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利娜交给柳瑞一本花名册,“柳连长,今年所有的新兵资料都在这里了。”
柳瑞接过花册,一个熟悉的名字跳入眼帘,夏菲儿?!柳瑞摇头,同名同姓的人多了,这个还是个单亲家庭孩子,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柳瑞问马利娜:“我要到各班转转,要不要一块儿去?”
马利娜叹口气:“是该去转转,六班新兵刚到就开始跟带兵班长吵架,看来今年的新兵有点难带啊,往年可没有胆子这么大的新兵。”
柳瑞笑道:“胆子大点没关系,讲道理就行,要我说啊,这根本不是新兵的问题,而是班长的问题,如果我是余晓玲,我肯定不会在带新兵的第一天就跑到连部,让连干部去帮她解决新兵的问题,新兵见了肯定会想,这个班长可真是‘衰’。”
马利娜道:“看来,咱俩得换个位子,你来当做思想政治指导员,我来当这个抓军事训练的连长,说不定效果会好得多。”
“这怎么行,你这可是书记的位子,我怎么能篡位呢。”柳瑞表情严肃得好像马利娜真的在说一件谋反篡位的事情一样。
马利娜“扑哧”一声被逗乐了。
柳瑞拿起桌上的大沿帽:“我们赶紧去吧,回来还得收拾这个摊子,新兵连开训典礼就这两天的事了,这连部的氛围布置得抓紧。”
马利娜一幅胸有成竹的样子,“你放心,八班长李媛媛是出板报的得力好手,她会全权帮着搞定的,。”
“是吗,呵,看来今年当新兵连长的人很走运啊,要省不少心呢。”
“这可难说,女新兵连的事要多起来比男新兵连还头痛。”
柳瑞望着又开始紧锁眉头的马利娜,笑道:“你说话的口气很像一个人呢。”
马利娜问:“象谁呀?”
“伟大的诗人屈原啊!简直一模一样,动不动就忧国忧民,好像自己什么事都心有余力不足一样,我说书记同志,你这样很容易打消同志们的积极性呢。”
马利娜被柳瑞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这时,副连长沙立明大步流星地跨进了连部。
“嗨,两位领导,褥子都拉过来了!”
柳瑞问:“数目齐了吗?”
沙立明回答道:“指定齐了,我亲自数了两遍,是不是现在发到各个班去啊?”
柳瑞道:“缺褥子的就六班、七班和八班,就让三个班长领着各班的新兵过去领吧。”
“好嘞。”
利娜和柳瑞正欲出门,连部电话响了起来,是站部打来的,让各基层军事主官一个小时后到站部开会。
沙立明对柳瑞说道:“既然要去开会,你就别去转了,还是我跟指导员到各班了解情况吧,副连长是管后勤的,跟指导员的工作也是紧密结合,相辅相成的啊,柳连长抓好新兵的军训就行了。”
柳瑞笑道:“那你们就去吧,我先去看看新兵们发的装备。”
沙立明是从总站警卫连抽调过来的,他比柳瑞要大两岁,兵龄也比柳瑞长,现在却要屈于柳瑞之下在新兵连当个副连长,他心里一直不是那么痛快,不过因为管的是女兵,干活的劲头还是挺足,这儿跟警卫连比起来可有趣多了。沙立明安慰自己,反正新兵三个月结束后,柳瑞这个临时连长就不存在了。
其实余晓玲也不知道要跟李雅说些什么,她都有些后悔那样莽莽撞撞地跑到连里告李雅一状,这算什么呀,余晓玲想起柳瑞望她的眼神就懊恼,好像她余晓玲是个典型的废物一样。
“你爸是干什么的?”余晓玲想,李雅这么不人放眼里,背景一定十分了得。
“做生意的。”
“做什么生意?”
李雅有些不耐烦,“我怎么知道?你要这么感兴趣,我给你一张我爸的名片,你直接去采访他好了。”
“你……”余晓玲提醒自己,忍住,千万要忍住。“你当兵是自己自愿来的吗?”
“不是,被逼的。”
哦,怪不得。余晓玲心里顿时明白,这小孩儿正想着法儿地离开部队呢。
李雅望着余晓玲那幅顿悟的表情,一抹恶作剧般的笑容瞬时在她脸上漫开。
“余晓玲!”
“到!”余晓玲转过身去,看见马利娜和沙立明从楼梯口走了过来。
“在谈心呢?”马利娜望了望李雅。
余晓玲立正,敬礼,“报告指导员,沙副,六班班长余晓玲正在跟个别新兵了解情况。”
出乎余晓玲的意料,李雅靠着墙站得笔直,朝马利娜和沙立明来了一句:“首长好!”
“嗯。”马利娜朝李雅点了点头,问余晓玲:“你们班缺多少张褥子?”
“缺六张。”
“那就派人到连部去领回来吧。”
李雅用恳求的口气问余晓玲:“班长,要不派我去吧?”
“到班里再叫个人吧,你一个人拿不了,就在一楼的中厅。”沙立明体贴地交待。
“哦。”李雅跑进宿舍,很快叫出了夏菲儿。
“班长,我们去喽?”李雅跟余晓玲请示。
余晓玲问马利娜:“我要跟着吗?”
