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梁文帝对瘟疫一事越来越关注,得了瘟疫的流民们也受到了救济和医治。圣旨一下,京城皇宫内所有有名的大夫都不遗余力的研制药方治疗瘟疫,那些毒米也被被尽快回收销毁以免祸害更多的人,岚城大大小小的医药铺也为染了瘟疫的流民分发药材,今日里的恐慌气氛渐渐褪了些。
苏晚照带着灵芸出了苏府来到了岚城街头,依旧是一脸的疤痕妆扮。
灵芸跟在苏晚照后面有些疑惑,“小姐啊,如今岚城瘟疫肆虐,我们干嘛要出来啊,若是染上了瘟疫可怎么好啊。”灵芸脸上透着一股担心,她也有些搞不懂自家小姐,今早一起来就急匆匆地拉着自己出门,也没告诉她究竟怎么了。
苏晚照拉着灵芸的手,脚下的步伐不变,这几日听闻瘟疫后她一直在研究治疗这等瘟疫的法子,医者仁心,前世身为医师的她又怎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百姓活活病死。虽然在未来已有治疗各种鼠疫的办法,但一般都以链霉素为首选,其次是广谱抗生素,磺胺类药物作为辅助治疗。可是古代又如何有这等药物呢,不过,苏晚照昨夜想到以往天花的病例,或许抗体是个不错的解决办法呢?
抗体是人身体内特殊的存在,可以说在一群患有相同病的人群中就有那么一两个特殊的存在是不会患有这种病,因为这种人身体内就存在抗体。在这种瘟疫中会不会也有这种抗体呢?不管怎样,先去找师傅去研究一下总归是好的。
不一会儿,苏晚照和灵芸就来到了熙王府,上前叩门,出来了个小厮,小厮将门半掩,伸出头打量着眼前的两位姑娘,“两位姑娘找谁?”
苏晚照说道,“小女要找熙王有要事相商,烦劳小哥替我跑一趟通传一下。”
小厮看着眼前这个脸上布满疤痕的女子,满脸不解,自王爷双腿残废以来,除了六皇子疏流影鲜少有人来看望,更别提有什么女子来了。今日这是怎么了?小厮挠了挠头,对着苏晚照说道,“姑娘稍候,奴才这就去通报。”
疏陌熙正在莫御风的月药庐中泡着药澡,看着面前不停忙活的莫御风,疏陌熙不由得问道,“莫老,还没研究出治疗瘟疫的方子吗?”
莫御风依旧捣鼓眼前的药材,“对啊,不知怎的,这次的瘟疫似乎格外棘手。”以前他也写过不少治疗鼠疫的方子,也颇有成效,可是用到这次瘟疫上来总是没有太大的效果,患者喝了药后病情反复无常,做不到根除,让莫御风很是费解。
疏陌熙撩拨了下药水,“宫中有名的御医不是也在研制药方,莫老又何须这般拼命?”不是疏陌熙不懂莫御风救人的心思,只不过不忍见他太过拼命,自听闻这个消息以来便再未出月药庐一步,废寝忘食地研制药方,虽然莫御风身体硬朗,可是疏陌熙还是担心莫御风太过操劳,毕竟这世上,能对他如此的除了师傅百里秋,也只有莫御风了。
莫御风听到疏陌熙这么说,鼻腔里哼出一丝嘲讽,“宫廷里的那些庸医又怎会懂得,若要等到他们研制药方,那还不成了满街尸殍了?”也对,在莫御风的眼中,这世上恐怕没有几个医者能入的了他的眼。疏陌熙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也罢,只望莫老也爱惜自己的身子,毕竟陌熙的身子还得仰望着您呢。”
莫御风知道疏陌熙是在关心他,不禁嘴角含笑,“你啊,放心吧,小老儿答应百里秋会好好照顾你,定不会食言的,况且,我还想多活个几十年呢。”
疏陌熙听到莫御风这么说也放心了,闭着眼躺在浴桶里让身体更快地吸收药力。
这时,小厮从外面跑进来,“王爷,外面有两个女子求见您。”
疏陌熙依旧闭眼躺着,“是什么女子?”
小厮跪在地上回道,“从衣着上看应该是很普通的女子,不过有一位姑娘脸上有很多伤疤,但还是感觉很和善呢。”小厮回忆见到的女子,对那个伤疤姑娘印象很是深刻。
脸上有伤疤?!疏陌熙蓦地睁开眼,是她!眼前似乎又浮现出她如玉般的脸庞,她来找自己所为何事?带着疑惑,疏陌熙对小厮说,“带她们来月药庐来见本王。”
“是。”王川得令后迅速退下。
“易冷,替本王更衣。”
“是。”
不一会,王川便带着苏晚照和灵芸来到了月药庐,月药庐处在熙王府的最深处,四周种植着各种奇花异草,空气中还浮动着淡淡的药香,极其清雅僻静。
莫御风听闻自己新收的徒儿来了,也稍稍放下了手上的事,和疏陌熙一起来到了月药庐前厅。
疏陌熙看着眼前的妙人儿,神色变得柔和,“晚照姑娘今日来找本王可有什么急事?”
