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上午，东北正是乍暖还寒的时候。李海江赶着马车，带着刘金戈和于雅芬赶到了爷爷家。
奶奶急忙迎了出去，高兴地说：真没想到，你们这么忙，还赶来了。
于雅芬下车，给奶奶鞠躬，说：大娘好！
奶奶高兴地搂着于雅芬说：好，好，怎么样，这些天在刘家生活的习惯不？
雅芬腼腆地说：还行。
奶奶悄声说：从姑娘到女人的过渡也就一两个月，习惯就好了。习惯了就离不了啦。
于雅芬的脸刷地红了：大娘，看您。
于雅芬说完后头儿就低下了。
奶奶说：好啦，好啦，不说了，小莲子快把你舅妈领进屋吧。
虎娃和小顺子早就把海江和金戈连抻带拽地弄屋里去了。
小顺子从屋里出来，把马车赶进院子，插上大门，卸下大红马，牵进马厩，给喂上草料。
奶奶张罗着说：我和小莲子在外屋做饭，你们研究正事儿。虎娃和小顺子先到西屋待一会儿。
虎娃说：奶奶，我和小顺子搀和一下正事儿不行吗？就听听，不吱声。
爷爷说：愿意听听，就听听吧，反正这俩事儿虎娃和小顺子也知道。
于雅芬说：我帮大娘做饭去。
奶奶说：你现在应该搀和这件事儿，做饭的事儿不用你。
大家坐定后，爷爷对海江三人说：我有两件事情要和你们商量。一是你们还记得金戈和雅芬结婚的前一天在公路上发生的战斗吧？那是我和你们大娘、虎娃、小顺子、小莲子在参加婚礼途中进行的小型连环作战，期间一共进行了三次战斗，歼敌15个，其中鬼子12个，汉奸3个。缴获歪把子轻机枪2挺、日本南部式手枪3只、日式战刀3把、日本三八式步枪3枝、20响驳壳枪3只，日式手雷18颗、各种子弹1900发。更重要的是，还有药品八箱，其中抗生素类药品两箱，麻醉类药品一箱，还有外伤药三箱，医疗用品两箱。
爷爷还没有说完，海江、金戈和雅芬都惊讶地张大了嘴，三人互相对视了一下眼神。
刘金戈瞪大了眼睛说：什么，什么？我的天哪，那个活儿是你们干得呀？老百姓都以为是我们或者是绺子们干的呢。
李海江说：我说大爷，你们几个老老少少地，居然有这么大的战斗力？
爷爷说：这算个啥，打今年以来，我为了调教这三个孩子的心理素质，我们一共进行了大大小小四次战斗，打死鬼子40多个、汉奸7个，这次连环战是其中之一。
于雅芬说：怪不得婚礼那天大爷迟到了呢。
李海江说：所以呀，大爷就高兴，就喝多了呗。
爷爷说：我那天是双喜临门。金戈和雅芬结婚，我参加婚礼喝喜酒，是一喜。之前歼敌，得缴获，也是一喜。对不对？
海江说：咱们还愣着干啥？鼓掌啊！
经海江提醒，大家纷纷鼓起掌来。
爷爷双手一压：这些缴获，你们三个想个妥当办法，送到队伍上去！
大家又鼓起掌来。
海江激动地说：大爷，我们三个代表抗日游击队一师感谢您，感谢我大娘，敬礼！
说着，海江和金戈、雅芬三人站起身来，给爷爷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爷爷说：你们的感谢我笑纳了。请你们来要研究的第二件事情，就是金戈和雅芬的联络站问题。为了金戈全家的安全，依据我多年从军的经验和绺子们常用的招法，我请你们看一样东西，都跟我来。
大家莫名其妙地跟着爷爷来到了西屋，爷爷搬开紧靠西墙的无腿炕琴柜，一个洞口露了出来。
爷爷说：小顺子在前面带路。
小顺子首先进入洞口，在洞口附近拿起一个手电筒，领着大家往前走。
