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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色为饵兮情为引

色,不足以祸天下,却足以诱天下。

或许千百年后,人们会怀疑史上无数江山美人的荒唐事迹的真实性,但却绝不会怀疑康末乱世中那位“以**天下,以才倾天下,以武战天下”的反骨女王,回眸一笑的夭矫风姿、千年独秀!

帝都君悦楼,双龙重逢,胜的却唯有那玉王晟音与兰公临风的合体。以**天下的传说,自她而始,却也唯她一人!

愤然离去回到驿馆的星王陛下,将闹了一路的管生丢到地上,然后一拳便将面前的桌子砸出一个破裂的洞来——

“兰临风这厮,卑鄙无耻,阴险狡诈;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

管生此时似乎还没从那一望的惊艳之中走出来,竟然还如置雾中傻傻道:“她、她、她就是玉王晟音?也是兰、兰公临风?不会的,那晚她出现在汾水河畔,那么美……”

初至帝都那晚,迦斯军队在汾水河畔安营扎寨。受不了一路汗臭的管生自己一个人去河边洗澡。却不料,正河中洗漱的他却望见了那自河畔草丛而出、从此蛊他心神的倾城之姿……那一目,便是永恒;那一眼,却是万年!以至于之后无数个日日夜夜,他一想起那不得不隔岸为敌的人儿,都为那求而不得悲鸣夜泣!

星驰野看着他这副样子,心口邪火中本就澎湃的怒气,更是火苗般上窜至脑中。一拳飞过去,管生那本就鼻青脸肿的妖娆脸又多了一块儿青紫:“你给我醒过来——听到没有——”

管生今日这无妄之灾当真是遭了一出又一出,整个脸都差点儿被星驰野给打坏了。看得一旁的扶风都有些戚戚然:“大王……这……”

“这厮受不了美**惑,中了兰临风的奸计,枉为我迦斯重臣……你个蠢货,那个臭猴子,我与她足足斗了八年,岂能不了解她?只要能够取得胜利,只要能够达成她的目的,她什么都做得出来。你为她痴迷一片,她却根本没安好心知道吗?”

扶风:“……”

眼看着将一腔怒火全都发泄到管生身上几近疯狂的星驰野,扶风朗日晴天的明净脸蛋上,一双锐利眼眸下,却澄澈透亮恍若明镜:真正为其所诱的何止管生?方才那一眼,当时只觉脑中混沌一片,意识全无,整个人都要忍不住跪伏于那容光之下,满腔的原始欲望都险些破膛而出。若不是他自小意志坚定,执念过重,恐怕也跟管生一样……

直到现在他都有些恍然:她是泠音,那个平凡无奇的女郎真容竟是如此之盛?

东西界限自古严明。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东西万民,种族观念,皆已深埋骨髓。换句话说,世人眼中唯有东西却无国籍之分。尤其在乱世到来之际,民族界限更会变得前所未有的强烈,东西各方也会变得空前的团结。只因未来百年荣辱,尽在此刻!

所以,每逢乱世,无数东西英豪都会睁眼竖耳,去用最快的速度选择那一个值得他们拥护的争霸雄主!否则等对方先是一统,己方还在割据,那么等待他们的也必将是对方铁骑越过千踪万尽、横渡擎天江,从此在他方统治的神州中,永远低人一等,永远矮人一截,直到帝国倾颓下一个皇朝的建立……

而东方五国诸侯中,邕王主少国疑,嵇王不识干戈,澳王才智平庸,旻王仁义鲜雄。而在这四国国主衬托之下,本就才名远播的玉王晟音,再加上一个东方第一人,天下第一色呢?

世家大族、英豪俊杰、天下黎民需要的生存、命运、前途,她都能给。甚至还能满足人内心深处对美的向往与追寻。这样的她,还有谁能拒绝?所以,她才要选一个恰当的时间,露出真容,一举数得。

帝都为天下权力中心,君悦楼更是帝都俊杰云集之地,还有比这更适合的地方吗?

