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力士,祖上不知是从那里迁移来的,家住在大山脚下,从小就力气过人,练得一身好武艺。除了干些农活,他大部分的时间都在溪村的集市上出售点山里的特产。大力士喜欢结交朋友,若集市上见到有谈吐不凡的人他都想办法接近交谈,若是有外地客商到达,他也尽可能打听外边发生的事情。由于大力士为人仗义,好打抱不平,渐渐身边聚集了一群少年,每日在集市附近的竹林里切磋棍棒技法。溪村往北百里,有一山寨,里面住了一大群盗匪。他们名义上接受了朝廷的招安,协助负责驿站周边的安全,实际上抢掠的旧习一直没改。每年九月,强盗们就会以训练队伍和巡视防区的名义到附近的村镇集市强行收取保护费,有钱的乡绅给足银子就没事,实在没有余钱的穷人家庭就会被抢走牛羊猪禽充抵。乡民们苦不堪言,每年都联名告到县里的衙门,衙门里的大小官吏接受了盗匪的贿赂,一直不去追究,偶尔有人告到州府,上级追查下来往往也以县衙人手不够,无法仔细核查事情真假为由搪塞。当时天地会四处传教,宣扬“平等自由,互敬互爱”理念,朝廷各级官员精力主要放在追查缉拿天地会人员,对于盗匪之事很少过问,因此十几年下来匪患不绝,山民苦不堪言。
又是一年夏天,山中来了一位书生,每日在集市上说书,故事多是世间不平之事,每个故事说完,书生都会点拨大家所有苦难都是源于世道不公,假若实现耕者有其田,织者有其衣,海内皆兄弟,人人都平等的大同世界,大家都可以过上天国一般的美好生活。溪村集市周边都是贫苦山民,终日忙碌,所以很少有人有闲情去听他说书,但是大力士却每天去捧场,几日下来二人成了很好的朋友,二人合伙做起了贩卖粮食牲畜的生意。
到了秋天,山匪又来收取保护费,周报的村民都被洗劫一空,集市中间堆满了抢夺来的物品和牲畜,乡民门哀号哭喊的声音延绵不绝于耳。土匪们集合在集市中间的空地上,两个土匪头子站在一个石台上指着搜刮到的物品哈哈大笑。正在这时,大力士大喝一声,拔起酒铺门前碗口粗的木杆冲向石台,猛的一扫而去,石台上两个土匪头子一下子被打到数丈之外,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台下的土匪们还没反应过来,又是一扫过去,七八个土匪瞬间倒地,一百多土匪惊慌失措四散开来,那些跑得慢的都被打倒在地。过了一会,土匪们发现只有大力士独自一人,便重新集合起来围了上去。大力士挥舞着一丈多长的木杆,土匪们都离得远远的不敢靠近,一个土匪偷偷躲在树后面放了一只冷箭,射中了大力士的胸口上方靠近肩膀的位置。大力士忍着巨痛,把木杆立在地上,扶着木杆怒目而视。众土匪叫喊着要上去生擒,正在这时,书生和竹林里习武的那群少年挥舞着棍棒冲杀过来,众匪徒无心恋战,向山上逃去。大力士也没追赶,对那些受伤留下的土匪,书生训斥教导后让他们自行离去,那些被匪徒抢去堆放在集市上的东西则由各家派人领回。
此后数日,集市上再未见到书生和大力士,好奇的人去到大力士的家中,门窗紧闭,屋内空空,全家人都已不在,问附近的人,也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去向。又过了几年,天灾人祸,加之朝廷赋税繁重,全国各地民众起义不断,有人说在北方的城市见过大力士和书生,骑着高头骏马,身披大红袍,头戴黄色丝巾,样子极其雄壮威武,据说已经是起义军的将领了。
过了一百年,有一队泰国商人到溪村寻根,说是祖上是起义军将士,起义失败后,剩下的人逃到东南亚一带,其中的四个人结为异姓兄弟,在泰国娶土着女子为妻,经数代繁衍已经有子孙数千。溪村有一游历多国的博学贤者,以壮话与其交流,发现泰国商人所说的语言变化很大,但“吃饭/兄弟/水牛”等常用的口语几乎一样,其日常风俗也有很多一致的地方,村子里几位90岁的老人说他们可能就是当年和大力士一起出去那群少年的后代。不过年代实在太久远了,已经没有人能够详细说得清楚。
文溪笔者言:
倘若不幸生活在一个天灾人祸频繁发生的时代,饥寒交迫,疾病流行,偏偏匪盗蜂拥而至,山民受尽压迫凌辱,这时候,大家多么希望有人挺身而出呀。大力士不愧是人中豪杰,不仅仅是他的一身武艺,而是他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扞卫了村民的财富和尊严,这才是真正的大英雄呀。感慨大力士遇上书生,眼界得以开阔,立下实现人间公平之宏伟大志,也感叹书生得以结识大力士这样重义轻利的朋友,愿意与自己共同为理想而奋斗,二人得以结伴勇闯天涯,也不虚度了这一生。
这个故事年代很久远了,在广西少数民族中广泛流传这样一句谚语“天生天养,皇帝不管”,尤其在汉壮苗瑶侗等多个民族混居的地方,民风淳朴,崇尚自由,人和人见面远远的打招呼,如果隔着山峦就大声地唱歌,这种风气培养出民间自由平等、重义轻利的思想,天地会喜欢在这些地方布道是有一定道理的。想起家乡书院文昌阁大门上的题字:“明德亲民,止于至善。明耻教战,复兴中华。”曾经让多少男儿热血沸腾?只是古代圣贤所说的:“大道之行,天下为公”的完美天国,依旧是一个遥遥不可及的目标,更需要一代代人不懈的努力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