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柔躺在冰冷的铁床上,用力提起头忍不住张口骂道:“宁仁龙,你王八蛋!”
年轻仆从的手掌已经伸到醉柔胸前,正要从她那玲珑凹凸线条恰到好处的锁骨处下手,将轻薄的衣衫褪下来。醉柔拧紧眉心试图动弹身子,也不过徒劳而已。
而那仆从面无表情,只是遵从宁仁龙的话去行动。听到醉柔的咒骂,宁仁龙转过身来,再次俯视醉柔,沉着声音说:“只要你肯说出那人的名字,老夫就放你一马,否则……”宁仁龙用粗糙的手掌划过醉柔脸颊的伤疤,阴沉道:“你在醉生阁费尽心思守住的贞洁,怕是留不住了。”
醉柔咬着嘴唇与宁仁龙怒目相对,在今天之前,她一直以为宁仁龙是百姓口中说的好官,没想到竟然他也有如姜松的这副恶毒嘴脸。
醉柔后悔自己招惹了顾景痕,又不明白他身为堂堂七王爷,为什么有这么多重臣与他过不去。醉柔更无法想象,自从结识了顾景痕之后,她开始陷进了怎样危险的境地。
她只是什么都不想说,她明白不论是眼前的宁仁龙还是顾景痕,他们的身份和背后的恩怨,必然不是她一个小女子可以承担得起的。即使她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告诉宁仁龙,她能得来的也不过是被杀人灭口的下场。
如果注定要死,不如就这样缄口莫言,将所有的秘密带走,这样或许还能保得住允儿。
醉柔别过头去,不看也不理会宁仁龙,即使那双猥琐陌生的手掌已经抓住了自己的衣襟。醉柔的目光在地面上随意找了一个落点,决绝而凄然。
直到外衣被缓缓拉开,似乎有一阵冷风在胸口盘旋,她闭上眼睛,隐忍了许久的泪水晶莹滚落。
反正是要死了,再受一次蹂躏又能怎么样呢。
或许就如月婵说的那般,这一切都是命吧,尽管她不想认!
仆从的手掌拉着一层外衣在醉柔腰间停下,又抬首向宁仁龙看去。宁仁龙负手而立,对着黑暗的角落舒了口长气,便缓重地摇了摇头,示意仆从退下。
仆从点头,将拉开的衣襟重新覆上醉柔如人偶麻木的身体。
眼泪落在干燥的地面上,炸开一朵黑花。即使感觉到了身体的变化,醉柔也没有急着抬眼去关心或者在意,她只愿自己能就这样睡着了,之后再发生什么,都不重要了。
她就是这样善于逃避的人,在醉生阁她不敢带着允儿逃离,身负冤屈,她不敢奢望复仇。她只是一味的逃避着,以为再多忍一忍,就可以逃到她所期待的平静生活中去。
所以在她无能为力的时候,她只能选择闭上眼睛,不哭不闹,只当是噩梦一场。
空旷黑暗的房间中,宁仁龙的每一声脚步都显得触耳惊心,他抬头注视黑夜,语气平静,“你不说那人的名字也可以,本官要知道的是,他对你说过什么?”
醉柔缓缓将偏向一边的头摆正,斜视宁仁龙,坚定答道:“我不曾见过什么人,更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识抬举!”宁仁龙恶狠狠道,“本官给你两天时间好好想想,你若实在是不想说,就趁着两天,好好给自己想一种死法!”
暗室的石门被关上之后,醉柔一个人面对着周遭的黑暗,仿佛这小小空间就是整片天地,混沌无光,如一场无论如何都不能挣醒的噩梦。
醉柔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因为她那一曲青鸾别凤吗?还是说,这之中隐藏着更大的阴谋。
一阵枉然黯淡之后,她便冷嘲着笑开了,如她这样卑微的人,想这么多又有什么用呢。没有人会来救她,就算是这世间仅剩下的那两个关心她的人,也没有本事来救她。
只是有些遗憾,有些人还没来得及好好告别罢了。自己这一去,允儿会怎样呢,答应他的生辰之约,这辈子怕是不能兑现了。
这辈子?这辈子究竟还剩下几时几刻?
