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对其他女人做过的事情,不要重复在我身上。”她目光凉凉。
傅令元微微一怔,垂眸看一眼自己准备帮她戴吊坠的手势。
反应过来她指的是曾经在珠宝店里的偶遇,他笑起来,眼睛里因为方才她的拒绝而沉出来的暗意顿时少了许多。
他戏谑:“照你这种理论,不要说小雅,我曾经帮其他女人做的事儿多了去了。我不仅得剁手,浑身上下都得废掉重造。”
阮舒唇角轻哂,又趁着缝隙强行插入自己的话:“既然你提到科科和阿针,看来你没有对晏西太差。陈青洲已经死了,晏西留在你的手里已经没有任何的价值。把他还给我。”
傅令元置若罔闻。
他用单只手重新搂住她的腰,收了玩笑语气,认真地说:“是我错了。我不该想得太理所当然,不该忽略你的感受,不该对你造成那么大的压力,应该及时疏导你的负面情绪。”
“对不起,真的是我错了。就像我明知道你和其他男人一定不会发生什么,我还是控制不住自己,还是嫉妒得要发疯发狂。”
他双眸直视她,像深深的潭水:“我究竟是不是将你视作和其他女人无异,你心里明明清楚的。阮阮,我们都不要因为一时的醋意,否认对彼此的爱。”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很会甜言蜜语。”阮舒平静而平淡地评价,显得特别无动于衷。
“剩七分钟。”她瞥了眼时间,公事公办地说,“有问题找你确认。随你方便不方便回答。”
傅令元眉峰耸起。
阮舒发问:“上次在褚翘的训练馆,你说小雅的背后牵涉到三方人。其中有一方,是不是孟欢?”
傅令元眼里闪过一丝清锐的光芒,不答,反问:“你从闻野和庄爻那里知道的?”
阮舒眼皮轻轻跳一下——这下子连她原本要问的第二个问题都差不多有了答案:他这意思,分明就是有所察觉,孟欢和闻野、庄爻之间隐藏着关系。
原本她正犹豫是否要将此事告知。因为孟欢如果和闻野、庄爻同属一个小团队,就她目前的立场而言,孟欢的存在对她之后对付陆家和傅令元,是一个优势。
现在既然傅令元已自行猜测到……
那,她不用纠结了……
心里微微松畅不少。抿抿唇,她并不回应他,而重提之前的话:“黄金荣的安危——”
“不要逃避问题。”傅令元骤然欺身上前,将她禁锢在墙壁,“你既然突然问及孟欢,看来想通一些问题了?你自己能想通是最好的了,省得我无论怎么解释,你都不相信!”
“我之前就疑虑过,小雅为何偏偏跑来医院找我,又为何那么巧地接了你打给我的电话。”
“在褚翘的训练馆,你说我因为小雅生病所以放了你鸽子,是小雅亲口告诉你的,还是闻野这些人转述给你的?你说你亲眼见到我杀了陈青洲,也是他们带你去现场的?”
碎发下,他黑眸深敛,暗沉沉:“你如果能早点告诉我你和这群人有联系,何至于我现在才分出心思弄清楚其中的曲曲绕绕?何至于我们两个都被人算计!”
他对她也并不是完全没有怨怒的。当然,最大的责任还是在于他自己,未能让她无条件地信任他,才被人找出裂缝,一下子挖开!
阮舒脊背贴着墙,微仰脸,面容淡漠:“是别人存了不良的目的故意告诉我的故意挑拨我和你之间的关系,又怎样?”
她眼睛像被冬日结冰的水洗过一般:“事实就是,每天陪在你身边的是其他女人,即便逢场作戏,抱了就是抱了,吻了就是吻了,以后还会继续,不会因为我而改变。甚至有必要,你可能还会和她上、床。”
“事实就是,我只能像个地下情人,在你有空的时候,在你方便的时候,才能和你短暂地相聚。”
“事实就是,我需要你的时候,你总是无法,往后应该也不会,第一时间出现在我身边。”
“事实就是,在我和你的野心产生冲突的时候,你排首位的,永远都将是你的野心,而不会选择我。”
“事实就是,你……杀了陈青洲,我的哥哥。”
“事实就是……你把我变得和其他女人没有区别,会嫉妒,会小心眼,会怨恨,会失衡,会计较,会忍受不了自己在爱人的心中不是最重要的,忍受不了一次一次地被你牺牲。”
“我爱那样有野心抱负的你,我以为我能体谅你,可终归我难以免俗。我高估了我自己,我做不到勉强自己,做不到无怨无悔。我所有的‘做不到’,也已经给你造成了困扰,偏离了当初蓝沁死掉之后我们决定离婚时所希冀的那条轨道。”
“从我的私人感情角度来讲,我不想再自讨苦吃,更遑论我们之间横亘着杀兄之仇,我要不起你,也要不了你。”
她幽凉着眸色,最后加重音色:“傅令元,我决定,放弃你。”
“你敢!”傅令元几乎是刹那暴怒,手掌紧紧扣住她的双肩,身体里仿佛有股大火猛地被此时的情绪点燃,汹汹地烧。
他眸中血丝煞红,眼神狠厉地瞪她:“你放弃不了!你不可能放弃!你休想放弃!你答应过要等我的!”
