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前儿，春天的身影已经悄悄地来到了，不知不觉间，路面上的冰雪已经没有了，除了背阴的地方外，几乎见不到白雪了。
早晨，全家人乘坐马车，载着扒过皮的猎物和整理干净的山货，向县城驶去。
在距离县城城门约有几百米的路程时，发现鬼子和皇协军盘查很严，对进城人员都进行搜身检查，还查验良民证，稍有不妥就抓人。
爷爷告诉：虎娃和小顺子把大家携带的短武器都藏在背阴的雪窝子里。
二人办完后，大家一起进了城。
进城卖完猎物和山货，爷爷买了一个手电筒，还有钢钎等工具和油盐酱醋就到了中午时分了。
爷爷说：小兔崽子们，走，咱们下馆子去。
小莲子嘟嘟，说：爷爷说话太脏，不骂人不说话。
奶奶说：哼，你爷这还改了不少呢，当兵那咱一说话就满嘴喷粪，你们说跟张大帅还能学出好来？
爷爷说：也是啊，小莲子是大姑娘了，看来今后在小莲子面前说话还真得注意了。
小莲子脸色顿时红晕起来：爷爷，谁是大姑娘了，您不是叫我小丫头片子吗。
小顺子说：大姑娘还不好啊，大姑娘是最漂亮的。
小莲子上来打了小顺子两个粉拳说：就你嘴欠。
一家人来到县城里的大众饭庄，爷爷领全家在大厅的一个八仙桌的位置上坐下，跑堂的过来殷勤地问：几位客官来点儿什么饭菜？
爷爷说：来个焦溜里脊、一盘油炸花生米、一个土豆烧牛肉、一个福肉炖酸菜粉，再来5碗白高粱米干饭、半斤小烧。
小顺子问：爷爷，什么叫福肉？
爷爷说：这是满族流传下来的叫法。其实就是猪肉。
奶奶嘟囔着说：过日子差老远了，有今天没明天的。
爷爷说：咋地？你拿三头野猪和孩子们处得挺好，我拿几个菜围拢、围拢不行啊？
奶奶说：这个老头子，没个正形。
说话的功夫，跑堂的就陆陆续续把爷爷点的酒菜饭都端上来了。
看着一桌子的美味佳肴，小顺子高兴地说：哎呀，爷爷奶奶，今天赶上过年了！
虎娃说：小顺子，把裤腰带松两扣，咱哥俩今天放开量儿，好好改改馋。
奶奶听了，顿时笑得又受不了。
奶奶说：两个孙子啊，和你们爷爷一样，都是吃货。给奶奶留点儿面子吧，啊。就这个吃相，一点身称也不讲，将来上哪去找媳妇去呀。如果到了老丈人家里也是这个德行，人家不说找了一个吃货女婿呀。
虎娃说：找媳妇是今后的事儿，以后再说。现在的事儿主要是吃饱饭，改改馋。
小顺子干脆就来个不吱声，闷着头，狼吞虎咽地吃着。
小莲子低着头，矜持的吃着饭，不时还吃吃地笑着。
爷爷一个人吱儿、吱儿一盅一盅地喝将起来，边喝边眯着眼睛惬意地看着孙子、孙女们吃饭。
爷爷说话了：我说小的们，你们现在正是吃饭长身体的时候，长身体除了要靠锻炼，还要靠吃饭。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就是这个道理。古代打仗，都讲究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粮草保障是比什么都重要的大事情。我和你们奶奶现在是吃不动了，吃多一点儿就存食，年龄不饶人呐。有你们几个年轻人在身边啊，还给我惯出了一个毛病。年轻那咱，晚上吃饭喝酒就愿意看着你奶，我一个人在兵营里的时候就不喝了。现在老了，喝酒的时候就愿意看着你们。将来你们都出息了，翅膀硬了，飞走了，不在身边了，我可就闹心了。
