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湘云,黛玉倒想起许多有趣的故事来:说话咬舌、喝酒猜拳、醉卧石凳、爱扮小子……段段往事掠过脑海中,不由让人发笑,又忽然受了启发,因笑道:“说到云丫头我倒想起来了,都因这劳什子规矩咱们女儿家的行动处处受约束,如今在这长河之上也只能尽闷在船里,不得亲见那‘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长河落日圆’的入诗美景,真叫人不甘。怎么花木兰能替父从军,孟丽君女扮男装进京救父,我竟不能效仿着女扮男装呢?”
紫鹃雪雁听了很觉意外和新鲜,瞪大了眼睛,疑疑惑惑地问道:“女扮男装?使不得,那些都是世人编出来的故事,当不得真的。且姑娘这般模样怎么扮小子也是不能象的。”
黛玉笑道:“纵是故事也有几分真影儿,又没扮过怎么知道不象,先时宝玉房里的芳官那样容貌扮了小子都说看不出来呢。横竖咱们闷在这里也没趣,何不就扮着试试,就当玩呢。”
紫鹃雪雁听着也来了兴致,便准备起来,因又泄气道:“咱们这里也没一样男人穿戴的衣物,定是扮不起来了。”
黛玉笑道:“不妨事,只须请了林大娘来,看缺什么,请她置办了去不就成了。”
紫鹃雪雁听了很觉有理,忙去请了林大娘来,吵的春纤、王嬷嬷也从隔壁出来瞧热闹。
林大娘因笑道:“这个主意倒好。男人家的也没什么簪环首饰,不过讲究个衣履,我回头叫人置办了也容易。难的却是那行事说话的样儿声音,小姐怕是一时难改过来的。”
黛玉忙笑道:“林大娘的话很是,正是想问有什么法子呢。”
林大娘笑道:“小姐先别急,且先听我说。咱们这船有北静王家的几个侍卫前后护着,都知道咱们这船上没有男子的。现纵小姐扮的象了,乍乍的冒出个男子来,岂不令人怀疑。依我说在这船上小姐倒不如扮个丫头,想去出了倒容易些。小姐看如何?”
黛玉拍手笑道:“到底是林大娘经历的多,想的周全,主意也好!我如今就扮个小丫头子倒容易。”
王嬷嬷因笑道:“是呢,小姐就先仿紫鹃雪雁起来,我和春纤去给小姐赶身衣服鞋子来。”
黛玉笑道:“就听王嬷嬷的,我如今就学起来。”
一时间竟真的模仿起紫鹃雪雁的言行来,因都觉得有趣滑稽,便常常笑倒。倒是很解了舟行之无聊难耐。
林大娘趁便将黛玉欲女扮男装的主意告诉了林守义,林守义点头微笑道:“小姐倒还和小时候一样,鬼主意竟多的。”
林大娘也点头笑道:“可不是这么说,这趟来还觉得小姐的身子竟已大好了,出落的越发好了,那股子气派风度更胜夫人当年了。叫人说不出的欢喜!”
林守义象是想起了什么,低声道:“你可知这一路暗中帮着咱们的是谁?”
林大娘忙问:“是谁?你怎么知道的?”
林守义道:“你还记着咱们住在雅勤客栈时见过的那个被人称小少爷的年轻公子么?”
林大娘点头道:“难道就是他!不知什么来历?”
林守义道:“你看咱们船前头有个插着青色小旗的船么,他就住在上头。刚才吹笛子的就是他呢!”
林大娘啧嘴道:“倒是吹的好笛子,连小姐都称赞不已呢!到底是谁?”
林守义道:“你还记得咱们老爷去逝时,漕帮许帮主来祭奠么?”
林大娘讶道:“怎么不记得,你后来还说那贾府琏二爷卖的扬州府宅便是许帮主暗中买去的,后来又悄悄的叫人将房契送来的。你的意思是说一路帮着的那个年轻人就是许帮主?不象,哪有这么年轻,是他儿子还差不多。”
林守义点头道:“只怕就是他的儿子呢。我第一次见那年轻公子就觉面善,此时看到那旗子方想起来。越想越觉得那年轻公子象许帮主。”
林大娘点头道:“若真是许帮主的儿子,可真真是劳驾了。倒不想这许帮主竟这般重情重义,知恩图报。”
林守义低头叹道:“现在细想起来,咱们守着林家苏州祖产这么些年竟没人来寻是非怕也有许帮主的关照在里头。你先时买的那两个丫头只怕也是那许帮主暗中安排的呢!”
林大娘细思了一会,便笑道:“倒是有几分象。这两个丫头手脚勤快,倒象是打小就有人调教的一般,使唤起来极省心的。”
林守义低声道:“虽这么着,也不可太大意了。日久见人心,你还得暗中提防着些。”
林大娘笑道:“你放心,这两丫头现还跟在我后头做些粗使活。小姐身边近身服侍的还是紫鹃雪雁春纤几个。”
林守义点头道:“凡事多留点心,小姐还小,又是在这外头,一时高兴起来忘了顾忌也是有的。咱们却不能不提醒着些,小姐的声名周全最要紧。好歹别辜负了老爷夫人生前对你我的恩德!”
林大娘连连点头,两口子又互相嘱托了好些话和事由方各自回船。
到了第二日,王嬷嬷和春纤果然已为黛玉赶制了一身新的丫头穿的衣服和鞋子。
黛玉十分高兴,先在里面穿了件石青色小袖掩衿银鼠短袄,同色薄棉夹裤,方在外头穿上了新做好的桃红绫子袄儿,石青绸坎肩儿,同色绫细褶儿裙子和棉绣鞋。
又叫紫鹃为自己梳了简单的双丫髻,一点珠花不戴,只用桔黄头绳系着。
一番换装打扮,黛玉看着镜中的自己已然是一个温婉俏丽的小丫头模样,心中欢喜不已。
王嬷嬷林大娘一边笑道:“哪里来这样仙子般的小丫头,谁还忍心使唤呢!”一边指点着紫鹃将黛玉双眉画粗描直,又让春妮紫霞熬了浓浓的红糖汁子,在黛玉光洁如玉的脸颊上嘴角点了些小小的雀斑黑痣,总算是去了几分清丽多了几分可爱,象个寻常的小丫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