苏晚照对着上方福了福身,“小女今日前来是想与师傅商量瘟疫之事,所以特意前来。”
疏陌熙心中划过淡淡的失落,不是来找他的么?自己怎会这般多想了?
莫御风啜了口茶,“晚照,你对瘟疫有何看法,来找为师可是想到什么法子了?”莫御风随口一问,也倒不是真的觉得这个不满十五的女娃娃的看法抱有多大希望。
苏晚照听得出其中意思,依旧不卑不亢,“徒儿近日研究师傅的《医典》,看过不少治疗鼠疫的方子,大多用的是大黄、朴硝、枳实、川朴、犀角、羚羊角、黄连、黄芩、车前、泽泻、连翘、牛子、桃仁、红花、紫草茸、紫花地丁、紫背天葵这些。我让人以此方制药,患者服后有些症状确是缓解不少,但却始终不得根治,不知师傅以为如何?”
莫御风听到苏晚照的这番话不由得对眼前的这个女子刮目相看,自己予她的《医典》不过半月,她竟看的如此透彻,刚才所说的药材没有丝毫差错,她在背后的努力可以想见。不仅如此,身为医者,身怀仁心,懂得扶危救助,体恤患者,若是能够好好培养,日后定能成为不输于自己的一代良医。
莫御风对着这个新收的弟子心中赞叹不已,神色确是忧心忡忡,“晚照你说的不错,为师这些日子也在改良药方,可也并没有多大成效,唉。”
苏晚照看着莫御风深陷的眼窝,知道师傅对瘟疫也是极其上心,“师傅可曾想过天花的解法,以种痘之法增强患者抵抗力,那么对于此次瘟疫,是否也有人身处疫区确未患疫症,若是能得此人,以其血为药引,再加上师傅方子,也许可以治疗瘟疫了。”
莫御风听了苏晚照的话,皱着眉,双手负后,在厅中来回踱步,对啊,自己怎么会没有想到这层,在以往爆发的疫症中确实有那么几个特殊的存在没有染上瘟疫,这并不是巧合,恰恰是制止瘟疫的关键所在,或许苏晚照的办法确实是能治疗瘟疫呢。莫御风看着苏晚照,眼中投过一丝赞赏。
“这法子在医理上可行,不过,”莫御风看着苏晚照顿了顿,“要找到这种人可是要费上一番功夫的。”
“这个师傅放心,徒儿可以去岚城外慢慢找,若是岚城没有,也可以派人去西北瘟疫发源地,我相信只要坚持就一定会能找到的。”苏晚照神色坚毅,得到莫御风认可的方法可行性很高,她断不会放弃目前而言唯一的方法。
“不行!”疏陌熙在听到苏晚照要亲自去寻找,出于一种莫名的情感让他未经思考就出言制止,厅内的人惊讶地看着他,他才发现刚刚的失态,他抬起衣袖,假装咳了咳,“苏晚照姑娘去太过危险,况且现在时疫肆虐,若真出了什么差错,本王也不好向苏丞相和苏公子交代了。”
莫御风听着疏陌熙的话也觉得有道理,“陌熙说的不错,晚照,你就随我在月药庐中配药,寻人之事还是让陌熙去安排吧。”
苏晚照应承道,“徒儿谨遵师傅之命。”
疏陌熙看着苏晚照不去那疫区,安下心来,“易冷,吩咐凌天带领两百羽卫去寻莫老所要之人,务必越快越好。”
“是。”易冷刚毅的脸庞尽显肃穆,得了命令,便风一般出了月药庐。
岚城大理寺内六皇子疏流影坐在最上面,玩味地看着底下审讯的几人,“文二公子,你今日来大理寺,可是放出毒米的人已经找到了吗?”
疏流影单手撑头,一头乌发未绾未系披散在身后,光滑顺垂如同上好的丝缎。秀气似女子般的叶眉之下是一双勾魂摄魄的深褐色瑰丽眼眸,眼角微微上挑,朱唇轻抿,似笑非笑,手中的折扇轻摇。仔细看看,竟与疏陌熙有七八分相似,只不过一个面相儒雅,一个邪魅十足。疏陌熙与疏流影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自小感情深厚,形影不离。
疏流影本想今日去熙王府看望自家皇兄,可是父皇这些日子不仅为国事操劳,也忧心瘟疫之事,心力憔悴,一时病倒了。所以毒米出现一事便交与他来查办。
文青玄带着一个三十岁左右模样的中年男子跪在大理寺中,“回六皇子,放毒米之人已经找到,正是此人。”文青玄手指着男子,缓缓道出。
“哦?”疏流影声调上扬,神色不变,对着男子说道,“你是谁?”