黑暗中绵延着她千丝万缕的思绪,如果没有那个八竿子都打不着的顾景痕,或许就不会这样了吧。而她的失踪,对顾景痕也不会造成太大影响,没有了她,他自然还能找得到下一个洛瑶。
醉柔嘲笑自己,在这样的时候还会去替那个人操心,真是不在乎死活了么。
想着想着,醉柔终究是睡着了,醒来时也不知道眼下是什么时候,暗室中连方天窗都没有。醉柔又渴又饿,她尝试扭动被捆绑着的酸疼身体,再一次放弃挣扎。
没有声响,没有光亮,只有她疲累的呼吸,和填满黑暗的恐怖。
整整两天,唇干舌燥的醉柔在这密闭的暗室中,呼吸着仅剩下的闷热空气,头发和衣襟已经被汗水打湿,绝望的目光在黑暗中找不到焦点。
石门终于被再次打开,宁仁龙依旧只带了那名仆从。
角落里点燃一盏油灯,即使这样微弱的光亮都令醉柔的眼睛感到十分不适。微光晃动,醉柔被固定在铁床上的身体轻颤着,嘴角勾勒出一丝嘲风轻蔑的冷笑。
她的憔悴如一朵开在深渊下的黑色鸢尾,沉重的眼帘微张,像刀片划过不会流血的肌肤。
“想好了吗?”宁仁龙在醉柔眼前绽开模糊的佞笑。
醉柔撑开眼皮看着他,目光中已经没有任何情绪,干裂结痂的嘴唇张合,虚弱道:“我说,你靠近一点……”
宁仁龙脸上的表情很模糊,醉柔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也没有心思去思考。宁仁龙俯下身子,把刻满皱纹的脸靠近醉柔,等待她接下来的话语。
“呸!”醉柔用尽力量啐了一口,冷笑着说:“狗官!要杀要剐何须废话!”
宁仁龙深吸一口气,站直了身子抬手在面上抚了一把,而后却是拍起巴掌,一声声如要震裂醉柔的耳膜。
“好,你是当真不怕死,本官替你准备了最合适的死法。”宁仁龙正说着,仆从已经从一旁端来了铜盆,盆里是一汪清水,而他的另一只手臂上搭着一叠纤薄的黄表纸。
宁仁龙对仆从使了个眼色,仆从便将第一张纸浸入水中,待那黄表纸两面都湿透了,仆从将纸张从铜盆里拎起来,控干了残留的水珠,将那白纸覆盖在醉柔脸上。
醉柔平躺在铁床上,在这燥热的空间里,贴面的纸张先是令她感觉到一阵清凉。而下一刻,因为白纸挡住了鼻息,醉柔吃力的晃动被束缚的手脚,身体不自觉的扭动挣扎。
宁仁龙欣赏着醉柔痛苦的表演,说道:“你要是想开了,就动一动手指,本官可以考虑留你一条性命。”
醉柔脑中一片空白,她还能听懂宁仁龙的话,只是早晚一死,也不需要他假惺惺的饶恕。醉柔握紧了两只拳头,第二张白纸便也覆盖到脸上。
窒息,原来是这种感觉,这是身为人仅剩下的自由,而她现在,呼吸的权利都被剥夺了。
绝望么?或者只是单纯的痛苦。
也许不挣扎,自己能好过一些吧。
醉柔没有给宁仁龙他想看到的回应,她死死的握着拳头以表示自己的抗拒,越是折磨越是坚强,这是父亲教给她的,作为军人的坚韧。
眼里的白光被第三张纸彻底遮挡,醉柔已经闭上眼睛,不再挣扎。就这样死去吧,虽然还有遗愿和不甘,或许死去了,这些也不算什么。
八年前的死里逃生,就已经是上天给她的恩赐了。
宁仁龙见醉柔放弃了最后的挣扎,面色突然转变,急忙撩起一边袖子,伸手揭开覆在醉柔面上的白纸。
这一瞬间的改变醉柔始料未及,她张开嘴巴急促地呼吸着燥热的空气,目光呆滞望着墙顶耀动的火光,奋力抓住生命的尾巴。
宁仁龙什么都没有解释,面色淡然对仆从道:“把她送去肃侦府。”
抬脚向门口走了两步,宁仁龙再次转身道:“传令下去,醉生阁艺妓苏醉柔毒杀马老爷,明日午时北城街区处斩。”
醉柔的脑袋又是轰隆一声,她不明白,如果要她死,又何必这样费事。如她这样的身份,便如随意碾死一只蚂蚁般,不用向任何人交代,这个宁仁龙,到底要做什么!
肃侦府是皇都关押审理重犯的地方,醉柔已经由丞相宁仁龙亲自审理过,便无需再经历过堂这项程序。
醉柔被扔进肃侦府的监牢,等待着下一次死亡。
皇城上下贴出告示,还有人特地去通知了苏妈妈,明天就是醉柔被当中处斩的日子。
月婵和允儿听到消息,一时间如雷轰顶,而一直在醉柔保护下的他们,根本想不出任何可以救她的办法。月婵乱了,甚至想要去找姜松帮忙。
苏妈妈便也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却还是压下了月婵请救兵的想法,只说自己打点着,晚上会去探望醉柔,帮她想想办法。
苏妈妈虽然认钱不认人,但好歹醉柔是她一手带大的,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她也舍不得。何况还是当众处斩,这对她醉生阁的名声也有影响。
为情为利,她总是要去看一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