只是,她为何偏偏要叫上大王……想通了兰临风用心的扶风,最后却将目光定格在那终于揍管生揍累了的迦斯星王身上……

一句猜测不禁脱口而出:“大王,您与兰临风明争暗斗多年,不可能没点儿默契吧?她乔装潜入迦斯还在你身边日久,难道你就没有半点察觉?”

将自己扔进椅座的星驰野,此时阖目养神的眼睛,蓦然从那翡翠之上绽开,那眸中的空洞与叹息,似可湮没浩瀚无垠的宇宙苍穹!

回想西方那段时光的点点滴滴,自笙箫合奏之时产生对她身份的疑虑,海约之行的朝夕相对;之后笃定她的身份,莽苍天空真情流露……他一路表现出来的一往情深,她一路看似理智克制的欲拒还迎,此时想来,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竟是连他自个儿都不知是他算计了她,还是她算计了他!?

见星驰野不答,扶风复问道:“不管是**天下还是才倾天下,可为何偏要……”看着扶风望过来的眼神,星驰野忽然懂了。兰临风在君悦楼早不露晚不露,却偏偏在他们君臣面前露呢?

星驰野眼眸低垂,睫毛微微颤动。阖着眼眸垂首叹气道:“扶风,你难道忘了?”定定地看着扶风,像是要看尽眼前这明明有着少年人的灵动与鲜红,但却为了他的大业,老是在他面前装出一副少年老成样子的孩子,道:“你家师父我,也是个男人……”

扶风瞪圆了一双尖尖的利眸,那泠音居然**到他们大王头上来了?

却听星驰野则叹道:“历来为美人丢了江山的例子,难道还少么?当年赢战帝辛辛苦苦统一东方,最后竟败在一个女人手上。自古女人的美色、男女的情爱,皆乃祸人心、迷人智、荡人魂的绝世利器。扶风,即便是你,你敢扪心自问,看着那样的一张脸,你便没有产生一丝一毫的野望与欲念?”

“我……”此问既出,即便是自诩在心中大王的霸业高于一切的扶风,竟然也只能哑口无言。

玉王晟音,兰公临风,史上二女帝,即便有她的才,却也未必有她的容。扶风还真是想不通,老天为何让这样一个女人,生在了这个他们这个世道!

看着那满脸焦虑的扶风,星王陛下起身随意的摆了摆手,早已恢复了平时稳重如山雾霾似的深沉:“寡人若是连区区美色的诱惑都抵挡不了,那也不配拥去坐王座、枕河山、图霸业!更何况,自古以来,有男人动情,为美人迷目、惑心、蛊魂、荡魄,以致离亲叛友,舍身抛命,弃家卖国。但更多的则是女子动情。”

“女子动情?”从未经历情事的十六岁少年,有些迷惘。

星王陛下笑得狡黠而阴沉:“痴情女子负心汉,古来皆是。兰临风再怎么厉害,也终究是一个女人。是女人,便会渴望男人的爱情与怀抱。她会诱我,难道我不会诱她么?一个普通女人若是动情,则失心、失智、失尊、失德,以致千样风情,蹉跎于流砂;百般才华,枉耗于一人。纵使终其一生,亦是迷心迷智,甘为下贱;为情痴狂,生死由天。所以,只要得到兰临风的心……”

他们虽同为各方霸主,但他们的战争,却因为他们的性别,将不会如千年之前那样战得纯粹。更因为他们本身的强势,也不会如日月双帝一样共存。同时,因为他们同时都以“爱情”这个因素注入这场决战中。这场东方之争,势必会成为历史上最艰难最痛苦的战争。因为他们斗得不仅是国力、兵力、武力、财力……甚至还有——爱情!

当爱情融入战争,世界将会怎样?

明明星驰野说得极为阴鸷,但从小呆在星驰野身边长大,自诩算是十分了解他的扶风,却老是感觉眼前这位国王陛下说得有点怪怪的。

爱情战争?爱情是爱情,战争是战争,一者是男女间不死不休的欲望,一者则是折射人类心底最阴暗恐怖的悬崖,将最美的欲望融入最生死一瞬的悬崖中,又是个怎么一回事?

