时,竹陌轩却是头疼得要命。
这妮子,要搞出这么大的动静也不提前通知一下,他也好弄个聚灵阵什么的啊。可转念一想,这地方可不如山里有灵气,他要真聚灵了,恐怕在阵法回馈前,方圆百里的生灵就遭殃了。
想是这么想,实际上竹陌轩还是挺高兴的。他把喻千凌带来凡界,存的不就是这样的心思么?
竹陌轩思绪万千,身体却早就动了起来,一堆堆的橙晶——天地间缺乏灵气,他便用灵石布阵!
顷刻,一个用大量珍稀的橙色灵石布的聚灵阵,便好了。
更高阶的灵石,竹陌轩不是没有。只不过喻千凌此次动静虽大,最多却也只是晋入筑基,实在用不着更高阶的灵石了。
喻千凌身上的变化引得周遭灵气暴动,竹陌轩自然是早早地布了结界,防止外人干扰。可是第二天早上,她应该和涂巾晏到柴肖那儿报道的,故涂巾晏收拾妥当以后,就来寻她。
听着涂巾晏疑惑的喊声,再看了看仍在入定的喻千凌,竹陌轩当机立断,转身出了结界。
涂巾晏正在四处寻觅两人的踪影,想着两人会法术,他甚至把蚂蚁洞、鸡窝,还有核儿姑娘用来浇水的木勺,都拿起来冲着里面大声喊两人的名字,以为两人是修炼得太忘我……
“……别叫了,那些地方不会有人的。”
看见涂巾晏的傻动作,竹陌轩太阳穴“突突”地跳。不愧是能和他那缺根弦的傻徒儿做朋友,涂巾晏这二十多的青年,行事居然也这么无厘头。
涂巾晏可不懂竹陌轩这复杂的心理,一见他就丢下手中的木勺,兴冲冲地跑过来,问:“大师,千凌姑娘呢?”
不管是在凡界,还是灵修界,竹陌轩都不会以真面目示人。而他的名字,更不可能让人知道,因此都是以“大师”自称——以他的能耐,倒是当得起这个称呼。
“凌儿还在修炼,今日便不能与你一同去县主府了。”竹陌轩淡然道。
涂巾晏倒是有些许意外,微笑道:“莫非千凌姑娘要有什么进步了吗?”
“嗯。”
竹陌轩也不隐瞒,爽快点头认了,又道:“你一人能否应付得来?”
他指的,是柴肖。
说实话,就他一个人去,多少还是有点儿怵的。不过,他不是怕柴肖可能会对他做什么,而是担心柴肖发现他们居心不良。
“要不,今日大师与我去?”思考再三,涂巾晏终究还是建议地说。
竹陌轩不解,“一开始就将我隐瞒了的,这时怎能凭空冒出?”
涂巾晏忙解释道:“并非凭空!之前与千凌姑娘找柴肖,有与他提起过你的……”话到这里,他才记起当时用的借口,不知不觉心就虚了。
“哦?”竹陌轩是真的惊讶了,想不到这个涂巾晏竟能考虑得这么周全,将今日这种意外都算计在内了!
不得不说,这又是一个美丽的误会。
“那走吧。”竹陌轩也不废话了。柴肖那么个人,在他心里连根草都不是,既胆小怕事,又贪得无厌。若非看在小徒弟为这事儿忙了这么久的份上,他又怎会花时间去搭理这么一个人。
一路上,涂巾晏都吞吞吐吐忐忐忑忑。到底要不要告诉大师真相呢?他跟千凌姑娘是师徒,应该最避讳这关系的吧?但他们不是修士么,或许根本对此毫不在乎吧?
……
涂巾晏纠结难定。
当他终于战胜了心里的小恶魔,想要跟竹陌轩坦白此行他前去要扮的角色时,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将他敲醒了。
“到了。”
眼前一对巨大的石狮,以及门匾上巨大的“县主府”仨字,清清楚楚地告诉涂巾晏,他已经错过了坦白从宽的最佳时机了……
门“吱呀”一声从内打开。
尽职尽责的管家出现在门后,像是料到了一般,他对门外的涂巾晏笑道:“就知道涂公子要来了,大人也等很久了呢。”
再一看,涂巾晏身边没了那活泼少女的影子,而是站着一个不苟言笑的青年。
“这位是?”管家疑惑看向涂巾晏,疑问道。
都这种时候,再怎么着也得硬着头皮上了。于是,只见涂巾晏指了指竹陌轩,热情笑道:“这位是我小妹的未婚夫,刚从家那边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