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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月下绝杀

数名家仆护送着一辆马车在暗巷里前行。

叶归澜默默地走在最前面,右手始终按在腰间的刀鞘上,他将此刀取名为“血馥”,意在长刀出鞘之时,让对手嗅到喷薄而出的漫天血腥。“血馥”虽比不上“鬼啸”的锋锐霸道,但乌金色的刀面闪烁的粼粼青光则为这柄长刀抹上了诡艳的色彩,他的锻造师笑称它“虽不是刀中君王,却堪称刀中妖孽。妖刀一出,朝阳垂暮”。

用妖刀对峙妖魔般的夜后,很好。叶归澜暗想,不由地握紧了“血馥”的刀柄。父亲之所以选择这条偏巷回府,一方面是比走大道要近些,另一方面是不愿太过显眼。可走在这条狭窄的巷道里,纵使正值仲春,纵使身后的随从举着松明火把,但对于叶归澜而言,此时徐徐吹来的夜风,却是刺骨凄寒。

他突然觉得自己其实是很寂寞的,没有兄弟姐妹,没有故交知己,自己总是独自一人坐在栖月阁二楼临窗的桌边喝着青醴,俯瞰红尘百态,在旁人看来自己或许过得既惬意又舒适,可其中的苦衷,谁又能够体会?谁又得够排解?像今日的寿筵,分明热闹非凡,可自己却有着难以释怀的局促与不安,在满座喧闹的宾客中,自己就像孤独的异类,被遗忘在了这个世间。

仿佛自己坐拥的,始终是一场寂静的喧哗。

叶归澜情不自禁地缩了缩肩,动了动冰凉的手指,身上很冷啊——其实,是因为心很冷罢?

叶归澜仰起脸,看着天空中那轮异常明亮的圆月。很久没有见到这样的良辰美景了,自己为何还要怀着满心的无奈与苦楚?叶归澜自嘲地笑了。

就在此时,一个黑影跃出屋檐,雕鹰猎食般地扑落!

刺客!叶归澜猛地一惊,血馥出鞘,扬起浓烈的漫天血腥。

身后的队伍停了下来,紧接着武器的铮鸣声割裂了星空。众随从手握家伙站在了叶归澜周围,叶归澜才发现,今晚护送他们父子的并非是普通家丁,而是父亲训练的亲兵营中的好手。

黑影落地之后并不急于出手,而是无声地站起,双腿分立地立在距叶归澜一行人六丈开外的地方。叶归澜绷紧了身体,将血馥横在胸前,冷冷地盯着黑影,月光清凌凌地洒在血馥上,辉映出凄异的光芒,恍如一湾清泓,幽幽青光惨淡慑人。

“叶公子,这有我们。”一名亲兵挡在了叶归澜身前,“将军吩咐过,公子不必……”

“你……给我闪开。”叶归澜咬着牙低吼。

亲兵不为所动。

“闪开!”叶归澜一声暴喝用肩撞开那名亲兵,因为他看见方才还静如磐石的黑影,此时忽然动了!

黑影缓缓抬起了手。

朦胧的夜色中,叶归澜只能依稀辨别那黑影手中端的,仿佛是一张精巧的手弩。

被叶归澜撞开的亲兵突然紧跟上一步单臂环在叶归澜腰间将他向后扔了出去,叶归澜身体不算壮实,可也不孱弱,此时竟被那亲兵单手甩开,恼怒之余也不禁暗自叹服亲兵的臂力。

骤然间只闻得一声箭矢破空的利啸!

那亲兵挥刀横斩,短箭撞击在刀面上发出一声清越的响声之后落地。

“公子保重。”那亲兵极快地抛下一句话,人已向黑影冲去。

“壬六朔二廿进七,出!”队伍中有人低声发令。

话音刚落,两名亲兵已然闪身向前,根据命令一左一右与已出击的亲兵形成三路夹击之势朝黑影扑去。

叶归澜讶然,他没想到父亲为了这一刻还精心布置了战术,父亲似乎早已神准地料到夜后会潜伏在这个月夜伺机出手,于是将路线改在暗巷,利用暗巷狭窄的地形引蛇出洞。

二十年来,父亲心中秉承一生的军道,依然没有忘怀。

叶归澜回头望了一眼静悄悄的马车,父亲现在……是在观战罢?

