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风雨之后,今天太阳格外的晒。
一顿饭没吃成,他已经付完账上了车。
我喊来服务员,“打包。”
车上,梁非白再不肯减速行驶,宛若逃兵,一路只顾疾驰,再不管乘客安微。
我不吭声地看着车前的打包盒,汤菜晃悠不停,直到他的别墅。
他下车,冷酷地“pia”上车门,并不管我,撒腿便进了屋里。
有人在生气,闹别扭了呢。
梁非白气,我又何尝不气,看他时刻提醒着我那些荒诞不堪的过去,刺激我去回忆那没完没了的曾经,我没有把菜直接泼他脸上已经够文艺……
在车上等了会儿,梁非白却在进屋后再没出来。
不管他,沉甸甸的眼皮已经疲倦地不知今夕是何夕。
我一向爱做梦,也总是做噩梦,且多是同一个:阴冷的天空,漆黑的夜晚,荒无人烟的街道上,亮着一盏晕黄的灯,我裹紧棉袄,踏着沉重的步伐,寻着那光源,婆娑走去,走近了,才发现一地鲜血淋淋。
绝望的悲凉感从梦中穿梭而出,醒来时眼角酸涩,泪眼模糊,一时没注意已经睡在一张雪白柔软的大床上。
下床打开门,迅速到楼下。
空旷的大厅里,一个人也没见着,只桌上放着吃剩的盒子。
梁非白一会儿从厨房出来,听见声音,我看去,他手里拿着的赫然一个雪糕。
“吃不吃?”他走近,递手过来。
我转身。
背对他轻轻地深呼吸,咽下那一片难言之隐。
拍拍蠢笨的头颅,总是这样子,改不过来将梦里伤感的情绪带到现实中。
他拿着雪糕,自己啃起来,一边毫无情绪道,“去里边洗把脸,马上走了。”说完,推着大行李箱往外去。
意气风发。
飞机上。
相邻的两个位子上,男人专心地看着手里的报纸,女人则搔头挠耳地在研究着什么文件。
似乎对其中数据性的东西不很理解,她看起来很烦躁,一脸的扭曲,男人呢,时而斜眼打量,蹙眉凝看,但几次三番也都只是事不关己地偏回头,继续看报。
看着手边的天书,脑细胞已经死伤无数,我早该知道的,梁非白就是彻头彻尾地在耍人!
盖上文件,我苦笑侧头,直直瞪他,瞪出个窟窿。一分钟,两分钟,他还只目不斜视地盯凝着手边的报纸。
直到后边,头晕目眩,再无力支撑。
飞机降落的时候,一股强烈的失重感窜上身来,募地紧张抓着扶手,后背也略略泛上汗来,脸色苍白更不用说。
一双大手忽然盖上手背。
我不解地看他,不是要冷酷到底的吗,谁稀罕?
抽了抽手,却让他抓得更紧。
“不怕,一会儿就好。”他虽拧眉,却出声温柔。
一下飞机,我就吐了。
吐得整个人虚软无力。
梁非白看看我,围着我转了两圈,而后二话不说地走人。
没有脚力去追,我干脆找了石阶坐下,想平衡脑内仍晕乎的神级末梢。
目之所及的广场上,散乱着不少的小摊货,空气中传来烤红薯的香味,简直要馋死人,还有不少卖凉皮的,卖包子油条的,卖北海特产的……
梁非白一直未出现,将我抛在这异国他乡。
北海的天空泛着湛蓝色的青,比江北的上空好看很多,蓝天白云分层毕现,又像小时候江陵的天空,秀气得让人看不厌,看不够。
视线里跑近一抹熟悉的影子。
手一伸,他递出一瓶藏青色的风油精,“擦一擦。”他说着,又拧开小帽。
哦,怪味,怪味……
真是不太好闻的东西。
为了能顺带熏死梁非白,我也干脆多抹了点。
希尔酒店,梁非白提前订好了房间。
两间,相邻的两间。
到房门口的时候,他停下来,久违的温顺眸子看着我,声音柔软,“感觉怎么样。”
“……和江北,挺不一样。”摆路边摊的小贩很多,看着都过得特别地接地气,让人嗅出一股踏实味儿来。
男人呵笑出声,“看来是没什么了。”
“……”
“先休息吧,有什么事来隔壁找我。”
进了房间,将洗漱用品摆出来,感到头一阵发晕后,又立即扑上床。
可怜人生头一次坐飞机,懵懂无知,什么也没得准备,最后就这么惨败收场,晕成这副稀巴烂样。
“咚咚咚——”
门打开,又是他。
人还穿着一身职装,手里捧着一杯热水,“喝点烫的,再用热毛巾敷敷额头。”
将水杯递到我手里,他又径直绕过,顺顺当当走进我房间里的浴室,插好插头。
“泡个澡再睡。”他出来说道,眸间可见疲惫。
我点点头。
“今天没什么事,打好精神最重要。”他又道,没完没了。
平实的口气,有条不紊的发话,十足一个善解人意的上司,对下属员工在合理范围内的关心。
不停地点头,因为头疼欲裂也没精神跟他拗,随他说完关上门。
到房间里,很快沉沉睡去。
忘记了泡澡,也忘记了拿毛巾敷额头。
然而这些却都搬到了梦里,也摸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我只叹服自己竟允许姓梁的入梦来,多久了,每次梦见他,我都有超能力强迫自己苏醒,这次却奈何无论怎么都挣扎不开。
空气里也不全是风油精的味儿了,夹带一股森林的清香和烟草的芬芳,那么符合他的味道。
醒来的时候外边的天色已完全漆黑,房间里却亮着一盏晕黄的灯。
肚子咕咕乱吼。
翻开包,才记起老妈让带的鸡蛋路上已经吃光不剩。
看时间已经过了吃饭的点,酒店未必提供餐饮。
想着便下了楼。
北海的夜和江北的没什么不同,都是霓虹灯的灯光能把月亮和星星遮盖住的五彩缤纷的世界。
走在大街上,迎着微凉的风,看街上熙熙囔囔车子扎堆,好不热闹。
抬眸望向希尔酒店,真可悲,有些人注定观赏不到这片良辰美景。
大概走了十来分钟的样子,层层叠叠的建筑挡住了不会转弯的视线,这一来,回头就瞧不见希尔酒店了。
直到这时候才在小巷子里看到一家小餐馆。
平常的菜,却贵得要死。
无可奈何,反正公差消费一律报销,便硬是点了几道。
梁非白打来电话的时候,我已吃到一半。
“在哪儿?”
