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科班女生比较多，杜亦然的存在无疑是一颗重磅炸弹，在纷纷扰扰的绯闻面前，还是让众多花季少女对他芳心暗许。
虽然高中校园出双入对不算什么新鲜事，可是和杜亦然出双入对，一幅仅仅存在于所有女生幻想里的画面，转学生程美丽却满足了所有人的好奇心，她和杜在周末同行不止一次被同校学生撞见，更是在一段时间内引起了整个高二年级不小的轰动。
因为两个当事人均没有否认或站出来澄清的意思，更是给“约会事件”染上了一层神秘又透着暧昧的色彩。我承认，我也有一点好奇和怀疑，好奇是不曾有过空穴来风，怀疑是因为在我内心，仍旧于杜亦然抱有一点期待，就像期待他是为了我选择读文那样。
当我沉浸在自我纠结加否定的矛盾中煎熬度日的时候，接到了神秘来电。
那天父亲待在画室创作，母亲去参加集团酒会，留我一人在家和数学题战斗。正值郁闷，电话铃声打断了我的苦恼，一个久违的声音从电波尽头传来，在分班后我俩没再说过话。
“Hi！”这么晚谁会来电话。
“……”对方的呼吸声清晰，“是赵陌陌家吗？”
“我是。”他一开口我就猜出是谁，心下诧异，杜亦然怎么会打电话来。
他没再出声，好像是等我开口，我象征性问了句：“有事吗？”
刚出口就觉得自己太心急，恨不得咬掉自己舌头。
“是这样的……明天周末，这周学校不用补课。”
“嗯，我知道啊，今天还是我在班上发的通知。”
“那明早十点，六里一百门口，不见不散。”
“嗯？什么？”请原谅我脑子有点转不过弯，刚想继续问。
他已经堵上了我的疑问：“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我当你答应了，拜拜！晚安！”
“哎！那个！什么……”话还没说完，听筒里传来嘟嘟声。
“靠，什么人，我还没说我有没有空呢，我什么时候答应了，”放下电话，我还在嘀咕。
回忆对话内容，从头至尾我才说了不超过10个字，其中有一半还是疑问词或语气助词，杜同学是什么理解能力，竟然可以从几个“嗯”自动翻译出“我有空”“我答应”这样的答案。我赞叹于杜亦然如此超常的汉语引申水平，总结出他读文科还是大有前途的。
分析了一番杜亦然主动来电的动机，联想起近日愈演愈烈的校园新闻，我激动烙了半宿的烧饼，最后还是在数绵羊的状态下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临出门我磨蹭了好一会儿，虽然现实告诉我这不可能是约会，心里免不了还是侥幸一番，打扮得与平时在学校有点不一样，学校里我喜欢运动随性风，从来没挑战过短裙细高跟。可是一想到杜亦然平时被女生津津乐道的品味，我只犹豫片刻就开始翻箱倒柜，找出了衣橱角落许久没宠幸的连衣裙。
镜子前的女孩，白衣胜雪，青涩含羞的脸庞，欲语还休的眼眸，流露的种种，都透出内心的惴惴不安。我故作安慰自己，反正是周末，心血来潮打扮得赏心悦目也没什么居心不良吧。
约好的地点离我家大概半小时车程，因为是周末，天气也不错，逛街的行人比较多，六里区算是南都唯一的一个集聚商场餐饮娱乐的中心商业圈，本地人习惯叫它六里。
我们约好在第一百货碰面，我长大的城市里历史最久的百货商场，伫立在六里区主干大道的路口处，一幢老城气息兼具欧式风格的建筑，几经修整，里面装修已经跟上五星级酒店的现代化，外貌依旧保持着历史的印迹。
我在人海里寻找杜亦然的身影，他的个子在人群中很显眼，不费功夫，我就看到了依旧白色T恤、紧身牛仔裤的他。他倚靠着一盏路灯，迎着阳光微眯着眼，在看到我的那一刻站直了身子。阳光有点刺眼强，我看不清他眼中的神色，本能地冲他笑了一下，当我发现他周围没有熟人的时候，那种侥幸成真的兴奋让我有了奔向他的冲动，但还是故作矜持地迈着小步挪到他身边。
“不好意思，你等很久了么？”貌似电视剧里第一次约会，女生都会善解人意这么说，然后男生多数会绅士地回一句“没关系，等你是我的荣幸”。
但是……
杜亦然不是绅士，他只是淡淡吐出两个字：“还好。”
好在我早已习惯他的惜字如金，淑女一笑，用生平最温柔的嗓音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收到的还是简短回答：“看电影。”
“看电影啊……最近有什么好看的片子吗？”其实我想说的是，姓杜的，昨天在电话里为什么不说清楚，我没戴眼镜，你是想让我听电影吗。