小顺子一边走，一边介绍说：这个地道总长508米，是爷爷、奶奶带领我们三个花了两年的晚上时间干完的。出口是一个废弃多年的煤窑，有三个汉奸的尸体就被我们顺手扔在了深井里，恐怕早就被老鼠啃成骨头架子了。
大家顺着地道，弯弯曲曲地来到了废旧煤窑，小顺子首先探探头，看见远处有人赶车路过，就一摆手说：这就是出口，因为是白天，大家就不出去了。平时我们都是在晚间出入。
回到了西屋里，李海江说：看来大爷家里还有机关哪。
爷爷说：我侄子聪明。
爷爷领着大伙来到后院的马厩，拉开马槽子底部的板子：虎娃领着大家下去。大家一一进入地窖。
大家出了地窖，回到了东屋。李海江说：大爷，您的水可真深啊。怪不得虎娃说您比我师傅厉害呢。
刘金戈说：地窖简直成了军火仓库了。
于雅芬说：我明白大爷的好意了。回去我们也要采取类似的办法，只有这样，才能避免损失，提高生存机率，跟敌人进行长期的斗争。
爷爷说：我侄儿媳妇说得对。我下一步还打算把地窖和地道连通起来，这样，转移物质，就不会在地面上进行了，行动就更加隐蔽。当然，在地道出口还要修饰的更加隐蔽，在地道里还要挖几个便于隐蔽的安全岛和陷阱，做到不仅能藏，还要能打，不仅要防鬼子，还要防老鼠。
刘金戈感概地说：听君一席话，胜读10年书啊。今天来大爷家，开了眼了。连长，回去，我这个联络站也这么干。
奶奶喊到：大家伙洗洗手，到西屋准备吃饭了！
大家来到西屋，一看，各种好吃的菜肴摆满了一桌子。
爷爷说：这个西屋还是小莲子的闺房，凡是进来的人都不是一般人。
小莲子说：奶奶，你看爷爷呀，他老逗我。
于雅芬说：傻丫头，这是爷爷拿你为重啊。
饭桌上，爷爷奶奶端起酒盅。
爷爷说：海江和金戈都是从我这参军走的，几年的光景，都成为我军的指挥员了，我和你大娘没白疼你们，你们给我们老两口子壮脸了，替我们报仇了，来，我和你们大娘敬你们哥俩一盅酒，干了！
大家一饮而尽。
奶奶说：这第二盅酒嘛，我们老两口子专敬雅芬，我没想到，雅芬也和金戈、海江一样，都是讲民族大义，打鬼子的战士，敬佩你，干了！
大家又是一饮而尽。
海江提议：我和金戈、雅芬一起敬大爷大娘一盅酒，感谢大爷大娘的知遇之恩，祝大爷大娘身体永远健康，长命百岁！
爷爷奶奶高高兴兴地又饮了一盅。
奶奶说：海江啊，你的年龄也不小了，队伍上有合适的女孩吗？
金戈说：大娘，我告诉你吧。海江哥的女人缘可好了，女军官、女战士看上他的可有几个了。甚至师长都出面给他介绍。他却说，他在家乡德顺已经有对象了，说合适的时候把她领来。
奶奶说：海江啊，这是真的吗？
海江腼腆地说：在大娘面前，不敢说谎。我没有对象。我的想法是，现在把脑袋掖在裤带上打仗，说不定哪一天光荣了，不就把人家坑了吗？
爷爷说：我说傻孩子呀，这年月里，小鬼子横行霸道，当个老百姓都不得消停，平顶山惨案不就是例子吗。那老百姓还不是照样娶妻生子吗，只有这样，中华民族才能生生不息，让鬼子们看看，中华民族是杀不完的。
奶奶说：那么地，海江，你自己找个对象，和部队的长官说一声，哪天把对象领来，就在这结婚，小莲子住西厢房，西屋给你们小俩口住。
爷爷说：你的父母不在跟前，我和你大娘就做主了。你不好意思找对象，我和你大娘给你找，保证给你找个好的。结婚不用你出一文钱，我全包了。这个事儿就这么定了，啊，海江。
海江的眼里含着泪花说：那就谢谢大爷大娘了。两位老人在上，我敬你们二老一盅！
刘金戈说：还有个事儿，我直纳闷。都说三岁看老，从小乖巧老实听话的虎娃，看别人打死个家雀儿都哭，现在虎娃是用什么手段杀鬼子的？