而此时的星驰野还继续沉浸在自己的计划当中,信誓旦旦的侃侃而谈:“情之一字,便是将一生豪赌。豪赌青春,豪赌生命,豪赌幸福;甚至豪赌富贵,豪赌地位,豪赌江山。谁若先动,谁便输了……”

“面对那样的千年之秀,星王陛下确定最后赌上的不是自己的江山?”

君臣回头往一望,却见那门外立着一人,一身雍容的金黄王袍,体型高硕健美,头戴精雕细刻的王者之冠,身后墨发垂下,负手立于厅外。

正是新上任的海约女王百里天骄!

身后跟着十多位身穿墨红的海约女侍卫,她却缓缓步入厅中,渐渐露出那肤白貌美的椭圆容貌,以及胸前的无限春光。

扶风暗暗挪了挪步,弱化自己的存在感,将那揍得不成人样儿的管生扶起,打算出去。而端立厅中央的星驰野则是无奈之下将眉头一蹙,先发制人:“海约王进别国使馆院落,竟是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吗?”

百里天骄听着星驰野质问,自嘲一笑;慢慢走近他,语气不急不缓道:“今日是我在迦斯别院,等你的第七个晌午了!”那素来清冷漠然的面容上,布满了焚尽一切的愤怒与委屈;残留下的冰霜泪痕,险些要夺眶而出:“却偏偏是第一次见你。”

“你就那么讨厌见我?”在厅中此时唯有他们二人之时,素来傲气凛凛的海约女王竟控诉似的说道。没有人看到,她紧紧捏起的双拳,仿佛下一刻便能掐出血来。

星驰野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声,沉默着,一言不发。

百里天骄望着眼前的此时近在眼前的星驰野,脑中回想着当初那被她毒打的薄月笙,轻声道:“薄月笙便是星驰野,星驰野便是薄月笙。薄月笙不过是你在外面的化身,对不对?”最后一句简直就是滴血一样的控诉,但其中饱含的情感,却似熔铸悲恸、愤怒、自嘲、凄凉,以及可笑等所有情绪为一体的无限复杂:“你是在恨我当初在牢中那样对你,所以才不见我的吗?可我不知道那是你,你也没告诉我你的身份。如果我知道……”

星驰野二话不说,提步欲出——

“即便是你星驰野,也抵挡不了那千年之秀吗?那个女人,她野心王图、无心无情,绝对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女中枭雄!她如何会对你动心?你确定你赢得她的心、她的情之后,你自己便不会失心失情?”

半途中,星驰野因为这骤然响起的控诉,蓦然顿住脚步。却被百里天骄走上去再次拦到他面前,几近闪着泪光地望着那翡翠面具下漠然无情的双眸,满面恳求地劝道:“其实你心里根本就是明白的对不对?你为了她不惜只身入虎穴,都换不来一道天子诏的召唤。足以说明,在她心中,权力霸业高于一切。你扪心自问,你的以情动之,究竟是为了霸业去赢她的情,还只是为了去接近她,为你自己的动心找一个借口?星驰野——”

她一双手上去紧紧握住星驰野的手,每说一字,似是都要说出他心中所想,都迸发着内心难以抑制的激动。即便是脸上的每一寸表情,都似能瞬间倾尽一切的狂热与激昂!

“你明明知道,只要你一句话,我百里天骄完全可以为爱逊位,弃山河如敝屣!”

最后,她几乎是耗尽一切心力去表白,用自己的心血在说这句心中响过无数遍的话。哪怕他有一分一毫的动容,她也会觉得值了。奈何……结果却是他将她的手无情甩开,冷冷道:“整个西方都是寡人的囊中之物,区区一个海约,还需要娶你才能得到吗?海约女王若有时间,还是把你那一腔热情,放在你的子民身上吧!”

迈开高腰靴子疾步而去,人影马上便消融到门外的阳光之下。唯留下尊贵的海约女王独自站在厅中,与地上一道长长的黑影相伴。

原来,纵使以江山相许的无限倾情,都换不来一心祈盼的爱情么?

生平最难忘的一场倾城之爱,最后只能无花无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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