男子听到后吓得身体伏在地上,“草,草,草民李,李大友,是,是文国府粮仓的管,管事。”
“毒米之事怎会与他有关?”疏流影问道。
文清玄回,“回六皇子,正是此人管理毒米的粮仓,家兄文清羽去调米之事,此人利用职责之便,私换了好米,以毒米填之,才导致了如今的瘟疫。”
文清玄每说一句,李大友就越发的紧张,汗不停地掉落,神色慌张,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他一介小小管事,借他十个胆子怕也是不敢犯这样大的罪,二公子是否搞错了,还是说故意搪塞本皇子?”疏流影薄唇轻启,眼神紧紧盯着底下两人。
文清玄似乎早知道有这么一问,不紧不慢地回道,“六皇子,这人呢不能只看表象,有时候为了钱可是什么事都敢做呢。六皇子请看这些欠据。”文清玄从怀中掏出一沓票据恭敬地递上。
疏流影使了个眼色,一边的侍卫便将文清玄手中的东西交给六皇子,疏流影一页一页翻到,皆是李大友在各个花楼赌场中的欠据,细数下来,竟达到五千两之多!
文清玄继续说道,“李大友,这些可是你签的?”
李大友头垂在地上,侧脸瞄了眼文清玄,文清玄神色自若,只一个眼神看向李大友,手中若无其事地把玩着腰间的璎珞。李大友看到那枚熟悉的璎珞,立刻扑倒向前,“回六皇子,二公子说的没错,全是草民的一己贪念,铸成大错,六皇子饶命,饶命啊,草民知错了。”李大友说的泪唰唰的往下掉,一脸悲戚。
哼,愚蠢替罪羊的把戏。疏流影看到两人的眼神互动,在心中不屑的一哼,不过,父皇在这之前对他说,现在还不可对文国府动手,无论是出自嫣贵妃的原因还是其他,父皇的旨意他必遵循。只怕是可怜那个李大友了。
“如此,”疏流影清了清嗓子,“传本皇子之命,李大友利用权责之便私放毒米,爆发瘟疫,导致社会动荡,民不聊生,实属罪大恶极,立刻斩立决,以儆效尤。”
李大友听后瘫软在地,文清玄用只有他们俩人听到的声音说,“你去了,我定保证你女儿此生的荣华富贵。”
李大友就这么怔怔地看着文清玄,脸上划出一丝释然,便被两个侍卫拖了出去。
“怎么今日是二公子过来大理寺,文丞相何在?”事情处理完,疏流影询问。
“家父近日为此事忧心不已,已经在家卧病两日了。”文清玄恭敬地回道。
“文丞相是我梁国百官学习的楷模,如此为国为民,实属我梁国之幸啊。”疏流影笑着说道,“我这刚得了几味珍贵的药材,不如就送给文丞相,也好让他早日康复。”
文清玄立刻跪在地上,“谢六皇子赏赐,家父定会尽早康复,为国尽忠。”
“本皇子正要出去散心,不如去看看文丞相,也好让本皇子与父皇安心啊,不知可否?”卧病?本皇子倒要看看是什么病。
“六皇子肯贵步临贱地,文国府必定蓬荜生辉,岂有不欢迎之礼。”文清玄笑的谄媚。
“好,那就去文国府吧。”折扇合起,扇子的主人已出了大理寺的门。
文国府立新院是文学涯的主院,此时此刻文学涯正躺在床上,脸色惨白,不时发出哎呦哎呦的声音,好似受到病魔的折磨。
疏流影问旁边的诊治大夫,“文丞相这是怎么了?”
“回六皇子,丞相他最近过于操劳,一时受累,修养几日也就无大碍了。”大夫回完又继续写手中的方子了。
“毒米一事已经解决,文丞相且安心养病吧,本皇子自会向父皇承述整件事的缘由。”
听到毒米之事已经解决,文学涯面色一喜,又很快闪过,“那老臣就在此谢过六皇子了。”然后转头对文清玄说道,“玄儿,天色不早,还不赶紧准备膳食好好招待六皇子,可不能怠慢了。”
“爹放心,孩儿这就吩咐下去。”随即向六皇子行了礼后就退了出去。
看着暮色已至,“也罢,就叨扰文丞相了。”疏流影嘴角勾起,折扇轻摇。
晚膳还未用完,忽然一道闪电撕裂了天空,“哗”的一声,大雨就像天塌了似的铺天盖地从天空中倾泻下来,雨点很大,顺着风势,斜斜地落在窗台上,干燥的青砖上立刻绽出一个个水印,天地之间像挂上了一幅巨大的珠帘,迷蒙蒙的一片,闪电雷鸣,暴雨哗哗,像天河决了口似的凶猛地往下泄。
“刚刚天色还很好,这雨还真是说下就下啊。”疏流影看着门外的雨势,“也不知什么停?”
