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三更,刘家棺材铺的两父子早就埋伏在了醉仙酒楼的屋瓦上,只是这会儿刘大贵实在撑不住了,索性头一歪,靠在竹筐上,睡着了。
刘大安连连打了几个哈欠,也打算眯一小会儿,然而就在他的眼皮子要合没合上的时候,迷迷糊糊瞧见空无一人的街头走来一个穿着红裙的女子。
哎呀!这不是杨大小姐嘛!
刘大安一个激灵,清醒了一大半。右手不自觉地摸上一个瓷瓶,左手摸上一个瓷碗,全身紧绷如弦。
看你还怎么掏出我的手掌心!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缓缓靠近的红衣女子,用屁股轻轻撞了撞一旁的刘大贵。
“老爹,来了,来了。”
刘大贵微微动了一下,然后“呼哧呼哧”了两声,就没反应了。
刘大安一急,用力撞了他一下,见他还是没反应,又撞了他一下。
可他这老爹睡得像死猪一样,怎么弄都弄不醒。
没办法,只能靠他自己了。
就在他准备掀开箩筐,以自己的英勇之姿和那邪物大干一场的时候,突然,一个人头从箩筐上倒立下来,乌黑的发丝豁然在他眼前飘荡。
刘大安吓得心神皆散,只听一声尖叫过后,“哐当”一声,一个肥重之物从屋顶滚落下去。
然后一阵杀猪般的惨叫惊天动地……
刘大安哆嗦着从地上爬起来,抬眼看见站立在屋顶上红衣飘飘的杨影儿,如同雪地里盛开的梅花一般,那么美那么诱人。
心里轻飘飘的,也没有方才那么害怕了。
想着那段可歌可泣的往事,他不自觉就开口劝道:“影儿,回头是岸呐!”
杨影儿唇边勾起一抹邪肆的弧度,低头深深地看着他,轻声细语地道:“大安,我知道你一直喜欢我,其实我也喜欢你。”
真的?
刘大安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一句真心话,登时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他就知道影儿一定是喜欢自己的,那该死的何大少爷横刀夺爱,真他娘的不是东西!
刘大安目光炯炯地望着那心心念念的人儿,颤抖着声音问:“影儿,这都是真的吗?”
杨影儿含笑看着他,娇羞的点了点头。
一抹红晕瞬间爬上刘大安肥嘟嘟的脸颊,只见他搓着衣角,吞吞吐吐道:“那,那我们接下来该做些什么呢?”
他心里就想着,要不一起牵着手散散步吧。如此一想,他更是闪烁着两只小眼睛满心的期盼。
杨影儿一听,愣了一下,然后轻笑道:“那我们就去隔壁的云月客栈,怎样?”
天下男人果然一样,都不是什么好货色!
杨影儿巧笑倩兮,却在心里咒骂。
这话让刘大安着实激动了一把,正想回话,屋顶上刘大贵的箩筐突然掀开了,他左手一碗狗血,右手一壶童子尿,哗啦全扣在了杨影儿的脑袋上。
“呸,你个骚、货,想做老子儿媳妇,下辈子都别想!”
这狗血和童子尿劈天盖地罩在杨影儿的头上,想想都觉得恶心。
杨影儿惨叫一声,红润的皮肤瞬间如同一块一块的纸皮脱落下来,腥臭之气充斥在风中,夹带着腐烂的恶臭味。
顷刻间,她脸上的肉皮稀烂,鼻子脱落,嘴巴只剩牙齿,一颗眼珠由眼眶落下,在冰冷的青砖乌瓦上滚了几滚,“啪嗒”落在酒楼门前,滚到刘大安的脚下。
刘大安被惊呆了,脸色一会儿白,一会儿青,最后“哇”的一声把晚上吃的叫花鸡吐了出来。
杨影儿眼中掠过肃杀之色,阴沉沉地转过身,用剩下的一只血珠子盯着刘大贵。
刘大贵双手叉腰,面露不屑,冷哼道:“看什么看,丑八怪!”
杨影儿登时勃然大怒,血肉模糊的头颅“咔、咔”转动两下,发出骨骼碎裂的响声,可见她满腔怒火就要爆发。
突然,她伸出一只干枯的手猛地发力,刘大贵被一股巨大的吸力拉扯向前。
刘大贵暗道不妙,作势大喝一声:“遁地术!”
杨影儿浑身一顿,力道微松,刘大贵见准时机,猛地弹跳而起,“豁”地一声,踏脚之处把屋顶砸了个窟窿,整个人噼里啪啦掉进了酒楼的厢房。
刘大安“哎呀、哎呀”叫唤了几声,噌地就从地板上爬了起来,脚底抹油似的飞快地跑了。愣是把厢房里正在听曲子的一个老头吓得半死。
被刘大贵耍了,杨影儿怒不可遏,正欲去追,长明街的街头传来一声厉喝:“妖孽,还不束手就擒!”