爷爷说：从这四次战斗来看，这三个孩子的杀敌手段主要是用匕首、长短枪、徒手格斗，此外，他们还杀了两只狼，用的是匕首，打了两头野猪，用的是三八式步枪。今天吃的狼肉、野猪肉和下水都是他们的战利品。
金戈说：天哪，我的外甥都这么厉害了？
爷爷说：虎娃和小顺子，包括小莲子，这三个孩子确实很有长进，这才三年多时间，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他们三个现在会认字，会写字，会说鬼子话，会采药、制药、缝补、做饭、救护、用刀、用枪、用飞镖、用弓箭、徒手格斗、游泳、骑马、滑雪、垂钓样样可以了。一般的鬼子，一对一不在话下了。
金戈说：什么什么，小莲子也是这般功夫？
奶奶说：他们的技能是你们大爷手拿着马鞭教出来的，白天不让孩子们叫爷爷，叫什么教官。简直就是一个官儿迷。
李海江说：我说大爷，您拿马鞭子舍得打吗？
爷爷说：别听你大娘胡勒。我能打吗，只不过就是吓唬吓唬。
虎娃说：其实咱们三个人连吓唬都用不着，都是一心找小鬼子索命的主儿，学武艺还用吓唬？
爷爷说：对了，前些天，这俩个兔崽子向我提了一个要求，弄得我哭笑不得的，你大娘差一点乐抽过去，你们几个今天给掰扯掰扯。
海江说：什么要求？
奶奶说：是这样，天很晚了，大家都睡下了。这两个臭小子敲门，进屋以后很认真的对我和你大爷说，我们俩要会我叔回德顺杀鬼子报仇去。
李海江扑哧笑了：这俩小子，亏你们想得出来。
爷爷说：我说了，怪不得你们俩老圈拢你叔来一趟，原来是这个小九九啊。你叔是队伍上的人，是军官了，不会当逃兵，当了逃兵会被枪毙的。我还说了，德顺是敌人的战略能源地区，不适合打游击，我的嘴皮子都磨破了。末了，人家说，打完了德顺的鬼子再回来，还算逃兵吗？你说，我咋解释？
海江说：虎娃、小顺子，你们俩真的提出这个要求了吗？
虎娃说：是啊，我的意思是在我叔的领导下杀鬼子报仇啊。
小顺子一本正经地说：这是正当要求啊。
奶奶和于雅芬、小莲子实在是憋不住了，三个人顿时放声大笑起来。
于雅芬说：这俩小子，太有意思了。大娘，您的俩孙子多好玩儿呀。
爷爷说：末了，你大娘说我教出两个夹生的饭团子，看你这个教官还得瑟不。
大家一听都乐得前仰后合的。
李海江憋住乐说：今天我告诉你们俩，你们的要求是非法的、无理的、愚蠢的，更是自杀式的。为什么这么说，今天晚间我再和你们俩细唠。但我有一个情报要告诉你们俩。咱们县城新调来了三个鬼子军官、一个汉奸，叫川上靖一、小川次郎、井上靖一、于水，并且都是从德顺调来的。
虎娃说：那个于水不熟悉，那三个日本人的名字不就是平顶山惨案的元凶吗？
小顺子张大了眼睛问：怎么关东军把他们调这来了？
李海江说：过后咱们再侦察核实，如果真是平顶山惨案的元凶，你们还会回德顺吗？
虎娃说：要真是，那不就是冤家路窄吗，送上门的仇人，帮我们省了盘缠，我们就不回去了！
李海江说：德顺是我们的故乡，那里有你们父母的尸骨，我有健在的父母兄弟姊妹，谁不想回家看看，谁不想回家报仇？人之常情嘛。可是，你们想过没有，有组织地进行抗日斗争是大局，都回家报私仇去了，抗日游击队这面大旗不就倒了吗？另外，回去报仇那就是自杀呀。我们死了，那这个仇谁来报？将来你们到了革命队伍里就什么都明白了。不过，我承诺，如果有回德顺、奉天一带执行任务的机会，如果首长同意，我大爷大娘同意，就带上你们俩回德顺溜达一圈。
虎娃是：真的？
