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知道我进出自如已经是第二天的事。
发了顿脾气。说我门路多,后来索性揪我去医院,让我寸步不离陪在老妈床前。
老妈已经折腾回四人间的普通病房。
老爸说普通病房空出来了,不能再赖着VIP。
我,老爸不待见我,在他眼里我已经失了做人的资格。他现在在医院里进进出出,不论做什么都不看我一眼,如此明显的放空,透明我,就连一向闷头睡觉的老妈都看出来。
“你又哪里烦着他了?”老妈问。
我摇摇头,情绪不高。
心上压着的石头沉得让我喘不过气,连笑一笑都感觉得拼上全身的力气。
“今天怎么不玩手机了,就干坐着?”
手机……
手机被老爸拿去还没有换回来,他这是要断了我与外界的联系啊。
一股萝卜炖排骨的香味飘来鼻尖,偏头看去,原来隔床的病友正吃着什么灌汤。
对上老妈的眸子,瘦削的脸,泛黄的血色,老妈也该补补了。
“咚咚咚”——病房的门被从外推开。
一个身穿黑色T恤的男子,拎着几个规格精美的盒袋,一步步朝这里边走来。
在他的身后,一道白影……
“阿姨好,这么久才过来看您,都是子远不好,还希望阿姨,不要怪年年。”聂子远朗声走近,满脸堆笑,手里一束粉白色的百合不比他的人两眼。
我震惊着从凳子上站起来。
老妈狐疑地看看我,又呆萌地看看聂子远,“你是……”
聂子远饶有兴味地朝我看着,跟着就吃了蜜糖似的满嘴胡说八道,“阿姨,年年呢,可能害羞还没和你说,我叫聂子远,年年的男朋友。”
厉害。我满身的鸡皮疙瘩就被他这么一句话掀了起来。
“妈,不——”我正要开口,聂子远忽地一步挡在我的身前。
他单手搂在我的腰上,对我耳语道,“想不想让生活回到正轨?”
“……”
他朝我点点头,“乖,别说话,听我说。”
聂子远的话不是放了迷药就是搀了魔法,不然我怎么就一动不动地任了他胡闹。
“阿姨,因为不知道您具体的需要,所以就胡乱买了点补品,一点小心意。”聂子远谦恭地说。
老妈沉浸在惊诧中尚且无法自拔,我想她这会儿一定在想:虽然我说你要有男朋友就带回来给我瞧,但没想到你还真有啊?
半晌后,老妈自觉失礼,还是出声确认似的问聂子远,“你跟我家年年交往?”
聂子远作乖巧状,“阿姨,年年不懂事,一直说要等过段时间才肯带我见你们,这不我听说伯父好像误会年年什么,这才急匆匆就过来了。”
老妈拿眼扫我,“你爸误会你?”
我朝聂子远摇头,他这才惊觉失言。
才在病房里站了会儿,聂子远就如同聚宝盆那样吸睛,所在都是普通民众,没有人会觉得盯着一个人穷打量不礼貌,何况他本身仪表堂堂、器宇轩昂、一表人才的样儿,就是想不惹眼也难。
听着旁人的夸赞,我妈那虚荣心也在飚,连看聂子远的眼神都柔顺下几分。
这样一来,老太太也颇有点操之过急,任是在这第一次见面就直截了当地问了聂子远,一些深层次的问题。
“小聂,你跟我家年年,交往多长时间了?”
“三个月了。”
“家是哪的?”
“江北城东那块儿。”
“那……家里都几口人,干什么的?”
这一次不待聂子远回,我急着跳脚,“妈!别问了!”
老太太睨我一眼,继续打量聂子远,目光热切。
聂子远竟也乐得跟我妈说,“家里开公司的,做生意。”
窗外的阳光刺剌剌地射进窗子,浮动的灰尘明眸可见。
等老爸从外边回来,聂子远已然跟老妈打成一片。
“你还敢来!”
聂子远一见是老爸,人“腾”地直站起来。
他倒也镇静,站在我跟前任是客气地喊了声,“伯父。”
“你给老子滚!”
老爸这粗俗野蛮的性子……我看了看聂子远,他不要介意才好。
“伯父,很抱歉,现在才来拜访,其实我跟年年已经交往两个月,她是我女朋友!”聂子远以最快的速度表明身份。
“我跟她妈同意了?我告诉你,我告你诱拐!”老爸说着就要动手揪人。
我拦上去,他这分明是走进死胡同了,“爸,我们交往呢!”
随着我的话落,老爸紧绷的表情这才渐渐松弛,似乎明白过来。
顺着他的视线看,地上的高级补品,有脑白金,黄金搭档,穿山甲,冬虫夏草……单看外包装就看得出价格不菲。
老爸眸子似机关枪一般快速扫过,完后只看着我。
我心里苦笑,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无可奈何地抿抿唇,“爸,你误会了,我没有卖,是他有点钱,又为人低调而已。”
聂子远笑容浅浅。
老爸虽然一直反对我交往,如今大局已定倒也无可奈何。
何况病房里所有人都在替聂子远说话:老林你发疯呢,你这女婿人不错的……
送聂子远出来医院的时候,他对我坦言方才一见老爸,心里顿时发慌,逗趣道,“你爸长得那么凶,下次我来一定得提前跟你通风,挑他不在的时候。”
下次……
他倒还真愿意配合我,名义上的男友,现实中的客人。
可我不懂,他费这么大心思帮我,图什么,难不成还真对我有想法?可我……在他眼里不过一个普通的夜总会小姐。
“聂先生——”
“我方才喊你‘年年’,换过来,你不能再这么叫我了。”他皱眉打断。
真亏他喊得出!
“那聂子远,你为什么帮我?”
法国启蒙思想家,霍尔巴赫曾说过,利益是人类行动的一切动力。我与聂子远是素无瓜葛,我可不认为他是现时代的活雷锋,助人为乐,不求回报。
聂子远望着我,不辨真假地说道,“本来我就想跟你交往的,现在这样不是正好。”
见他认真,我反而不自在,为掩饰尴尬低笑起来,“聂子远,我可没有答应……”
他笑着附耳过来,“你方才当着你爸的面说的话,我可是听得一清二楚的。”
医院门口人来人往,聂子远呵笑两声随后就开了车离开。
正当我准备回病房时,身后一声刺耳的喇叭兀地响起来。
我侧眼看去,熟悉的白色宾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