阮舒静默着。他有些粗暴,手上的力道非常重,隔着衣服都掐得她肩膀的骨头疼,感觉会裂开来似的。
这是这个男人与生俱来的力量,强大,凶悍,冷硬,她总是能由此嗅到这个男人骨子里的味道。
她很喜欢。非常喜欢。没有间断过地喜欢。
可,痛,也是事实。
她承受不住。
她不禁蹙了眉。
傅令元由此察觉自己的失控,竭力捺敛情绪。
眸中有复杂的情绪剧烈地翻滚,他松开了手,转而抱住她。
“阮阮,在某些事情上,我确实伤到了你,我确实对不起你,我无法弥补,我只恨我自己不是超人,恨自己不是万能的,无法面面俱到,无法事无遗漏。但请你相信,我真的已经最大限度地,把我所能给你的,全部给你了。”
他嘴唇抵在她的耳蜗,他的语音挟裹哀求。
哀求……
阮舒眼波轻轻闪动。
和她在录音中听到他对褚翘说他怕她放弃他时,他口吻间所透露出的落寞,是相一致的。
她发现,感情真是最好的武器,能让一个铮铮男儿有所惧怕,所有落寞,所有哀求……
他的肩一如既往宽而平直。
她任由他揽着。
他的体温熨烫,比一开始他抱她时好像要再高一些,或许因为方才的激动情绪尚未完全平复。
她靠着他,抵着他坚实的身体,鼻间轻嗅这个男人身上的气息——总是非常容易令她意乱情迷的气息。
阖了阖眼皮,复睁开,阮舒清清淡淡地说:“最后一分钟了。傅堂主你抱也抱过了,亲也亲过了,我提的条件,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傅令元不发一语。
阮舒试图推开他。
他的身体如山一般沉重。
阮舒倒并不着急,依旧心平气和:“码头的合同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加上我刚刚被你吃的豆腐,换回晏西我目前不奢望,但足够交易黄金荣的安全了。”
“呵呵,吃豆腐?交易?”傅令元冷笑着松开怀抱,面若冰霜,“若要论交易,哪个男人对一个女人会只简单地抱一抱亲一亲就心满意足的?”
他手指钳住她的下巴:“不就是要换黄金荣的安全?你搞得这么费劲,压根没必要,还不如陪我睡一觉,来得简单快速有效率!”
阮舒面无表情:“你这是恼羞成怒了,还是原形毕露了?”
“在你眼里不都一样?”傅令元眸底说不出的暗沉,眼里的血丝儿依旧泛着,隐约夹杂着些许不正常的幽红。
房门在这时被从外面叩响:“姐,时间到了。”
就站在门边不远,庄爻的提醒听得非常清楚。
“好。”阮舒应着,拂开下巴上傅令元的手。
以为会有些困难的,结果竟然一下就打开。
打开后,傅令元的身形甚至有些不稳,踉跄两步,扶住沙发,坐了进去。
他好像不是太能使上力气,也好像有些难受,撑在沙发上喘着粗气,手指扯开了一点他自己的衣领。
这情况,明显不是特别对劲……阮舒颦眉:“你怎么了?”
“阮……”傅令元低垂的头抬起,手臂亦抬起,朝她伸出。
他原本锐利的眸光此时此刻完全是涣散的。
“你……”阮舒愣怔,下意识要上前,步子还没来得及迈出,手臂骤然被人从后面攥住,拉住了她。
“姐,不要过去。”
阮舒不解地看着庄爻,然后扭回头,发现傅令元原本要向她走过来,但刚起了个身,便顺着沙发滑到在地上。
靠着沙发,他继续扯着他的衣领,非常燥热非常躁动不安似的。
他……眼瞳一缩,阮舒即刻有了猜测:“你们给他吃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庄爻瞥一眼傅令元,没有回答她:“姐,我们先离开这里,回去再和你讲清楚。”
阮舒一下被他拉出了房间。
而房门外,竟是一个人都没有。
栗青和赵十三也全不见了踪影。
“你们到底要对他做什么?”阮舒试图顿住身形。
“姐,你放心,他不会有生命危险的。一会儿你就明白了。”庄爻安抚。
荣一也上来给庄爻搭手,护着她走:“是的大小姐,我们不是还指望利用傅令元帮我们保障荣叔在海城的安危?”
没多久阮舒就被带回了他们的小茶室里。
大茶室内,东西两位堂主并未发现傅令元的离场,还在兴致盎然地和吕品聊着话。
阮舒可完全没心思去理会了,直奔闻野而去:“你究竟在玩什么花招?!”
“啧啧,这么生气干什么?”闻野讥诮,“又没拿刀捅他拿枪打他,你就心疼就不舍了?”
在电脑前捯饬的庄爻偏过头来提醒:“画面出来了。”
闻野冲她抬抬下巴:“喏,自己看呗。”
阮舒上前一步挨近屏幕。
一个新的画面跳出来,镜头里是个袒胸露乳的女人,看样子是刚固定好摄像头的位置,冲镜头打招呼。
后面的背景正是那间客房。
以及靠在沙发上的傅令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