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直到事情过去很久之后,白可人还是忍不住问了苏小茶,那天为什么特意当着“6号”面前说起什么儿媳妇,什么婚床。
“这道理好简单的,和男人追求占有欲一样,女人所追求的是被认可度,尤其是对方家长的认可度,如果知道你是黄文锋他妈心目中的最佳儿媳人选,那么那个女孩儿基本就可以在心里给自己判死刑了。至于婚床吧,你想想,如果被你知道你睡的婚床是你老公的前任选的,你还能睡得下去?你是选择拆了你老公还是拆了那张床?光是凭这两句,就足够恶心他们一辈子了。”
苏小茶说这话的时候正在做蛋糕,她耐心地将奶油一层层涂在蛋糕上,一举一动中都有软绵绵的爱意满溢出来,温柔得好像在对待一个新生的婴儿。
但是白可人却明显觉得自己从她那话里听到了令人彻骨冰凉的杀意,相信就像她做蛋糕的精妙技艺,苏小茶在恋爱中必定也是个出招精准的高手。
吕芒经常取笑苏小茶是玛丽苏和绿茶婊的结合体,白可人对此没什么特别的想法,但是通过那天撕X大战的成果来看,白可人突然悟透了一句话--温柔才是最强大的力量。
说的真好。
故事再倒退回到当天的战役,苏小茶简短却直击要害的那么两句话好像一枚炸弹在6号和黄文锋中间炸开,黄文锋百口莫辩恼羞成怒,他指着苏小茶唾沫横飞地吼道:“你胡……”
苏小茶一脸温婉哀怨地望着黄文锋,简直好像被遗弃的人是她一样,柔弱却飞速道:“我没有胡说八道,这不都是事实吗?要不是你主动提出以结婚为前提交往,可人怎么会和你在一起?”
此话看似平淡,实则暗藏玄机,可谓是一石二鸟,先点明黄文锋主动提出结婚,再表明白可人条件略胜一筹实属下嫁。
黄文锋长大了嘴巴,活像喉咙里被塞了颗鸡蛋,满脸通红地看着苏小茶,心知自己的法力值不是苏小茶的对手,干脆指向了始终躲在后面的白可人,咬着牙强忍着怒气道:“是,白可人,咱们是交往过,但是好聚好散,你非要弄得这么鱼死网破大家都不好看,有必要吗?”
白可人眨巴着无辜的眼睛望着黄文锋,一时间有点儿错愕,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和这个人不熟,她仔细琢磨着自己今天来这儿的原因,突然一拍脑门儿,一脸诚恳地问道:“我们分手,不是因为你有病吗?”
站在黄文锋旁边的6号长得柔柔弱弱,一双筷子腿踩着八公分高跟鞋显得岌岌可危,此时听到白可人这话,更是身形摇晃站都站不稳,吕芒见状顺手扶住了6号,笑道:“姑娘,你这小身板儿可要多锻炼锻炼,他有癌症,到时候少不了你端茶倒水熬药煮饭,任重而道远啊。”
吕芒说完,给苏小茶甩了个眼神儿,苏小茶当即会意,扶着那一脸茫然的6号姑娘去了她们之前坐着的角落里,对女孩儿开展一番耐心细腻的辅导教育。
6号的离开,先是让黄文锋松了口气,而后马上硬气起来,蛮不客气地对着吕芒道:“我不管你们什么关系,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情,轮不到你们指手画脚。”
“指手画脚?”一直忙着在小本本上记录撕X过程的庄斯斋终于抬起头来,推了推眼镜,慢条斯理道:“我们这是维护正义守卫和平替天行道。”
“对啊,分个手而已,谁又不是分不起,”吕芒一撩头发侧过身子,不动声色地挡住了白可人那张分明写满了“分不起”的脸,“但是你得把话说清楚!”
黄文锋好像只炸毛都炸不起来的狮子,阴涔涔地斜视着吕芒道:“事情都闹成这样,你想让我说什么?”
庄斯斋顶着她那张理性到毫无表情的脸抢答道:“说你什么时候死,不是得癌症了吗?早期晚期?我们用不用现在开始准备份子钱?”
“你们是不是都有病?!我和她分手碍你们什么事儿?我就是想分,怎么了?”