率先出击的亲兵手中还持有火把,此刻他大力将火把掷向离黑影,黑影侧身避开,瞬逝的火焰仍然照亮了刺客的容颜。

鎏银面具!

夜后!

每个人的手心都在冒冷汗,这个在民间谣传中几近神话的传奇杀手,在这个月夜,带着只属于她的梦魇,终于来临。

黑影放出示威性的一箭之后却没了其它动作。难道这个刺客的身手,真的到了所向披靡无人能及的地步了么?

转瞬间中间的亲兵已扑至黑影跟前,那亲兵使的是一口弯刀,此时他身体倏尔下沉贴地纵向前反手挥出弯刀直取刺客膝盖。

没有看见刺客因为被废掉双膝而跪倒,却看见那亲兵贴地从刺客身边滑过之后再也没有起来,借着清幽的月光,叶归澜看见那名亲兵的后脑上,赫然插着一枚手刃!

原是那刺客抬起右腿轻轻向上一勾,制住了急速推进的弯刀,虽只是停滞了一瞬,却让那亲兵失去了最好的得手机会,然后刺客左手拂过亲兵后脑手腕间弹出一枚短小却锋利的手刃不偏不倚地射了进去。

刺客并未停手,而是猛地蹲下去避开了左右两名亲兵斜劈向肩膀的进攻,两柄刀交错相撞,溅起一串耀眼的火花。继而刺客单腿横扫路面挑起起地上的亲兵尸体,腾出右手拽住尸体的衣襟将其掷向右路亲兵。

右路亲兵一刀劈空后正欲再补上一刀,却被迎面砸来的同伴尸体撞得倒退数步险些坐倒,佩刀不慎脱手飞出老远。他艰难地稳住身形立刻蹬地前扑赤手拧向刺客后颈,左路亲兵会意旋即挥刀斜切向刺客腰腹。这是亲兵营中的精英才能习的一招,也是极妙的一招,毕竟在这个烽烟寂灭却争杀频繁的世上,最需要的是通近身格斗的卫兵而非能策马沙场的战士。这一招为双人合击之术,分前后两手选被攻击对象身上最薄弱的咽喉与腰腹为攻击点,取咽喉者使的同样是是亲兵精锐才习的格斗圣术“锁喉手”,而使刀者则会与前者同步,以极其古怪的路线斜斩对手腰部。这一招几乎是百战不败,毕竟常人即便能勉强躲过这一记诡异之刀,也会丧命于顶绝的“锁喉手”之下。

可夜后也并非是引颈受戮的主,见那刺客以异常柔韧的动作扭转腰肢侧身一记沉重的肘击身体向后撞去连着右路亲兵倒退数步缓解了刀势,并弃去手弩反手擒住那亲兵的右手腕,左手扳住其左肩再向前躬身,竟将那亲兵提离地面,刺客又双手一顶一错一折,那亲兵吃痛惨叫,他亲耳听见自己双臂的肱骨、桡骨、尺骨在常人无法承受的拧转中寸寸断裂。

电光火石间刺客已将废掉双臂的亲兵挡在身前,使刀的亲兵害怕误伤同伴,硬生生收回了这必杀的一击,却由于难以制住前冲的身体与刺客擦身而过,而当他站住脚转身将长刀横在胸前防御时,才发现刺客手中的亲兵,俨然是一具尸体,刺客已不知何时扭断了他的脖子。

一记凌厉的刀势从天而降,一名亲兵趁刺客与那三名亲兵厮杀之际翻身上了屋顶潜藏在房檐之上抓住刺客停顿的一瞬一跃而出大力挥出长刀劈空斩落!

刺客只得再一次将手中的尸体作为盾牌向上抛出并向队伍方向退去。

突袭的亲兵一刀切过尸体腰间愣是将尸体拉得当空旋转鲜血四溅,殷红的血珠洒落在刺客的鎏银面具上,阴森慑人。

这刚劲的一斩经阻拦后劲道不消,随着亲兵的落地重击在地面上,将青石地砖砍得粉碎。

与其说那刺客是在撤退,不如说是向叶归澜一行人发出进一步挑衅,只见刺客俯身抄过方才弃去的手弩,以极快的速度搭箭、紧弦,回身连发两箭,一箭扎进突袭亲兵的左眼贯穿了头颅,另一箭射进左路亲兵的琵琶骨将他掀得向后飞出背脊撞上高墙登时昏厥过去。

那手段,分明尽是嗜血的魔鬼降临人间!

