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鹃抬头望着黛玉淡然而坚定的神情,心下若有所悟,也不说话儿,只默默的点头。
黛玉又笑着对紫鹃道:“我还有一事要问问你的主意。前两天我已教王嬷嬷捎信到苏州叫派人来接我回去,昨儿我已回了老祖宗了,再有十天大约就到了。雪雁春纤原都是我带来的,自然是要跟我回去的,只不知你想怎么样呢!”
紫鹃满是诧异却想也没想的就说:“紫鹃自然是要跟着姑娘的,紫鹃还要服侍姑娘一辈子呢。姑娘可别不要紫鹃!”说着竟要跪下来,黛玉忙上前拉住,笑道:“你待我的情谊我是早知道的了,也不过是白问一声。既这样你和雪雁她们先暗暗的收拾起来,先别让一个人知道。”
紫鹃答应着点点头。
黛玉点头笑笑,道:“这会子真觉得困了,可得去躺一躺了。”
紫鹃忙服侍着黛玉到里屋躺下,闲了时便细想黛玉才刚说的一番话不提。
却说宝钗从王府回来后,神色举止越发端庄稳重,只那成天戴着的金锁却看不见了。李纨凤姐并众姐妹纵是心里明白的,却念着与宝钗素日和厚,也不相问打趣,只不知金玉良缘到底如何。探春越想越觉得自己争不过宝钗,便懊悔当日在王府示好要强,远不若黛玉惜春淡然超脱。后见黛玉惜春回来后绝口不提在王府的事,言语神情中也没有半点对自己的嘲笑,心里便由衷推崇起二人来。
园子里姐妹多,每日里说说笑笑,甚是快活。迎春在园子里住了三日,便有孙家打发婆子来接回去了。迎春一心想留在园子里和姐妹们多住几天,又怕回去孙绍祖打骂自己,便十分不舍竟至落下泪来。王夫人凤姐等见孙家待迎春变了个样,虽知是元春的原因,却也只往好处想,反劝着迎春别念旧恶,回去和那孙绍祖好好过日子。
迎春回到孙家,那孙绍祖初怕迎春翻旧帐还有些讪讪的,不过几日便发觉迎春仍是那息事宁人、忍气吞声的脾气,便也恢复旧性了。不过顾忌着贾家现势运正旺,倒不曾给迎春坏脸色。
在迎春未曾忘记黛玉探春劝自己的话,只素来不会和人拌嘴,又怕真和孙绍祖理论起来,又扯出那五仟两银子的话来大家没脸。见了孙绍祖不再打骂自己,竟自称幸,哪里还想要去惹事生气。是以迎春只求无事,竟仍对孙绍祖不管不问。
宝玉再想不到自迎春出嫁后,众姐妹竟又再聚一处,大观园又现往日绣带翩跹香风习习的热闹景象,又见黛玉没了往日嗟伤悲愁之态,只当也是因了元妃之喜。真真是意外之喜,难以言表。每日里但凡有空便同姊妹们说笑玩耍,再无所求。却未想到,自迎春被接走后,接连着湘云又被接回去了,因薛蝌要娶刑岫烟,宝琴也回家帮着料理事情,宝钗也因家中香菱病重回去了。是以几日过后园子里竟又只剩下黛玉探春、惜春几个姐妹,复又冷清下来,心下不免又有些失落怅然,因想着探春、惜春也都是要嫁人的,只有黛玉是可厮守终身的,往潇湘馆里跑的便更勤了。却不料不但黛玉连紫鹃也对自己疏远冷淡了许多,心下只是不解。
这日,宝玉又兴兴头头的去潇湘馆找黛玉,却在门口就被小丫头子拦下了,道姑娘正歇晌呢。
宝玉只当未听见,还要往里走,就见紫鹃也走了出来,笑道:“宝二爷,姑娘正睡着呢,二爷请回吧!”
宝玉笑道:“好懒丫头,都这会子了,还睡着呢!待我进去叫她起来。”
紫鹃忙拦着道:“不劳二爷了。姑娘多睡会子才好呢,且姑娘早吩咐过不让旁人叫醒的!”
宝玉一愣道:“那我就坐着等等,想过会子她就要醒了。”
紫鹃摇头道:“未得姑娘同意,奴婢不能让宝二爷进去,二爷还是先回去吧!”
宝玉不解问道:“好紫鹃,好好儿的,怎么如今这样生分了,连我进去坐坐也得姑娘同意么?”
紫鹃淡淡笑道:“宝二爷此言差了,先时大家都小,顽笑说话不用避忌。如今也都大了,虽说是打小长大的表姊妹,到底也要注意男女大妨,不能叫人说咱们不遵礼节坏了贾府的规矩,更不能坏了二爷和姑娘的名声。”
宝玉见紫鹃淡淡的几句话说的甚是坚决,细想黛玉这几日待自己的情形,不觉心凉了半截,只得闷闷不乐的回了怡红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