小莲子说：爷爷奶奶，你们就放心，我大了就找一个上门的女婿，不上门的，我不要。您就看着我喝酒，一直喝到100岁开外，咋样？
爷爷说：还是小莲子懂事，孝顺。你看虎娃和小顺子这俩兔崽子，一天天野心勃勃地，肯定是不会留在家里呀。
小顺子边嚼着嘴里的饭菜，边嘟嘟囔囔地说：爷爷奶奶，你们放心，到时候我也不离开你们二老，我和我哥就是走到天边儿，都会把您和奶奶接过去，咱们在一起过日子，一直过到你们二老百岁开外那一天。
虎娃嘴里嚼着饭菜说：我爷今天是不是喝多了，一会儿让咱们三个成精，一会儿又舍不得让我们离开，到底是咋地呀。
奶奶上来拍了虎娃一巴掌：傻孩子，这个实诚劲儿咋就不能改一改？
全家人正吃得有滋味呢，突然从外边狐假虎威地闯进来一帮持手枪的便衣，凶巴巴地直向靠窗户那张小饭桌吃饭的两个人扑去。当时所有吃饭的客人们还没有反应过来，不知道咋回事儿，只听着叭——地一声枪响，一个便衣惨叫一声就倒在地上了。其余的便衣吓得一下子散开，急忙寻找掩蔽物。
只见吃饭那两个人一人持一把驳壳枪，十分沉稳地又对便衣们开了几枪，又有两个便衣应声倒地。随即，两个人边开枪边穿过大厅的后门向后院跑去。
吃饭的客人们此时才明白过来，就像有人发令一样，顿时慌乱地一窝蜂般向门口冲去，都急于逃离这个充满生命危险的地界。于是他们便与那些倒地的和没有倒地的便衣们拥挤碰撞践踏在一起，两个倒地没咽气的便衣被踩得像杀猪一样惨叫着。
便衣中有一个像是管事儿的人，堪称是彪形大汉，一脸络腮胡子，眼睛瞪得像铃铛，边向天花板开枪边大声叫骂着。待客人们跑散了，没倒下的便衣们便追进了后门。
爷爷对一家人说：咱们也该走了。
爷爷带着大家刚刚离开座位，一个倒地的便衣，满脸淌着血，晕晕乎乎、摇摇晃晃地扶墙站了起来，用驳壳枪指着爷爷全家，我们是侦缉队的，你们这群抗匪，一个也不许走，一会儿跟我到侦缉队坐……坐客去。
爷爷一看不好，说：老总，我们可都是平民百姓，在这吃顿高粱米饭就沾包了？
爷爷边说话边给虎娃一个眼神。
虎娃心领神会。上去对这个便衣说：叔叔我送你去医院吧？
虎娃边说边凑了上去，说时迟那时快，一把打掉这个便衣的手枪，但手枪子弹已经上膛，在这个便衣与手枪脱手的瞬间，枪响了，万幸的是打到了墙上，没有伤到虎娃。
这时，虎娃预感到危险的来临，果断地一拳打倒这个便衣，从地上捡起手枪把这个便衣和另外一个没有咽气的便衣一一击毙。然后大家一起动手，把所有4个咽气便衣的手枪和子弹、银元快速收集到一起，装到一个带补丁的面袋子里。
爷爷一声令下：快撤！虎娃和小顺子，你们带着面袋子单独走，把东西先找个地方藏好，然后咱们到城外埋枪的地方会合。
说罢，爷爷奶奶带着小莲子赶着马车向城门驶去。
县城街道上已经乱成一锅粥了，枪声阵阵，叫声连天，人们惊慌地奔跑着，店铺都纷纷关店，各式的小摊床早就被慌乱的人群撞翻了，水果蔬菜也被践踏了一地，人们跑在街面上直打滑。
虎娃和小顺子则向着反方向跑到城西头钻进了胡同里。在一个木制的垃圾箱的角落里藏好武器。
小顺子说：哥，咱们快出城吧，要不爷爷奶奶着急了。
虎娃走了几步说：不对，刚才那个汉奸说咱们是抗匪，看来他们要抓的那两个人是打鬼子的。我看咱们应当关心他们一下，看看情况再走。