叶归澜握住血馥的手微微发颤,父亲年事已高,此时还呆在马车里没有动静,若剩余亲兵抵挡不住,自己也不是夜后的对手,夜后攻至马车向父亲出手,怕真会如探囊取物了。叶归澜咬住下唇,方才夜后以暴虐的手段接连击杀两名身手不逊的亲兵之后又出手断绝了所谓的后患,那该是何等冷血的一颗心,才造就了这个令所有达官贵人闻风丧胆的夜后!?叶归澜甚至怀疑这个女人到底有没有心,一颗像凡人一样会伤会痛会悲会恨会碎会死的一颗心!夜后不是人,她是妖魔!是妖魔啊!

刺客收起手弩,如同贪婪的猎豹向队伍冲来,随着噩梦的逼近,刺客鎏银面具上绘着的狰狞花纹愈发的清晰,仿佛带着最古老狠毒的咒语,击垮了所有阻拦者的意志,睥睨人间。

“弓箭手。”

四名亲兵上前在暗巷里一字排开,举起了刚才从马车下方的暗格中取出的硬弓,箭已然上弦,四发箭无一不指向奔来的刺客。

“出!”

一声令下,长箭的利啸声割裂了星空。

就在命令响起的同时,刺客如同踩上了光滑的物体向前扑倒,四发长箭全部走空。

紧接着的是一连串声刺耳的金属声,刺客向上飞出一根铁链缠在高墙那方的房屋支出的飞檐上猛然发力,竟靠单手和腰腹力量从地上弹了起来。

弓弩手见状立即再次搭箭,但刺客没有给他们发第二轮箭的机会,刺客跃在空中扬手一撒,四把短匕化作四道银芒射向正在拉弓的四名亲兵。

四声闷响,连惨叫都没有,四名弓弩手直挺挺地向后倒下,他们的眉心抑或咽喉都插着一支只留手柄暴露在外面的短匕。

叶归澜不可思议地瞪大了双眼,今晚护送他们父子的共有十名亲兵,此时只剩下挡在自己面前的两名,时到今日,他才真正领略到了夜后的风采。

“你们让开!我要保护父亲!”叶归澜推开身前的两名亲兵,握住血馥正要冲出,却被一名亲兵拽住了胳膊。

“叶公子,万万不可,那夜后杀人不眨眼,阻挠她就相当于送命啊!”那名亲兵就是站在暗中发令的人,看样子是这队亲兵的队长。

另一名亲兵接过话:“属下向将军承诺过要誓死保护公子。”

“你们这些忠狗……”叶归澜咬牙切齿,却垂下了眼帘,“也罢,我听你们的。”

两名亲兵不由地松了一口气。

“荒唐!”叶归澜猝不及防地挣开那名亲兵的手,提着血馥冲了出去!

“哎呀!公子!危险!”亲兵队长猛省,气得一跺脚,握着佩刀追了上去,他没有想到自己竟会被这种简单的伎俩糊弄。

悬在半空的刺客正在喘息,见又有人发难,于是高高地荡起松开铁链向马车扑去。

叶归澜蹬地向刺客跃出并挽转血馥,这柄妖孽之刀在空中划过一道诡谲的圆弧直取刺客小腿。他跃出的高度略低于刺客,不能一刀斩向刺客要害,只得退而求其次取刺客敏捷的双腿。

刺客当空折转双腿锁住了血馥的刀刃,叶归澜大惊,血馥只划破了裤管却无法再切入分毫,原是刺客裤管内侧衬有的厚实革甲挡住了这分明必得的一击。

刺客借着惯性一个前翻竟将血馥从叶归澜手中抽离。然后刺客松腿一勾,一脚踢在刀柄,血馥飞旋着向叶归澜削去!

