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却是一路泥泞。阳光明媚,却仍有丝丝凉风入骨。
曾茅和蒋氏已在灶房忙活儿,沈修文洗漱后,就去山谷中走了走,等他回来时,所有人都起来了,殷柔见他回来,走过来,轻声道:“沈公子,我们都已经吃过了,桌上的馒头是稀粥是给你留的。”
沈修文看着她和柳梦寒一模一样的娇美容貌,心头就一阵揪痛,他暗暗吸了一口气,点点头,径直从她身边走过,又忽然想起了什么,顿足回头一问:“殷姑娘,你的身子好些了吗?”
殷柔微笑道:“好些了。”
“那就好。”
沈修文坐在板凳上,摸起筷子。
昨晚没怎么吃东西,现在还真有些饿了。
殷柔走过来也坐了下来,看了看他,柔声道:“父亲说,有一位好友托他去钧州禹县办点儿事儿,已经先行一步,到时在那儿的福友客栈会合。”
沈修文微一抬头,问:“殷老爷什么时候走的?”
殷柔道:“天未亮,就和管事出发了。”
沈修文闻言,心头一阵窃喜,一想着这一路上不用看见殷老爷假惺惺的嘴脸,就浑身舒畅。
吃过饭,与曾老头一家子作别后,他们一行人就整顿上路了。
马车从山谷行径,路经庆县、茂县、大奉县,十天后,就到钧州了。
这一路上平静且无趣,除了没、日没夜的赶路就是梦会周公,没什么大的风浪。
要说真有什么大事,也就是前两日无极门被盗一案。
无极门位于钧州禹县东郊的无极山,乃是武林中排名前十的门派,以“无极剑”闻名于天下。门主邵华君年仅二十,武艺不凡,无极门弟子三千,在江湖中的地位日益显赫。
而她的另一个身份却是京城马家的大小姐,吏部尚书马文升乃是她的亲外祖父,一生清廉节俭,忠义于朝廷,自诩“三峰居士”,又号“友松道人”。
而此次无极门被盗一案实属蹊跷,无极门门规甚严,又是武林中实力不容小觑的大派,能悄无声息毫无察觉地盗走无极门藏于无极阁中的一卷武功秘籍,此人身法诡异,必是武林高手。
这件事一经传出,即刻轰动了武林中各大门派,纷纷派出弟子赶赴钧州查探虚实。
而此刻,沈修文他们一行人已经在钧州禹县东街的“福友客栈”住下了,可殷老爷和管事却迟迟没有前来会合。
三天过去了,越来越多的武林中人会聚禹县,当中也有不少凑热闹的纨绔子弟,也有趁机来捞油水的市井之徒,可谓是鱼龙混杂。
严东明眼看事态发展愈发激烈,担心将他们一行人搅合进去,只好领着随行的丫鬟、小厮四处打听,却仍然没有殷老爷和管事的消息。
殷柔眸中泪光闪烁,声音哽咽道:“表哥,爹应该比我们早到才是,这都好些天了,为何还没有消息?”
严东明也是眉头紧锁,满脸的愁容,听着她的问话,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沈修文看在眼里,起身拍了拍胖子和苗老三,道:“我们也出去找找吧。”
刘大安“啊”了一声,然后很配合的站起身,拖着一脸文雅从容的苗老三出了房门。
杵在清风客栈旁边的巷子口,刘大安嗤道:“你该不会是真要去找殷老爷吧?”
沈修文点点头,“那是自然。”
刘大安阴测测一笑,“你为了讨好殷姑娘还真是不遗余力,那殷老爷可是丝毫没给你留情面。”
沈修文淡淡地扫他一眼,“这和殷姑娘没关系,跟你说了你也不明白。”
接着,他们三人就各为一路分别由城东、城西、城南打听殷老爷的下落。
沈修文一路向东,沿着店铺打听,但来往商贾旅人众多,铺主也没什么印象。
这时,十几个身穿同样浅蓝袍子的人手持长剑,匆匆往东郊而去。他们与沈修文擦身而过,步履轻浮,来去似风。
沈修文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听身后有人叫道:“岳灵派的大师兄发现了那贼人的踪迹!”