“……”杜亦然看了我一眼，没准备继续这个话题。
我郁闷自己二百度的近视，还在试图说服他换个节目。
“那个……如果没出什么值得看的片子就改下次吧！今天天气不错，要不，我们去街心花园逛逛？”我建议道，心里却在盘算其他。哈哈，能和一枚绝然出尘的帅哥在花园散步回头率一定很高。
“你不想跟我看电影？”他悟出另一个意思，声音有些冷淡。
“额……没有哇，我也好久没去电影院了，今天看什么，喜剧？还是动作片？”看来老虎的毛儿必须顺着摸，他果然不是三言两语能打发的主。
想起班里那些令我不太舒服的八卦，我试着想从当事人口中找到正解。“嗳，对了，最近有同学说看到你和程美丽一块来逛六里，所以你经常来这边？”
“还好，就跟表姐来过几次，她男朋友在这附近上班。”
“哦，你表姐？多大了？有男朋友的话，应该已经工作了吧。”我发现认识他一年多，都没怎么了解过他家里情况，只听说他有个无所不能的父亲。
“我表姐就是程美丽啊，你说她多大……”他抛来一个“你是白痴”的眼神，我愣住。
“什么！程美丽是你表姐，就是开学转来的那位程美丽？不会吧！”
我又想到那些绯闻，“别人都传她是你女朋友呢。”
当然，各种臆测的故事被我吞了回去，让当事人听见后果恐怕……
我不敢想象。
“这有什么奇怪的，她是我姑姑的女儿，”他好脾气地解释道。
“……哦，”我心里松了一口气。“女朋友”变成“亲表姐”，震撼不可谓不小。
知道如此劲爆消息后，我在接下来的“约会”时光里俨然一副女朋友模样，卖萌撒娇全派上用场，硬是拖着不情愿的杜亦然陪我去街心花园游荡了好几圈，就像对全世界宣誓占有权一般，气定神闲地接受行人观赏，还盘算着下礼拜学校里会不会传出“赵陌陌和杜亦然在街心花园约会”的头条。
我的小心思并没有得到上天眷顾，竟然没遇见一个熟人来替我见证第一次非比寻常的“约会”。杜亦然没有表明我俩的结伴是以何种身份，我又没有勇气质问出口，在脑海盘旋的台词没能脱口而出。我一遍一遍在心里叫嚣，“杜亦然你到底什么意思？我不是你表妹，莫名其妙把我约出来，就是想找个人看电影那么简单！”
直到他把我送到家楼下，我还在犹豫要不要一次性问个清楚。从文理分班后，心底就冒出无数的问号需要解答：为何选择文科？为何在学校刻意与我保持距离，装作不熟？为何没否定学校那些你和表姐的绯闻？为何要约我出来看电影？
时间在流走，在我的“十万个为什么”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前，杜亦然已经率先开了口：“我回去了。”
“啊？哦，那……你回去路上小心哦！还有……嗯……今天谢谢你，我很开心！”
他露出一个温暖“慈爱”的笑容，请原谅我对美好东西的形容力太匮乏，用修长的手指轻轻抚了抚我的刘海，“你快上楼吧！”
仅这一个动作，我呆在原地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
倔强地没转身，我目送他的身影直到看不见。
我锤了锤自己的脑袋，赵陌陌！你很弱啊，为什么不敢问出口？胡乱猜测有意义吗，还是，你害怕答案？
其实那时的我还弄不明白，杜亦然的答案，究竟是有所期待还是有所惶恐。的确，十五六岁的孩子并不能真实体味“喜欢”到底是一种如何深沉热烈的感受吧。
不过我们第一次“约会”还是有很多现实意义。
比如，知道杜亦然和程美丽的真实关系后，我和程美丽交往也多了起来，了解到她个性爽朗，又会照顾人，所以我也会随着杜亦然把她当做姐姐。
比如，杜亦然会在周末约我出去玩。其实我们的相处模式有点像情侣，但他从来不在甜品店老师误会的时候默认，然后接受老板推荐的情人款提拉米苏，我每次都会装作嫌弃可可粉的样子来掩饰气氛的尴尬，心里暗暗失落。连旁观者都能看出我的笑容多没底气，我却还要顾忌他的情绪，以致常常在心里腹诽，哪怕不要戳穿一次也好啊。
高二一晃过去了，我们迎来最后的冲刺。文科班很多是艺术生，像我和叶蕾、陶娉婷都是因为梦想的关系选择了艺术类专业，我喜欢服装设计、陶娉婷喜欢唱歌，至于叶蕾，说是男友家做珠宝生意，所以选择珠宝设计。原本我们三个约好一齐上S市的大学，可是命运从来不会遂普通人的心愿，现在想来，是不是我们过于脆弱，才害怕面对分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