叶归澜抬手格挡,血馥的刀背重击在右手腕柔韧的手甲上,但他仍感到右臂一阵生疼。

“该死。”叶归澜低声咒骂,抓起血馥又准备出击,却被赶上来的亲兵队长从后面用双臂箍住了身体。

“叶公子,名将的血脉,不能断啊!”亲兵队长颤抖着声音大声说,“若公子执意要与夜后拼命,就请先杀了属下罢!”

“你……”叶归澜气结,不再理睬他,而是死死盯住了那个身手绝顶的刺客。父亲到最后,还是信不过自己的刀术啊。

有了叶归澜的阻挡,刺客没能径直跃上马车,落地之后刺客上前拾起一柄佩刀斩断了缰绳,马匹受惊狂奔出去直冲向叶归澜!

千钧一发之际,亲兵队长将叶归澜向一旁推出,他自己则被马匹迎面撞得摔出两丈远,马匹没有停步继续向前冲去踏过他的身体,将他的头骨踩得粉碎。

叶归澜倒吸了一口凉气,仅剩的一名亲兵走上前,横刀站在叶归澜身边。

那一刹叶归澜的心中翻涌起一阵痛楚,这些亲兵都并非当年随父亲出生入死的战士,但他们对父亲的死忠,却让叶归澜敬佩不已,而在这敬佩的背后,是一丝难以言说的悲壮。叶归澜不明白,在这个无爵无位的亲兵营里,他们的忠诚,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仅仅是出于一个下属对上司的爱戴么?

就在叶归澜走神的一瞬,刺客又端起了刚才用过的手弩,手弩上不知何时又扣上了一支箭。

刺客跳上马车,猛地扯开了帘布。

叶归澜忘记了呼吸,只觉得狂跳的心快要从胸腔中蹦出。

刺客却停止了动作。

这是大忌,刺客不可能不知道叶霆钧是习武之人,不会不暴起反抗。可刺客的动作就定格在双手端起手弩箭指马车内的那一刻。

马车里根本没有人。

气氛凝窒了片刻之后,刺客转过身,目光落在了叶归澜身上。叶归澜看不清刺客的眼神,只觉得背脊像是有冰凉湿滑的蛇缓缓爬过。

“你……是叶霆钧?怎么可能。”刺客的声音低沉沙哑,却依旧可辨说话的是一名女子。

叶归澜没有说话,他知道如果夜后要杀自己,实在是易如反掌,因为之前刺客为了接近马车,就轻易地让九名亲兵搭上了性命,成为今晚行动的陪葬品。

刺客走下马车,将手弩对准了叶归澜。

叶归澜看见那支箭的箭头在月光下闪烁着清冷的光芒,带着世间最绝情的残酷,只要还有机会,决不罢休。

现在暗巷里只有叶归澜、仅剩的一名亲兵以及孤高决绝的刺客。夜风吹起了叶归澜的衣摆,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苍凉。

那……父亲呢?

刺客开出了箭,却不是对着叶归澜,而是扬起手弩对着天空射出,在箭离弦的那一刹那刺客疾速后翻,一脚蹬在马车上向半空跃出拉弓又是一箭!

叶归澜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错愕,但更多的,是夹杂着焦虑的惊喜,因为他也听见了夜风中冥鬼的厉声尖啸!

叶霆钧披着一身皎白的月华跃出房檐挥刀连挡两箭稳稳地落地,立刻对刺客发起了迅猛的进攻。刺客接连后退以灵巧的步伐与身肢躲过叶霆钧的一次次劈斩。刺客才明白自己中了这名老将的圈套,叶霆钧利用手下的亲兵拖延时间耗费了自己的体力,他再使出所向披靡的刀术悍然出击。

叶霆钧攻势如潮,根本不给刺客搭箭再射的机会。鬼啸在手,他便成为了二十年前萧道成手下那个金戈铁马的骁猛悍将,痛饮辛辣刺鼻的烈酒,提着饱尝鲜血的霸刀,砍下敌方将领的头颅。他戎马一生,战场上风光无限,马背上杀敌无数,却是头一次对峙刺客,还是令所有高官谈之色变的夜后。叶霆钧没有心情揣摩这个总是站在阴影里伺机出手的杀手的心思,他只知道如果今晚刺客不死在鬼啸的利刃上,被杀的便是自己。