“吃饭。”搞得跟小蝌蚪找妈妈一样……
“在哪儿吃?”
“‘小哥菜馆’。”
“我说位置。”
他要过来?
“我一会儿就回去。”我道。
那边息了声,一会儿才口重道,“我还没吃。”
“……”
电话里,跟他龙争虎斗绕了半天,也没能教他辨析清东南西北,最后只得我付了钱回去希尔酒店。
“这么晚了,怎么还没吃饭?”酒店大门的位置,抬头便见一瘦削玉面郎。
梁非白如墨的黑眸紧紧敛着,眉宇间闪过一丝自作孽的气息。
凝着眼,他也没说话。
我不敢多想,虽然心里隐约明白,他没准是想等我睡醒后再一起出来吃饭的。
重新将他带到“小哥餐馆”,等他点完餐,我离座道,“你吃吧,我到附近逛逛。”
他明显地一顿,大概是没料到我会走。
如他所说,我连一顿饭都不愿和他吃。
我受不了这种毫无用处的单独相处,他家的后花园,始终埋着属于他的桃花酿,我也有自己的桂花羹,用不着非要凑一桌上吧。
高台之上,北海的夜景又多出几分寂寥,夜色下的灯光零星点点,如琉莹扑朔遨游,伴随着间歇性的嘀鸣,东一丛西一丛,热闹着这墨色的星空。
出乎意料,侧眼就见梁非白出了餐馆,四处转着,看到我的那一刻正想跑过来,临时却又站住。
他抬手招我过去。
菜馆里走出来一穿围裙的服务员。
“付钱。”梁非白面色尴尬,说完抬脚就走。
我一下子明白,这男人出门是不带钱的。
回去的路上,相对无言。
一直到酒店楼下,梁非白才突然停住,沉声道,“你先上去吧。”
“……”管他的。
上到房间,洗漱完躺上床,回想着这一趟来北海的必要性,绞尽脑汁还是想不通自己出现在这儿的道理。
难道比起那位祝助手,我还更让梁非白有胜算不成?
想起书上的许多经典——卖女求荣,如果我真能派上用处,那对于梁非白而言,作为一个女人,这唯一的用处无非就是……
原来他是打算卖掉我。
第二天。
朝阳一早便临幸了北海的碧海蓝天,梁非白穿着简单的一身浅色休闲服,晃到我门口。
垂眸看了眼自己的穿着,实在是阴差阳错。
酒店的门口,一辆私家车已经停在阶下,梁非白下去后就直接打开车门钻了进去,完后招呼还愣怔的我。
车里,除了司机,副驾驶的位置上还坐着一虚胖男人。
胖男自来熟嘿嘿笑道,“看二位的穿着,是情侣吧?”
梁非白恍若未闻,勾唇笑,一派自然。
见他不在意,我也懒得纠正,只是再看自己这一身……人家是安踏贵人鸟,我是打折路边货,横竖都不是一个味儿。
直到注意到胖子怀里抱着的摄像机,我这才惊慌地扭头,看向梁非白。
“你,”我不信他真做的出来,“我们……去哪儿?”
金黄色的光线下,他眉眼含笑,柔声道,“去了就知道了。”
“那带摄像机干什么?”我惊恐地脱口问他,完全失去了判断方向。
只听说,摄像机也有贵贱之分,最下作的,直接拿去拍***用;其次是拍各种一丝不挂的写真,比如老爸通常玩的六合彩上,便有古怪的女人搔首弄姿;再是拍尚且穿着点的,例如《男人装》上各种妖娆妩媚;再是……
梁非白淡淡地笑,明朗的侧脸上是我看不透的谜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