李海江说：真的！
大家又是一阵前仰后合的大笑。
晚间，在爷爷家东厢房，海江、金戈和虎娃、小顺子趴在炕上，大家谁也睡不着，都有唠不完的磕，道不尽的情。
虎娃说：叔、二舅，你们俩走了以后，我和小顺子心里空落落的，你们俩心太狠了，不知道我们想你们吗？不知道爷爷奶奶挂念你们吗？
李海江说：这都是我和你二舅的错，今后我们俩个保证改正，还不行吗？
小顺子说：那罚你们俩给我们讲部队上的战斗故事。
李海江说：按理，应该我和你二舅给你们讲战斗故事。今天，咱们反过来行不？你们俩先给我们俩讲一讲你们的战斗故事，然后我们再给你们讲部队上的战斗故事。怎么样？
虎娃说：可以，那我先讲这次夺药品的连环战，小顺子讲义救虎林寨，我再讲小莲子复仇记，小顺子讲与鬼子大部队的遭遇战。怎么样？
李海江说：太可以了。
金戈说：唉，虎娃，你给我打住，我说外甥，你们还救过虎林寨？
小顺子说：是啊，红石山虎林寨的大当家的叫林虎，在县城里肠子都被鬼子打出来了，这个时候我们俩赶到了把他给救了。事后他有话，今后咱们有困难去找他，他会亲自下山迎接咱们。
金戈说：我说你们俩没发烧吧，怎么净说胡话呢？
虎娃急着说：二舅，这怎么是胡话呢？你要是不信，等开春了，你和我叔准备好酒量，我和小顺子请你们去虎林寨踏青去，到那你们就清楚了。
李海江说：先别吵吵了，虎娃开始讲故事。
虎娃说：那好吧，那我就开始讲了？
刘金戈说：讲！
虎娃清清嗓子说：话说，我二舅刘金戈与舅妈于雅芬结婚的前一天早晨……
翌日清晨，李海江和金戈起得很早，在院子里溜达。爷爷踱步过来。
爷爷说：现在没有别人。有个想法和你们俩说一下。关于下一步怎么做，我自己的想法是，目前打鬼子的方式、方法和生活的方式、方法眼时挺好。暂时我还不想改变它。今后，我再有缴获仍然交给你们，由你们交给队伍上，我不图表彰，也不要任何报酬。只图一个安全、稳定的环境。我目前不打算和队伍上的其他人见面。见面后，不利于一家人的安全，同时容易使三个孩子心里长草，影响习文习武。只要再过两年，他们三个翅膀硬了，历练的也差不多了，你们两个就把他们领走，让他们毕业参军，专门杀敌报国去，我和你们大娘也就放心了。
李海江说：大爷，您和大娘放心，这个事儿我会处理好的。保证让您和大娘满意。
刘金戈说：大爷，我这俩外甥昨天晚上把我逗坏了。你们二位老人领孙子们杀敌报仇的故事，很感人呐。昨天晚间，听这两个臭小子一讲，起初我都不敢相信。后来我彻底的相信了，服气了，有机会，大爷您还应该教教我呀。
爷爷说：那还说啥呀，让你们看地道，不就是教你嘛。下回你们再来，我还教你们一招。
李海江说：听了您带领孩子们打鬼子的故事，我是感触很深哪。大爷，你们一家是老的老，小的小，是中国老百姓当中再普通不过的老百姓了。可是，就是这样一个小群体，居然取得了一般游击队、绺子都难以取得的战绩。
爷爷说：嗨，其实，我感觉好像是冥冥之中，山神在保护着我的一家老小。
李海江说：如果说有神的话，我看那就是平顶山遇难的3200多名乡亲在护佑这你们爷孙几个。同时，有您这样的高超的军事指挥人才坐镇，更是决定性的。
爷爷说：地窖里的东西，你们什么时候转移走？
李海江说：大爷，我和金戈上午就离开赵家庄。我赶紧回营地向师长汇报。如果师长同意我的行动方案，明天晚间我和金戈就赶到这里。
爷爷说：好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