黄文锋这一嗓子响彻整个咖啡厅,此时再好喝的咖啡也无法吸引其他客人的注意力,所有人将视线齐刷刷投向黄文锋身上。
白可人也顺带被这视线所宠幸,那些目光让她觉得自己好像被扒光了一样,白可人使劲儿眨着眼睛,假睫毛忽闪忽闪的,仿佛在拼命拦着泪水,她抿着嘴唇道:“可是为什么啊?我到底哪里做错了,我改……”
不管是这语气腔调,还是这声音表情,白可人此时就像是一条落水狗,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里都散发着溃败者的酸腐气味。
黄文锋用力地呼出口气,似乎在将压抑已久的情绪倾吐出来,他竭力沉着情绪对着白可人道:“白可人,我最怕的就是你这句,‘你改’。你这人哪儿都好,长得好、性格好、脾气好,我没什么可让你改的,更何况,没有感觉怎么改?”
感情里最怕的事情,莫过于一句“没感觉”。
没钱可以赚,长得丑可以整容,甚至这年头连性别都可以变,唯独感觉这东西,无迹可寻,世上最精妙的方程式,都计算不出感觉的数值,再高明的化学家,都调配不出感觉的成分。
感觉这东西全无逻辑,绝不理性,更谈不上技巧和规则,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比上帝判人死刑还要绝望,因为只要谈到一句“没感觉”,便连求生的资格都被抹杀。
黄文锋只需这一句“没感觉”就足以否定白可人所有的好,如同落在她肩头的枷锁,让她瞬间便低到尘埃之中。
“最可怕的是你以为什么都能改,你总是说改了就好、改了就好,可是我们之间真的没什么好改的,我除了告诉你我快死了,我还能说什么?!你告诉我,我还能说什么!”
黄文锋的话好像一把开山刀,一刀一刀将白可人的自尊心剁成饺子馅儿,可又恰好是他这种诚恳激昂的语气,让这话听起来格外真诚,仿佛挑不出任何破绽,整个咖啡厅里的客人此时都化身成爱情中的侦探,从黄文锋和白可人的表情中寻找着蛛丝马迹,企图拼凑出一场痴男怨女的苦情戏。
在一片寂静之中,庄斯斋突然伸出手来,“啪”、“啪”,一下一下不急不慌地鼓着掌。
“真好,我推荐你去演戏吧,”庄斯斋一脸认真地望着黄文锋道:“凭你这个演技,小李子这辈子都拿不到小金人了。”
黄文锋瞥了庄斯斋一眼,压根儿没有理会她的意思,庄斯斋却仍旧不慌不忙地继续道:“按照你的逻辑,你和她分手是因为没感觉,你骗她得癌症了是不想让她伤心,你简直是琼瑶阿姨的御用男主角啊,你知不知道你这种角色早好几年前就烂大街了。有科学研究说滥情是智商低的表现,我以前不信,从你这儿看到证据了,癌症患者踢了女朋友之后马上换第六号女朋友,你能不能稍微做点儿让我觉得你智商高的事儿?一般而言,只有智力不足能力不够事业不强的男人才以追逐女性目标作为获取成就感和征服欲的途径,你简直就是这一观念的铁证。”
一口气不歇地说完这么一大段后,庄斯斋端起一杯水一饮而尽,擦了擦嘴角后放下杯子,“我说完了,有点儿累,你们继续。”
吕芒耸肩一笑道:“那我做总结陈词,陈词就是……”
吕芒清了清嗓子,环顾四周,拿起了钢琴旁的麦克风,对着话筒掷地有声道:“诸位,这个,叫黄文锋的这个男人,是一位身患癌症甩了女友马上四处猎艳的渣男!”
在这大概两分钟左右的时间里,黄文锋的脸色简直完成了赤橙黄绿青蓝紫之间的变换,在听到吕芒的最后一句话之后,黄文锋气急败坏地冲到了吕芒面前,一把攥住吕芒的手腕猛地扯开两步,“你们到底有完没完!”
“马上就完了,”虽然身子被黄文锋扯得身形一晃,但吕芒很快站稳了身姿,昂首挺胸地望着黄文锋道:“黄文锋我告诉你,白可人是傻,但是有我们几个在,还轮不到被你欺负,别问我的名字,我叫雷锋。”
话还没说完,气急败坏的黄文锋已经高高地扬起手来。
就在这个时候,始终好像梦游一般的白可人忍不住尖叫一声,“黄文锋!不许你动她!我和你拼了!”
话音未落,白可人手中那只包包已经直奔黄文锋飞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