杨影儿回头看了一眼,唇边带着一丝冷笑,然后突然纵身一跃,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刘大安循声望去,但见街头走来两人,其中一人自然是沈修文,而另一人却是一个与众不凡的姑娘。
那姑娘年纪不大,一袭青衣飘飘,身材玲珑有致,个头高挑,动作干练。借着酒楼的光亮,更是将她的身材勾勒得楚楚动人。
刘大安咽下一口唾沫,眼珠子在她胸前转了转,还没来得及收回目光,就被那姑娘当头一喝:“看什么看,信不信把你眼珠子挖出来!”她毫不客气的冲他比划比划了拳头。
这姑娘脾气还真大!
刘大安忙往后退了一步,看了沈修文一眼。
“秀才,你还真行!”他阴阳怪气地笑道。
行什么!
他可是什么都听不懂!
沈修文掩唇轻咳一声,一本正经地道:“别误会,是她刚才救了我。”
俗话说:救人一命,以身相许。
那你就以身相许呗。
刘大安贼贼一笑,冲他使了个眼色。
沈修文翻了个白眼,意思是:你啥意思啊,你有啥意思你说出来啊,你眨眨眼,我咋知道是什么意思!
刘大安显然是把他当作自家人了,而作为自家人,当然得摸清对方的底细。
是大家闺秀呢?还是书香门第呢?还是富贵小姐呢?
刘大安忽然一脸正色地向那姑娘拱手作揖,言词诚恳真切,比那珍珠还要真。
“多谢姑娘出手相救,我家秀才的事就是我的事,不知姑娘芳名?要是将来有机会,我一定会报答姑娘的恩情。”
那姑娘瞧了瞧他,看他一脸真挚,摆了摆手,十分仗义地道:“报答就不用了,不过要是以后你们遇到什么麻烦,需要帮忙的话,可以来找我,本姑娘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苍云派小师妹林代云就是我,记住了。”
苍云派?沈修文和刘大安皆是一怔,这赫赫有名,闻名天下的苍云派乃是当今武林第一大派,而苍云派的掌门洪天行更是武林之中的绝顶高手,其门下三大身为掌教的弟子武功高强,乃是当今武林翘楚。
苍云派门下五千余弟子,行侠仗义,除恶惩奸,无不为百姓称颂道赞。
身为无名小辈的沈修文和刘大安当然是敬佩羡慕妒忌恨了,况且眼前就是一个如假包换的苍云派弟子,心头的激动那是不言而喻的。
不过心里虽是这么想,却不能丢了自家威风,沈修文面不惊风,淡淡一笑道:“姑娘此话差异,我们乃‘怀县三杰’,一般人都不敢找我们的麻烦,就算有,也能自己解决,倒不用劳烦姑娘了。”
“就是,我们怎么会有麻烦。”刘大安立刻昂着头接上话,“苍云派嘛,我知道,就是那个武林中的一个门派,能有多了不起!况且你才多大,屁大的姑娘家,能有什么本事!”
胖子是想说他们“怀县三杰”名号响当当的厉害,不过一激动,话锋一偏,就把人家苍云派说成了是扶不上墙面的小角色。
林代云本来起个好心,没想到竟招来这般羞辱,火气一下就窜到了头顶,“豁”地一声就拔出了长剑指向沈修文。
“本姑娘好心帮你们,你们却说出这样的话,信不信本姑娘现在就宰了你们两个拿去喂狗!”
喂狗!
那也得吃得下胖子身上的一身膘吧!
沈修文浑身抖了抖,小心翼翼地伸出右手的一根指头把指着自己的长剑轻轻推开,嘿嘿一笑。
“代云啊,话可说清楚了,刚才那番话可是胖子说的,连我都听不下去了,你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一边说着,那剑尖已经被推到了刘大安跟前。
这小子,太不仗义了!
刘大安吓得腿一哆嗦,往沈修文身后躲了躲。
“你大爷,这么耍老子,信不信老子废了你!”他怒道。
说着便是一脚踹在沈修文的屁股上,沈修文“哎哟”一声叫唤,眉毛鼻子嘴巴都挤在了一块儿,滑稽得很。
林代云“扑哧”一声笑出声来,收起长剑道:“本姑娘不是小肚鸡肠的人,刚才的事就不与你们计较了。”
哎呀呀!不早说。
胖子和沈秀才顿时一脸热情,拱手一拜道:“多谢侠女不杀之恩。”
这动作出奇的一致。
林代云愣了一愣,下一刻就爽朗的大笑起来。
“轻点儿,轻点儿……”
醉仙酒楼里忽然传来撕心裂肺的叫唤声,接着“哎呀”一声惨叫,就见酒楼里的几个壮汉把一个人给扔了出来。
乍眼一看,那人竟然是刘大安的老爹刘大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