话音未落，突然在不远处传来爆炒豆式的枪声，随即只见一个戴鸭舌帽的人边向反方向开枪，边跑过来，手脚麻利，射击动作沉稳果断，一看就是一个久经战阵的高手。当他跑到距虎娃他们20多米的地方时候，突然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虎娃意识到不好，喊道：他中枪了。快，把武器拿回来，帮他一把。
二人急忙跑到垃圾箱取回武器，边向那个人跑去，边麻利地给枪压了满子弹。
那个人腹部中枪，脸色煞白，大汗淋漓，眼睛中露出一丝失望的神情。虎娃冲到他的身旁，向蜂拥而来的鬼子汉奸连开数枪，撂倒了三个鬼子和两个汉奸后，鬼子汉奸们一时弄不清对方来了多少援兵，趴在地上都不敢贸然向前冲了。
这时，小顺子正持枪向背面胡同包抄过来的敌人射击着，几个鬼子应声倒地。鸭舌帽得到了一丝喘息的机会，眼睛里露出一丝希望的光亮。随即，他咬着牙掏出一团白色纱布，堵住腹部已经外露的紫色肠子。
鸭舌帽吃力地问：两位小兄弟是哪条道上的？
虎娃说：是打鬼子这条道上的。
鸭舌帽说：小兄弟，谢谢你们。快，别打了，扶我到前面的胡同，那里有一个通向城外的排水暗渠，咱们从那里出城，出去就能和接应的兄弟们会合了。
虎娃说：好，小顺子，你背着这位叔叔先撤，我来殿后。
虎娃又向鬼子们连开几枪后，小顺子背起那个人一路撤退到另一个胡同马路上的一个马葫芦圆型铁盖子前面。
那人说：揭开这个盖子。
小顺子使劲掀开盖子，三人钻了进去。下到暗渠之前，虎娃机警地又盖好盖子。
鬼子和汉奸们一窝蜂式地从两个胡同冲了过来，很快就包围了这一片住宅区，挨家挨户、翻箱倒柜地搜查起来。折腾一气子后，侦缉队队长侯占山在胡同里码着血迹走，发现血迹到马葫芦盖子边缘就消失了。
侯占山急忙大喊：抗匪钻马葫芦了！
掀开马葫芦盖子，鬼子和汉奸们都大眼瞪小眼地互相瞅着，谁也不敢打头儿钻进去。
一个鬼子小队长用手枪逼着几个侦缉队的队员喊道：你们五个地，钻进去！
五个侦缉队的队员只好战战兢兢地钻进了马葫芦。
鬼子小队长又一挥手，跟着又钻进了几个鬼子。一群鬼子和汉奸摸摸索索地走在暗渠里，虎娃和小顺子轮换背着那个人艰难地向城外走去。暗渠里面空气污浊，臭气熏天，让人上不来气，而且黑咕隆咚。走了不远，鬼子顺着暗渠追撵上来，虎娃借着着敌人开枪时候枪口冒出的火光回击追兵，在黑暗中又有几个鬼子和汉奸中弹倒地。。
出了暗渠后，一群穿便衣的汉子手持各式枪支迎接上来。他们有条不紊，留下来几个人用机枪阻击暗渠内的敌人。一个小头头模样的人命令：捆成集束手榴弹把暗渠出口炸了。
轰——一声巨响，出口被炸塌了。
这群便衣汉子把虎娃和小顺子、鸭舌帽扶上两匹马，虎娃紧紧抱着鸭舌帽同乘一匹马，有个喽啰在前面牵着马，快速向山里撤去。
大家跑了好大一气子，上气儿不接下气儿地来到一个不知名的山坳里。
鸭舌帽吃力地说：停下来吧。
鸭舌帽告诉几个小头头模样的汉子：你们几个把随身携带的大洋都给这两个孩子，你们记住这两个孩子，是他们救了我一命，来日还要重礼答谢。孩子，你们叫什么名字？
虎娃回答：我叫虎娃，他叫小顺子，大洋我们不要，各位叔叔记住我们是专打鬼子的中国人就行了。叔叔，你们不是两个人吗？
