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再到夜总会,不想聂子远已经在了。我现在当他大恩人般存在,见到他心里自是欢喜。
于是抛下手边无关紧要的客人,过去找他聊天。
他今晚穿着随意,一身灰色的休闲装,让他整个人看着柔和不少,给人的感觉也没了前几次的纨绔。
本来是要跟他谈作画的事的,想着他既然懂画,应该喜欢这个话题,只是没想到我才刚坐下,就听他出人意料地提出来那种邀请来。
“红玫瑰,愿意跟我回去吗?”他说话的时候满面春风,神情柔媚。
我看着,聂子远无疑是个英俊的男人,不一般的长相,气度不凡,谈吐也风流,难怪有些姐妹私下里都会议论他。当然,也顺带说几句嫉妒我的话。
此刻,让他这样说,我是实实在在地给吓住了,只有讪笑着装糊涂,“聂先生的意思是?”
他怡然自得地品了品手中的杜松子,摇头朝我挤眼。
那是怪我装傻的意思了?
他倒也没有生气,只抿唇笑着解释,“我不想看红玫瑰和别人谈笑风生呢,不如和我回去……做我的贴身保姆啊?”
“贴身保姆?”
他笑起来,口吻暧昧道,“红玫瑰真的不懂我的心意吗?那可伤心死我了。”
我怔忡,一边怀疑他的用意,一边也才恍然,或许翠娘这些天的那套猜疑,也未必是空穴来风。
因为我的沉默,气氛忽然变得微妙起来,聂子远大概也察觉到,便晃了晃手里的酒,大笑起来,“红玫瑰,我只是想让你回去给我做保姆,你想到哪儿去了?”
“……”能不多想?开什么玩笑!
“比如帮我洗洗衣服,做做早餐,收拾下房间,再挡挡女人……红玫瑰,我觉得你是最好的人选了,你可一定要答应我啊。”他忽地摇尾乞怜,卖起萌来。
只是啊,这种和有钱人之间的过场游戏,先不管最终是要以什么局面收场,对我而言也早就缺乏吸引。
普遍的一个现象,都说有钱人才喜欢门当户对,其实这不尽然,相反的,满眼望去,没钱的人倒将这话践行地更为彻底。
见他等着,我摇头道,“谢谢聂先生的好意,只是红玫瑰五指不沾阳春水,怕是做不了这事,还是在这里,就这么陪陪客人来的轻松。”
聂子远顿了顿,倏地收住笑容,眼神也敛了,声音里带出一片冷意,“看来红玫瑰不喜欢做保姆,可不都说工作不分贵贱?就算是江北大学毕业……怎么就瞧不起保姆的工作了呢?”
“……”脑子轰一声炸开,他调查我?!
那蒙蔽了的羞耻心霎时间冲出乌云滚滚而来,不留余地地将我满身的优越瞬间淹没。
不敢想,那些我极力掩藏的东西,竟就这么被人扒了出来……
没忍住心底的愤怒,我直冲他道,“没想到聂先生这么闲?!”
男人嘴角弯了弯,笑声明朗,却不像嘲讽的味道,人似乎也没有因为这突然变味的气氛而不快。
只见他端起酒杯,懒散地喝下一口,就靠在沙发上悠哉道,“这样的表情不是很好看?既然不想笑,干嘛总端着嘛。”
他这莫名其妙的话让我生气都无法,我忽然也迷惘起来,他今晚来这里的目的到底是想我难堪,还是怎么?
聂子远搭起腿,像是窥探到我心里的疑问,自顾自就说了起来,“只是突然有兴趣了解你,哪儿会想到你是江北大学的学生。别误会,我说这话也没特别的意思,纯粹是觉得你在这儿……屈才了。”
“是吗,难道给聂先生做保姆就不屈才了?”
“哈哈哈,小心眼,红玫瑰你说话这样直接,是真不怕我生气咯?”
“……”叹口气,希望这个人不会给我带来什么麻烦。
万一身份暴露丢脸的就不是我一个人,适时在全国享有排名的江北大学估计也……
虽然我自认为自己素来没有团队意识,习惯我行我素,但让无辜的人因为我受这份屈辱,我会连睡觉都无法心安。
好在聂子远并没什么恶意,行为懒散,味道还是老样子,“不知道你为什么到这儿来陪酒,是找不到工作吗?”
“……”
“要是这样,我倒可以帮你找一份对口的工作。”
帮我找……
像无助的孩子被人摸了摸脑袋,一股暖意嗖地从心底里腾生起来。
可惜我不能再恣意地欠聂子远的人情了,现在回头想想,说不定那些画也是他特意在帮忙。
于是婉谢谢绝,“聂先生不必对我这样好的,关于画我很感激,至于工作的事,真的就不烦扰了,我自己可以找。”
聂子远没再坚持。
从夜总会离开时直接在附近的超市买了些速食品,回到家随便煮了碗面,吃完就很满足了。
非音电话里说要来,我倒是没想到她会赶那么一大早。
彼时我还在厨房里煮粥,余光里一影儿就从门口移了过来,生生给吓了一跳。
“穿得这么少,小心感冒了。”女孩子身上就只一件露肩的巧克力色到膝短裙,夏天的清早,看着一片清凉。
她把猕猴桃和红富士往我家粗鄙的餐桌上一扔,迈出两步就一把将我搂怀里。
跟着就没声招呼地嘤嘤啼哭,“你告诉我不是真的……”
“……”就她会哭,赶紧将她推开道,“好了,先收收,我这还煮粥呢。”
人听话地去了客厅,找了条凳子乖乖坐下。
我把粥装进保温盒里,一切准备好之后,才叫她,“走了,这粥不是给你吃的,等下我们出去吃炒粉。”
“好。”梁非音有气无力地应着,忍不住又要落泪的样子,“你一定要给我说清楚!”
“都依你都依你,快擦擦,省得我妈见了又说我欺负你。”
老太太还是那么地喜欢非音,见她来看她,人也难得来了精神,说这说那的,好像非音才是她女儿。
“还是瘦了点,跟年年一样,太瘦了,怎么没好好吃饭呢?”
非音抓起我妈的手,摇头道,“阿姨,女孩子瘦点才好看呢,你看年年不是一样?”
我妈叹一口气,身为女人,到这个年纪已经不理解年轻人所谓的执迷了,“都瘦成一把骨头了,还美呢……”
没多久的时候,门忽然被推开,我爸不知道从哪里回来,见非音在,立时脸一僵,将我叫了出去。
走廊外,老爸一脸肃正地看着我,用着仿佛仇人般的口吻道,“你还把她带来?都今天了你还对她那个哥哥念念不忘?!你还要不要脸!”
“……”
“你妈神志不清,你也神志不清!”
“……”
“女人就是心软!好了伤疤忘了疼,她就是替她那个哥哥补偿再多也没用!你已经被毁了!你这辈子都没脸见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