然后就听见街上一阵喧哗,纷纷有武林中人持剑往东郊追去。沈修文怔愣了一会儿,决定不去凑热闹,步调一转,往城北走去。
一路下来,该打听的都打听了,还是没有殷老爷和管事的下落。
沈修文不由皱了一下眉,心想:这没道理啊,要是殷老爷提前到了禹县城,就算没住在福友客栈,也会住在别处,这巴掌大的县城不可能半点儿消息也打探不到。
除非……殷老爷和管事刻意隐瞒下榻之处!或是他们根本就没在禹县城中!
这样的想法让沈修文浑身一颤,隐瞒下榻之处,是为何故?不由觉得第二种猜测的可能性要大一些。
沈修文一边打听,一边不知不觉出了北城门。
城门外有一家面摊,沈修文觉得肚子有些饿了,就在仅剩的一个空位坐了下来,要了一碗面。
不一会儿,一碗热腾腾的面就端上了桌。沈修文取来筷子正要下口,抬眼间瞥见隔壁桌一个戴着斗笠的男人甚是奇怪。
他要了一碗面,却过了好一阵子也没动筷子,穿着一件粗布麻衫,衣袖上还有几处明显修补过的痕迹,可在沈修文看来,他浑身上下却透着一股内敛之气,决计不是普通人。
过了一会儿,见那人付过钱往东边的树林中匆匆走去,沈修文也不吃面了,赶紧撂下两文铜钱,尾随在其身后。
那人步伐极快,身法敏捷,要不是沈修文练就了一身捉鬼收魂的道法,也是万不能跟得上的。但那人警觉性甚高,显然是个武林高手,沈修文不得不尾随在十丈开外,饶是这般远的距离,也未能逃过他的察觉。
只见那人身躯微微一顿,突然犹如金刚磐石般一动不动,沈修文慌乱之下屏住气息,躲在一棵新芽葱葱的大树后面。
半晌过后,他不动声色地伸出脖子往前探去,却惊觉这一大片青翠的山林中早就没了那人的踪影。
沈修文却不死心,来来回回在那林中细细查找踪迹,直到晚霞垂暮,傍晚将至,也未能查出个什么名堂。
正在愁苦之际,沈修文突然“啊”了一声,一拍脑门儿道:“我是来寻殷老爷的,管那戴斗笠的人作甚?”
沈修文摇摇头,抬头一看天都快要黑了,于是匆匆赶回福友客栈。而胖子和苗老三早就回去了,这会儿正杵在客栈门口四处张望。
“你们在干什么?”
身后突然冒出一句轻飘飘的声音,胖子和苗老三都吓了一大跳。
回头一看,沈秀才不知何时消无声息的杵在了他们的后面。
刘大安拍拍胸口,似乎还没缓过劲儿来,苗浩然倒是沉稳多了,看着沈修文道:“殷老爷和管事已经前来会合了。”
“他们来了?”沈修文忍不住拔高了嗓门,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消失了好些天的殷老爷和管事突然就出现了,沈修文一时半会儿还没反应过来。
刘大安连连点头,“我和老三回来的时候,殷老爷和管事就在客栈了。”
沈修文问:“那这些天他们都去哪儿了?”
苗老三一本斯文地说:“他们路经大奉县时被盗匪盯上,折了道,从汝宁府绕道而行,所以迟了几天。”
沈修文听后惊讶道:“他们怎么会被盗匪盯上?况且眼下盛世昌明,打家劫舍的盗匪大都在朝廷的感召之下转行做买卖了,怎么还会有这般猖獗的贼匪胆敢在光天化日之下目无王法,干这种强抢豪夺的事?”
苗老三忽然文雅稳重地笑道:“即便是繁华盛世,朝廷中那些自诩孤高的大臣们也不见得有多干净,何况是山中盗匪?总有那么一些个漏网之鱼罢!”
刘大安附和着一叠声道:“那是,那是,况且殷老爷随身携有一块价值连城的于阗瑰玉,是他那友人托付给清风阁阁主之物,却不小心走漏了风声,那些贼匪就本性毕露,串合在一块儿盯上了他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