鸭舌帽说：是的，那个人是我的兄弟，为了掩护我，战死了。好了，孩子，不提了。我们是红石山虎林寨的，我是大当家的，有人说我们是土匪，其实我们是义匪，是专打鬼子的。我叫林虎。这次进城我得到了关乎虎林寨弟兄生死存亡的重要情报，所以这次你们出手相助救了我，也救了我们虎林寨。大恩不言谢，你们还小，家人会着急的，来日方长，后会有期。记住，有了困难到红石山虎林寨只要提你的大号——虎娃，兄弟们就不会为难你们，我会亲自下山迎接的。兄弟们，去给两个孩子牵一匹好马来，再跟两个兄弟骑马送到安全地带。
虎娃问：叔叔，那你的伤？
鸭舌帽说：没事，我没有那么娇性，打鬼子的人都是铁汉子。回到山上，我们有个军师会疗伤。
话音刚落，一个喽啰牵来一匹高大俊秀的枣红马，很殷勤地把虎娃和小顺子抱上马，大伙抱拳相送，互致平安祝福。
为躲避追来的鬼子汉奸，两个护送的喽啰骑马护送虎娃和小顺子，四人绕道赶路，奔跑了半个时辰赶到了爷爷约定的会合地点。
两个喽啰很礼貌的打了招呼就要返回。
虎娃喊：两位大哥等一下。说着，把枣红马拴在一个喽啰的马鞍子上。大家挥手告别。
看到两个人回来，爷爷奶奶和小莲子悬着的一颗心才算放下来。
小莲子埋怨二人说：你们俩真有闲心，这是到哪玩儿去了，怎么是从城外的方向回来的呢？
虎娃说：我们俩和鬼子汉奸在城里干了一仗，一共打死20多个鬼子和汉奸，把红石山虎林寨大当家的林虎给救出城外了。
爷爷说：那你们是怎么出城的啊？
小顺子说：林虎知道一个排水暗渠，我们是从那里撤出城的。
奶奶说：这么说，你们俩救了一个绺子头儿？
小顺子说：在饭店里被追捕的那俩人就是林虎和他的部下。他的部下为了掩护林虎牺牲了，林虎受伤后，我哥带我救了他。
虎娃说：林虎说他们是专打鬼子汉奸的义匪。说我们救了他，就是救了虎林寨。所以很感激我们，要给钱，给马，我们都没要，就派人把我们俩送回来了。
爷爷说：那咱们缴获的东西哪？
小顺子说：这不，都在袋子里。
爷爷说：取出埋在雪窝子里的武器，赶紧上路回家！
在回家的路上，爷爷对几个孩子说：不瞒你们说，我当兵那咱结识了几个绺子头儿，就因为他们打家劫舍，坑害百姓，我回家以后就与他们失去了联系，我不待见他们，有了什么事儿我也不找他们。万一和他们这些绺子扯拉上，就没有好事。
小顺子说：爷爷，林虎他们是打鬼子的绺子，那不是好人吗？
爷爷说：绺子的组成老复杂了。那里有穷人，也有二流子、流氓。这几年听说他们也开始打鬼子了，这倒是好事儿。不过，他们是鱼龙混杂，好人坏人搅合在一起，与他们接触多了容易惹祸，还是离得远点儿好。
晚间，爷爷对全家人说：今天又缴获了4把驳壳枪，300多发子弹，险中取胜啊。现在鬼子越来越疯狂了，我们不得不防啊。这3年为了保住咱们自家这个小根据地，稳稳当当地杀鬼子，对村里的这些汉奸我都是都抱着不得罪的态度。你们知道吗，有的时候我还给他们送点山货、猎物之类的礼物适当打点一下。所以这段时间还算相安无事，大人孩子都还过得去。头些天鬼子进村我预感是来者不善哪，肯定是大规模围剿抗日游击队和寻找被抢的药品。所以咱们在这个时期，千万要小心谨慎，注意隐蔽自己，外表要当顺民，对内不能得罪村里的人，如果得罪了，我们的复仇就很难干下去了。你们3个听见没有？
三人一起回答：爷爷，听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