一记强有力的突刺直取刺客胸口,刺客抬起手弩格挡,精钢的硬弩立即被打飞出去。赤手空拳的刺客向后仰下双手撑地一个后翻一脚踢在鬼啸的刀刃上,刺客的靴尖有硬铁衬护,否则她的脚早已被鬼啸剖开。叶霆钧感觉手上一震,不由地后退一步,刺客的腿劲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刺客抓住这个空隙左手支地倒立,右手抄过一把佩刀平砍向叶霆钧的脚踝,老将腾空而起避开这一击双手握住鬼啸的刀柄对准刺客的后心插下,刺客左手一屈身体下沉,佩刀横过后心,鬼啸的刀尖狠击在佩刀上,佩刀应声崩断。

刺客弃去断刀双手发力跃起向左一个侧翻对着鬼啸的刀面又是一脚,这一踢比起刚才又加大了力度,幸亏叶霆钧双手紧握刀柄,要不然鬼啸此时怕是已经脱手。

叶归澜看着不远处身体依旧壮硕魁梧的父亲与刺客已不知交手了多少回合,上下翻飞的鬼啸在月光下反射的银光晃动着他的眼睛,他很想冲上去助阵,却害怕自己尚显生涩的刀术会成为父亲的牵绊。这么多年了,父亲仍然使了一手好刀术,在这个淡忘了战火的年代,父亲所做的一切,难道是为了等这一天的到来么?

刚站住脚的刺客突然晃了一下,原来是暗巷由于人迹罕至,有的青砖间的缝隙了生长出了油绿的苔藓,刺客踩上去不慎一滑。

叶霆钧逮住这个破绽挥刀纵劈向刺客,刺客沉肩斜闪,却因踩上了苔藓动作慢了一瞬,鬼啸砍入刺客左肩半寸,若不是刺客上身往下沉了一截,她的整条左臂都会被叶霆钧卸下来。

鬼啸从刺客肩头抽开立马溅出血花,刺客遭此重创竟一声未吭。

左肩的创伤已不允许刺客动作过于迅速,叶霆钧占得上风出手越发的凶狠,他如同一只暴怒的雄狮,就像二十年前的沙场上一样,所有的挑衅者都将死在他的霸刀下。

近身搏斗让刺客没有机会抽出武器,只得一次次翻腾躲避赤手还击。左肩的剧痛让她感到自己的体能在一点点流失,她明白这样下去自己迟早会脱力晕厥并死在叶霆钧的刀下。

必须尽快结束这场刺杀,必须!

刺客猛地双脚腾空蜷起身体向后接连两个空翻,叶霆钧没有明白她这个动作用意何处,只是纳闷她都受了伤怎么还能花大量的体力躬身空翻还破绽百出,但他仍然毫不犹豫地对着刺客大力挥出鬼啸。

他没有注意到刺客右手抹过右腿的细微动作。

刺客平稳落地,叶霆钧的鬼啸停在她咽喉前方半寸,却再也无法推近。

刺客的靴筒里弹出了一把短剑。

短剑扎进了叶霆钧的胸膛。

老将握着胸前的短剑无力地半跪了下去,他扬起头,不甘地看着那个戴着鎏银面具的女人:“你……还是赢了。”

“我输过么?”刺客的语气满是孤傲,“不过你是我所遇到的最强的对手。先前我一直以为骆九重是个难缠的目标,没想到你比他还难对付。”

“但一切依然不会有变数,因为要杀你的人,是我。”刺客停顿片刻,补充说道。

“很好……很好……”叶霆钧苦笑,用鬼啸点地撑住身体,“揭开面具,让我看看你是谁。”

刺客冷笑着摇头:“怎么,还想要你的儿子为你报仇?”

这句话如同惊雷在叶霆钧耳边炸响。

“不!不要杀他!”叶霆钧瞪大眼睛吼道,吐出一口浓血。

刺客一声冷哼:“当然。他还不配收到绝杀笺。”

“夜后,你……”叶霆钧的眼睛里仿佛有火焰在燃烧,“你可以羞辱我,但绝不能羞辱我的儿子。”

“行啊。右尊将军,我真的很佩服你。”刺客低哑的声音对于叶霆钧而言刺耳异常,“这样,你可以安心走了。”

刺客说罢抽出一把短刀,对着叶霆钧的眉心插下!

