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得到消息的喻千凌、涂巾晏再次登门拜访。柴肖早打定了主意的,因此对两人热情非凡。
他也不说别的,只说他这里能提供两人更多的方便,让两人到自己府中办事,内容却没定下。
这种情况,喻千凌他们已经猜想过了,柴肖这么大方,只能证明他跟老人失踪案的幕后黑手只是利益关系。更可能柴肖自己其实是不怎么乐意掺和其中的,但是不论如何,对喻千凌等人来说,是一种好现象。
在柴肖身上,耗费的时间不能过长。他们与柴肖近距离接触,只是为了找出那伙人的消息而已。
不过,柴肖的矛盾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
他怕,怕二人始终能力不足,对上那伙人也是死路一条,白白浪费他的心力;还怕此事真的闹到了汤族那里,自己抽不出身,难逃一劫;更怕那帮人发现了自己的小动作,连个申辩的机会都不给,就将自己干掉。
所以说,没那本事就别瞎蹦哒。当初受人威逼利诱干出这等蠢事儿,等到水深了事情闹大发了,再想抽身就不是那么好说的事儿了!都是一群心狠手辣的,入了团就没退伙那一说!
喻千凌、涂巾晏每天带着五六个差人,在那些出事的地方转来转去。明知道不会有什么收获,却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白忙活——好歹是跟柴肖说的,为了自个儿家里失踪的老人来的,既然柴肖这么热情积极地要帮忙,当然要表现得很急切。
——事实上,他们也是急切。可问题的关键在柴肖身上,他把人都借给了他们,偏生不给二人透露任何实际的消息。在同样的地方转悠了三天后,喻千凌实在熬不住了。
“这样下去不行!”
那摇摇欲坠的茅草屋里,喻千凌坐在唯一一张桌子旁,懊恼地捶桌叹气。
原本以为,只要他们打入了敌人内部,就能获得敌方的消息。可都这么多天过去了,无论柴肖表面上对他们再如何热络,也没有松口告诉他们那伙人的消息。
“千凌,你们不是修士么,直接施个法让他把事情说出来不就得了,何苦费这么大劲儿。”一旁的涂巾晏也是满脸丧气,这么多天他们竟然没有一点儿收获!
涂巾晏的想法是很好,问题是这种法术,她不会啊!
喻千凌眼珠转了转,忽然跳起来,兴高采烈地跑出去了。
她跑到了一棵老槐树下,高昂起头望着上方那靠在树干的人儿,激动喊道:“师父,师父!”
闭目眼神的竹陌轩,早已将她的一举一动听了去,这时淡淡“嗯”了声,算是回应。
自从那日认清喻千凌的成长,竹陌轩便将“驻地”改成了树上。反正喻千凌最喜欢待的还是房间,这样一来,倒是不用担心喻千凌跟着了。
也是喻千凌神经大条,再者这几天都在想着,怎么从柴肖嘴里套出想要的东西,致使她还没有察觉这个变化,权当竹陌轩是一心考验自己。
“师父,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让柴肖乖乖把事情说出来啊?”喻千凌眼里闪着亮晶晶的光,满怀希冀地问。
还是涂巾晏精明,一言惊醒梦中人啊!对付柴肖这么个凡人,身为修士,她怎么能用一般人的套路行事呢?!
岂料,竹陌轩却道:“既为你的历练,便该由你解决问题,你可用你学到的东西去达到你想要的目的,依靠外力实为不可取之举。”
说白了,竹陌轩不希望喻千凌太容易成功。往往得不到的或难以企及的,才是最令人珍惜的。就算喻千凌在这件事上吃了亏,那又怎么样呢?没有谁可以做到不跌倒,能够从中学到怎样让自己不再跌倒就好。
遭到拒绝,是喻千凌万万没有想到的,她还以为竹陌轩会一如既往地支持自己呢!这倒让喻千凌反应过来了,这件事只是竹陌轩对她的一个历练,即便她失败了,竹陌轩也只会对她的表现不满意,而不会为了那些凡人皱下眉头。
“不小心忘了,这是我一个人的事……”喻千凌说不清楚自己心里的感觉。
过去同竹陌轩住在无人问津的地方,像是一个只有他俩的世外桃源,没有不平之事需要她的打抱,也没有悲苦之事需要她的怜悯……因此喻千凌从来没有机会发现,她眼中最最体贴、最最伟大、最最美好的师尊,原来不是对谁都那么在乎的。
她的心软与慈悲,师尊的淡然与洒脱,究竟哪一样才是她该追随的?
喻千凌眼里的星光就这么黯淡了,神情像是一个迷路的羔羊。
这种时刻,竹陌轩再也做不到漠视。
悄无声息落下,他静静站立于她身前,脸上是一种掌控所有后的超脱。
“凌儿,记得为师说的,只要有实力,便可做顺从于心而不悔的事。”
他不想她怀疑自心。他是他,她是她,竹陌轩的想法不能取代喻千凌的想法,没有必要也行不通。他会教她看清世间的罪恶丑陋,也会教她如何在这样的世界生存,但绝不会要求她做出与他相同的选择。
这一秒里,竹陌轩的这句话,给喻千凌注入了走下去的力量。然也是这句话,成了竹陌轩亲手教喻千凌,为自己打上的一个结。此结,毕生无解。
后路未卜,最重要的还是眼下的事儿。
“可是师父,柴肖那里一直找不到突破口……”喻千凌万般无奈!
唉,真是傻丫头。
竹陌轩将她的用心都看在了眼里,也就点拨道:“柴肖是逐利之人,之所以摇摆不定,是因他无法确定你们能带给他利益。对他,其实开诚布公的交谈,远比这种毫无意义的试探有用得多。”
一听这话,喻千凌眼睛就有点亮光了,追问道:“可柴肖不是该会怕事情败露吗?我们把底儿露了,难道他不会担心?”
“所以,要让他对你们有信心。他与敌人的龃龉,是你俩能留在他身边的原因,也正是你们能利用的把柄。”竹陌轩眼神平静,仿佛只是叙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话要点到为止,剩下的,该是小徒弟自己思考了。
实际上,竹陌轩的所作所为,又何尝不是“慈悲”?他将自己的行为解释成对小徒弟的适当引导,可是真有那么简单么?恐怕连他自己,都搞不清楚心底的想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