“六皇子,这雨下的太大了,不如就在府上暂住一晚吧,若是被这雨淋出风寒了,就是我文国府的过错了,不知六皇子意下如何?”文清玄在下首询问道。
“看样子也只好如此了。”
“微臣这就下去吩咐打点。”
疏流影微微颔首。
是夜,疏流影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外面的雨依旧很大,可是在雨声中隐隐约约听到有女子的呼叫声,朦朦胧胧,若即若离。
“飞绝,”疏流影唤出他的贴身侍卫,“你可有听到什么声音?”
“爷,好似是一个女子在叫。”飞绝说,“许是哪个犯了错的奴婢在受罚吧,爷不必理会,还是早些休息吧。”
“呵呵,这雨下得我心烦,飞绝,随我出去看看吧。”说完便出了院子,飞绝立刻跟上。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被关在柴房里的文卿卿不停地敲打着门,声音一点点的弱了下去,每日被关在这里的她吃的都是馊了的饭菜,不时还有大夫人身边的人对她辱骂殴打,但着对她并不是最难过的。每每午夜梦回,她都能听到娘凄厉的哭喊,娘是被活活烧死的,这是她心中永远的梦魇。大夫人!若等我出去,我必要对此付出千百倍的代价!!!文卿卿咬牙切齿的痛恨。
“飞绝,声音似乎是从这个房间传出来的。”疏流影来到柴房外,玩味地听着女子的呼喊。
有人?文卿卿听到外面男子的声音,急忙拍门,“有人吗?放我出去!”
“你是何人,我为何要放你出去?”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求求你,我求求你。”文卿卿声音略带哭腔,让人听了不忍拒绝。
“飞绝,把锁打开。”疏流影吩咐道。
只听咔哒一声,锁已被剑砍断,门里立刻倒出一名女子,女子不过十四五岁,衣服破烂不堪,如雪的凝脂布满了触目惊心的伤口,一张惨白的小脸看着疏流影,鬓角有着一个小小的暗红色的牡丹花胎记,眼神里写满了倔强,疏流影心中触动了一下。
“姑娘,,,,”疏流影正要开始询问,文卿卿一骨碌站起来,冲进旁边的小林子里,不见了身影。
“飞绝,我长得很恐怖吗?怎么她看了我就跑呢?”说着,疏流影还摸了摸自己的脸,一脸不解。
飞绝看着自家爷,选择性的忽略了这个问题,自家爷啥都好,就是,太,自,恋,了!“爷,我们要去追那个女子吗?”
疏流影扯起标志性的笑,“自然是要去追,这么大的雨,又受了那么多伤,她一个女子能怎么办。”
“爷,飞绝这就去。”
文卿卿冲出小林子,熟悉的来到墙角下,一点点扒开四周的草,不一会就出现了一个类似狗洞般大小的缺口。文卿卿神色坚定,不顾一身的伤痕爬了出去。
雨下得越发大了,文卿卿满身泥泞,混杂着血迹,一瘸一拐的向前走,嘴中念念有词,“娘,娘,卿卿一定会为你报仇的。”卿卿,是娘为自己取得小字,整个名字都是娘为自己取得,而娘,娘再也没有了,再没有了。
“卿卿,慢点跑,别摔了。”
“卿卿,这是娘给你做的小粉裙,你试试看,喜不喜欢?”
“卿卿,娘给你梳头,我家卿卿是世上最美的女子,要嫁给最俊美的少年郎”
“卿卿,这是娘刚刚从厨房里找到的好吃的,还没馊呢。”
“卿卿,娘病了,你要好好对自己,别让自己受苦。”
往事一幕幕呈现,娘的关心疼爱,娘的不舍期待,全都灰飞烟灭了。。。。。。
“哇啊!”文卿卿对着天嘶吼,“文府,从此我文卿卿与你势不两立!!娘!”话音刚落,弱小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了,扑通倒在旁边的水坑里。
“驾,驾,吁。。。”一辆马车出现在文卿卿的跟前,车里传来好听的女声,“余叔,怎么停车了?”
驾车的老人对车里人说,“夫人,有个女子倒在车前。”说着,便跳下车,探了探女子的鼻息,“夫人,还有气,要如何处置。”
车里人叹了声,“下这么大雨,也是可怜,带回庄里吧。”
“是。”
老人迅速把女子抱到车上,甩了马鞭,“驾。”马车又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