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洪星!段洪星!”不知何时,一个身穿中山装的男子悄无声息的从黑雾中闪现,一边走一边叫着老段的名字。
郑培被突然出现的这个人吓了一跳。他扭头看到马瘦子的脸部肌肉绷得紧紧的,似乎是对面前这个文绉绉的男子害怕到了极点。但郑培怎么也无法将这个梳着偏分、戴着眼镜像个中学语文老师一样的中年男子想象成鬼兵。因为在他的印象里,鬼兵都是那种吐着舌头、穿的破破烂烂的、手里拿着铁链的怪物形象。但马瘦子说是便是了,郑培紧皱着眉头,紧闭双唇,心想只要不和他说话,应该就不会发生什么事情吧。
鬼兵看了看被竹纸蜈蚣缠成一团的段洪星的身体,又走过来看了看马瘦子和郑培,用一个普通人问路一般的口气问道:“你们谁是段洪星?”
马瘦子绷着脸摇了摇头,散了指诀,竹纸蜈蚣应势散开,段洪星的身体便暴露了出来。这个没了脑袋的身体站在原地,似一截木桩子一样一动也不动。
鬼兵挑了挑眉毛,不解的问道:“头呢?头哪去了?”
马瘦子给郑培使了个眼色,段洪星的脑袋便从郑培打开的纸袋子中咕噜噜的滚了出来。
鬼兵弯腰将脑袋捡起来,走到身体旁小心安上。段洪星原本闭着的眼睛突然睁开,紧张的盯着鬼兵打量了一番。
“你是段洪星?”鬼兵问道。
段洪星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冷冷的反问道:“你是谁?你找我做什么?”
“哦,是这样。”鬼兵从口袋中掏出一个薄薄的小笔记本翻开,又掏出一只钢笔甩了甩,说道:“你的阳寿尽了,我来接你去地府挂籍的。你现在在这个地方签个名儿,咱们就上路吧。”
“我不去!”段洪星咆哮着,“我要杀了那个贱人!你要是拦着我,我连你也一起杀了!”说罢便将利爪伸向了鬼兵的脖子。
鬼兵根本就没把眼前的这个厉鬼当回事儿,拿着钢笔的手只是轻轻一摆,便有无数黑绳从雾气中窜出,瞬间将段洪星绑成了粽子。
“唉你不要闹啊,人死都死了,就不要再干预阳间的事情了。恶人自有恶报,但是轮不到你伸手,你老实点。”鬼兵一边说,一边在笔记本上认真的记录。
“老子要杀了你,老子要……”段洪星喊叫着不肯就范,鬼兵眉头一皱,干脆让黑绳将他的嘴巴也塞了个严实。
约莫十分钟的时间,鬼兵终于做完了记录,将笔记本和钢笔都装了起来,饶有兴趣的走到了马瘦子面前。
“我说李振国,你这总不告诉我真正的名字,你让我回去怎么给你邀功啊?”鬼兵笑嘻嘻的问道。
马瘦子惨笑一下,说道:“我这烂命一条,能为使君做牛做马,就算是我的荣幸。”
“唉,话不能这么说。大人吩咐过,有功必有赏。哪能老让你白干呢?”鬼兵笑着说道。
马瘦子诚惶诚恐的说道:“不敢当不敢当,时候不早了,我恭送使君上路。”
鬼兵一把抓住马瘦子手腕,眯着眼睛说道:“少给我玩这套,别想攒着功德将来减轻业刑!赶紧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回去给你添了阳寿,不然等你死了以后,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马瘦子牙根紧咬,看的出来他在忍受着来自手腕上巨大的疼痛。最终他挨不过去,说道:“使君,不如这样,你找到我的恩人,用我的功绩为他减了业刑怎么样?”
鬼兵歪着脑袋盯着着马瘦子的眼睛,考虑了一下便放开了他的手腕,算是同意了他的建议。
“说吧,那人叫什么名字?”鬼兵掏出了笔记本,问道。
马瘦子赶紧搓了搓自己的手腕,阳气的补充大大缓解了阴毒导致的酸麻的痛苦。他笑着说道:“多年前我的恩人救过我一命,虽然他当时没有告诉我姓名就走了。但是经过我多年的打听,得知他叫吴庞,而且已经去世了。唉,真是可惜。”
“口天吴,庞大的庞?”鬼兵问道。
马瘦子点点头,继续说道:“这位恩人的外号叫吴胖子,为人很是仗义。他活着的时候我无以为报,现在恳求使君用我多年的功绩为他免去部分业刑,也算是了了我一桩心事。”
鬼兵收起笔记本,指着马瘦子的鼻尖说道:“李振国,你不要骗我,咱们哥们儿总有见面的时候。”
马瘦子讪笑着,忙说不敢不敢。
鬼兵撇开马瘦子,转向郑培问道:“小兄弟哪来的?叫什么名字啊?”
郑培不说话,紧闭嘴巴将脸扭开,尽量不去看他。
“唉,问你话呢!”鬼兵啪的一巴掌拍在郑培头上。
郑培怒目圆睁,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双眼直勾勾的瞪着鬼兵的眼睛。
鬼兵惊愕的向后闪避,他仿佛从郑培的眼中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他一边皱着眉头向后退去,一边对着郑培啐了一口吐沫,骂道:“什么玩意儿!不人不鬼的东西!”
郑培疑惑的看着马瘦子,马瘦子也同样疑惑的看着他。
“上路啦上路啦。”鬼兵一摆手,段洪星身上的黑绳便消失不见。他吆喝着段洪星上路,就像吆喝一只牲口。
“我不走!我不走!”段洪星用双手死死的抠住院墙,不停的哭喊着。
“走不走由的你啦?”鬼兵一改斯文风范,厉声喝道。他将中山装的纽扣全部解开,如同一团黑云一般的苍蝇嗡的一下全部飞了出来。鬼兵伸出舌头一边津津有味的舔着嘴唇,一边笑着将衬衫解开,露出了一圈一圈盘绕在枯骨上面、泛着油光、遍布着青色网状纹路的肠子。
马瘦子还好,毕竟见过了算是有了心理准备。但是郑培恶心的几乎要吐了出来。
“我…我是冤死的啊…你…你绕了我吧…”段洪星早已没有了厉鬼的暴戾,他看着那肠子如蛇一般滑到了地上,颤抖着说道。
“冤死的?哼!不冤!”鬼兵嘲弄着说道,“你想想你当年怎么对你妈来着?她死的时候你给她扔哪个山沟里啦?哼哼,每一笔账有头有尾,都已经清清楚楚记在业刑录上了,你就等着犁刀田下油锅吧!哈哈哈哈哈!”
鬼兵甩起一截肠子,一下将段洪星抽倒在地。他踩着段洪星的脑袋,狞笑着将肠子散开,一圈一圈的缠绕着段洪星的脖子。滑腻的尸油抹了段洪星一脸,而鬼兵还不罢休,他掐住了段洪星的脖子,当他张嘴呼喊的时候,猛的将一截腐烂的肠子头塞进了他的嘴里。
“人间不报,时候未到。连本带利,一分不少!哈哈哈哈!”鬼兵对自己收获的猎物颇为满意,拖着段洪星一路走,一路狂笑着。虽然他和段洪星的身形在黑雾中一闪便不见了,但他狂妄的笑声还在久久的回荡在小院的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