“叶霆钧,受死罢!”刺客嘶哑地咆哮。

“父亲——”叶归澜绝望地嘶喊,他亲眼看见短刀贯穿了父亲那颗在马背上高昂的头。他只觉天旋地转,双腿一软向后坐倒,仅剩的亲兵扶住了他。

刺客将短刀从叶霆钧头颅里拔出,一代名将的身体轰然倒下,叶霆钧曾经在敌军中杀得九进九出,如今却成了一名隐秘刺客的刀下冤魂。

叶归澜一声低啸,抄起血馥就要对着夜后出击,仅存的亲兵跟上一步从后面紧抱住了他,任凭他如何挣扎,就是不肯松手。

“放开我!”这个沉默隐忍的年轻人此时就像一个失了庇护的小孩,面对不能扭转的命运,拼命地想要反抗。

“叶公子,不可……”年轻人激烈的挣扎撞击着亲兵的身体,几个肘击撞上亲兵的面庞,鲜血从他的鼻腔中涌出,可他双臂仍然死死紧箍。

刺客握着沾满血迹的短刀从叶归澜面前走过,然后她停下脚步,静静地看着叶归澜,叶归澜看不清她的眼神,一丈远的距离,对于他,却是咫尺天涯。

那眼神,是怜悯么?

还是……嘲讽?

半晌,刺客走到那根缠在飞檐上的铁链边,伸手拽住铁链翻身上了屋檐,站定之后她转过头,背着月光,俯瞰着年轻人,淡淡地说:“我不杀你,只是因为你是我此生遇见的第一个人——与我一样,命格背负着一世的孤单。”

一世的孤单。

自己便是这样的命格么?叶归澜仰起脸看着刺客,咬着牙努力想要挣开亲兵的双臂。奈何亲兵的双臂坚若铁笼,他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只能定定地看着居高临下的刺客,纵然有满腔不甘,却无处安放。

继而,刺客收回目光,转身消失在一片灿然的月光下。

“叶公子,对着夜后出手,结局……根本没有悬念啊……”亲兵颤抖着声音,随着年轻人的挣扎渐渐平息,他终是松开了手。

“父亲……”叶归澜松开血馥,扑倒在叶霆钧的尸首前,慢慢拥住了父亲逐渐流失着体温的身躯。他的身体因为分崩离析般的痛苦而瑟瑟颤抖,任凭他如何护持,却依旧挽不回那渐渐流逝的温暖。

亲兵抹去了脸上的血迹,走到他身后,朝叶霆钧缓缓地行了一个军礼,尽管老将军已经看不见,可亲兵就这么固执地表达着一个下属对已故上司的最后敬意。继而他直起身,看向那个沉浸在巨大悲痛中的年轻人。叶归澜的背脊微微佝偻起来,将头抵在了父亲冰冷的面颊上。在亲兵的记忆中,这个年轻人常常跟随着他的父亲来到演武场,与亲兵们一同操练。年轻人的话很少,站在亲兵阵营中,很少与亲兵们有什么交流,即便身边有一个豪迈不羁的父亲,但他给人的感觉,始终都是孑然的一个人。

这便是刺客口中的“一世孤单”么?

良久,叶归澜慢慢站了起来,亲兵上前一步欲扶持他,却被年轻人挥开了手。年轻人生生后退几步,背脊贴在高墙上,无助地缓缓蹲下。

叶归澜承认,刺客从他跟前走过的那一刻,他真的很想扑上去挥出血馥对着刺客的脖颈斩落,一举砍下她的头颅来为父亲血祭。但现在,随着头脑的渐渐冷静,他开始明白,对他父亲下手的是夜后,如果此时对着夜后出击,凭夜后的身手,正如亲兵所言,结局根本没有悬念。

此时此刻,他唯一能做的,只有忍。

反抗,便是死亡。

但是……父亲,你真的就这样走了么?

夜风凄冷,仅存的亲兵看着叶归澜痛苦地将十指插进头发,他的身体又开始颤抖,本是遗世独立的寂寞行者,现在却被这般命格卷入了世事的沙尘中,换来满身的尘埃。

宿命的轨迹,因为那张鎏银面具的现世,偏离了原来的方向。

亲兵不言地看着叶归澜。他忽然觉得这个年轻人,像是在那一刹那间,苍老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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