沙立明道:“用不着,你们连长在一楼把着关呢,丢不了。”
“指导员、沙副再见!”李雅拉着夏菲儿很快跑远。
马利娜对余晓玲说:“把你们班那个叫李雅叫出来,我跟她先谈谈。”
余晓玲指了指已下楼的两个人,“刚才在门口跟我聊天的就是。”
“就刚才这个说要去拿褥子的?”马利娜有点不相信。
“嗯。”
“看起来没你说的那么刺头嘛。”
余晓玲若有所思,“听说家里硬逼着来当兵的,可能是想找借口离开部队吧。”
“有这种事?”马利娜问。
“呀,这可要好好注意了,在男新兵连已有逃兵的事发生了。”从脸部的表情看来,沙立明的担心并不亚于马利娜。
夏菲儿望着一直在偷偷发笑的李雅问道:“真的只是去领褥子吗?”
“你以为呢,你还以为我拉着你逃回家啊?”
夏菲儿仍有些不放心,“班长跟你没说什么吧。”
“没说什么。”
“她没训你?”
“就她那样儿的还训我呢,被我卖了还会我帮着我数钱。”李雅想起刚才余晓玲的表情就好笑,“她去连里告我的状,哼,等会儿我还得在指导员面前耍她一把。”
“你真的一点也不怕班长吗?”
“你说余晓玲啊,哈,真是笑死人了,我没人怕了吗,怕她?”
“她要是真让你打背包回家怎么办?”
“我想她还没那么大能耐,她又不是连长。喂,你说,我们到连部能不能见到连长?”
“不知道。”
“刚才在人堆里没看清楚,这回得看仔细了。”
“你别忘了班长已经在连长那里参了你一本。”
“有什么关系,正好加深印像。”
夏菲儿突然想起了什么,“你当才叫那个人什么来着,沙副?沙副是什么东西啊?”
“哈哈……”李雅都快笑崩了,“你怎么这么逗啊,这都不知道,他肯定是姓沙,然后又是个什么副职,才叫沙副的嘛,你居然还问沙副是什么东西,他要是听见了非得气得翘辫子。”
夏菲儿红了脸,“我又不知道。”
“唉,真是被你这个乡下妞打败了。”李雅摇头直叹气。
有两个新兵抱着崭新的褥子已从一楼上来。李雅忙推了夏菲儿一把,“乡下妞,走快点,不然好的褥子都被人挑走了。”
李雅和夏菲儿抱着四张沉沉的褥子回到了六班宿舍。
俩人进门后发现班里的氛围比她们刚才离开时融洽了许多,大家正围着余晓玲在说着什么,每个人脸上都展现着灿烂无比的笑容。
见李雅和夏菲儿进来,余晓玲问道,“怎么才回来?”
夏菲儿解释:“因为人多,等了一会儿。”
余晓玲交待身边的几个新兵:“谁床上只有一张褥子的到李雅和夏菲儿这儿来领一张。”
大家对褥子薄厚,新旧一点也不关心,胡乱拿了一床丢到自己床上,又急急地回到了余晓玲边上,好像生怕一不小心就漏听了一部分余晓玲的话题内容。
张雨问:“班长,指导员说咱们连长参加过大阅兵,这是真的吗?”
“那是,要不站里也不会挑他来当咱们连连长啊。”余晓玲自豪地回答,像是参加大阅兵的人是她自己。
“哇,怪不得那么帅!”张雨一脸痴迷地感慨。
“参加大阅兵的人一定要求很高吧?”沈琳问。
“当然!”余晓玲回答。
“呵,我们连长一定是阅兵队伍里最帅的一个。”丁淼说道。
“什么呀,阅兵队伍里还有好多仪仗队和中央警卫团的呢,那些也全都是一水儿的帅哥。”高珊的爸爸刚从部队转业,似乎对部队情况了解得比其他新兵多。
李雅接过话:“那也没咱们连长帅!”
“就是!”张雨迅速与李雅站到了同一条战盟,像是有意在讨好李雅。
高珊带着一贯嘲讽口吻问道:“咱连长长啥样你看清楚了吗?”
李雅回道:“我们刚领来的褥子就是连长亲自发的,他啊,还跟我聊了好一会儿呢,你说看清没有?”
“呀,真的?连长跟你们聊什么了。”张雨拉住了李雅。
李雅甩开了张雨的手:“好像跟你没这么熟吧。”
夏菲儿见张雨有些难堪,便替李雅回答道:“其实也没聊什么,他就问了问缺几床褥子。”
高珊“切”了一声:“我还真以为聊什么了呢。”
“真是乡下妞!”李雅瞪了夏菲儿一眼,把自己床上一张稍旧一点的褥子扯出来,扔到了张雨床上。
“为什么要把旧的给我啊?”
张雨望着自己床上的旧褥子好不委屈,因为余晓玲在的原因,又不敢大声反抗。
“褥子又不是你去拿的。”李雅完全不理会张雨的抗议。
张雨小声辩解:“可是我床上缺褥子啊。”
“你要还是不要?”李雅去扯扔过去的褥子。
“当然要!”张雨忙护住了褥子。
余晓玲拍了拍手掌:“大家抓紧时间整理,马上要熄灯了,明天还有明天的事呢。”
每个人都到床下找洗濑盆,夏菲儿却像没有听到余晓玲的话一样,一个人站在宿舍中间不知道在想什么,完全入了神。
为什么柳连长要问她认不认识他呢,她应该认识他吗?可是,恍惚中她又真的像是在哪里见过他。夏菲儿在记忆库里搜寻着,参加过大阅兵的人要是见过,怎么能没印象呢?可是那样的神情,那样的语气语调,她真的似曾熟悉。
高珊见了夏菲儿的样子笑起来:“不就是到连部领了趟褥子吗,怎么一个个回来都变成了花痴啊!”
余晓玲喊道:“夏菲儿,你在想什么呢?”
夏菲儿吓了一跳,见大家都在朝她一个人笑,一下子紧张得不知如何是好。
李雅提醒道:“乡下妞,洗脸睡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