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淼然望着他若有所思的双眸,心头忽而一阵沉寂,从最初的相遇到如今,她见得最多的,便是他双眼望着某处沉思的模样,似乎总是有做不完的事,总是要防着这人或是那人的算计,这样的日子,就连她这个看着的人都替他累,如此在这宫闱中生活了二十多年的他,该是怎样的心力交瘁。
城南,永义侯府。
“啪!”屋内的黄花梨木书桌被拍得发出一声巨响,永义侯一脸怒气地看着坐在底下的男子,大声道:“你说说,你说说,这事到底是谁做的?!这些年,我好不容易才在朝中笼络一些人,你知道拉拢这些人有多不容易吗?!我费尽心力才让那些人成为我们这一派的,现在倒好,李睿就这样被人杀了,不是给你说过吗,叫你让那人好好保护这些人,可结果呢?啊?!就是这样保护的?”
说完这些话,永义侯整个人都气得面如铁色,差点喘不过气来。
“父亲,”坐着的男子正是永义侯长子,如今的工部尚书闵浩风,见此情形也皱紧了眉头,原本比较严厉的双眸现在看起来更加凌厉,“往后说话注意点,别忘了,就算是在自己家里,也不见得就是安全的。”
“哼!”永义侯不满地冷哼了一声,声音却是明显小了很多。
闵浩风无视他满脸的不满,继续说道:“您也别尽想到坏处,区区一个督察院右史还不足以让我们损失什么,左右他也不过是为了给女儿夫人报仇,若是待他得以报得大仇,他还会甘愿为我们所用吗?若是为了他,失了那人的相助,便是因小失大得不偿失了。”
闻言,永义侯脸上的怒气明显消了很多,但依旧是满脸的不满之色,“是,你这话也没错,但这样不就显得我们在受他摆布了吗,现在便受制于人,你能保证以后他不会生有二心?这件事倒是就这样算了,但以后呢?”
听完他的话,闵浩风忽而微微勾了勾唇角,却并不是笑,而是一种习惯性的嘲讽的表情,“父亲,您就这么肯定我们会受制于人那人?不知是您太高估那人,还是低估了自己。”
“你这话什么意思?”
闵浩风并不作答,只将目光从永义侯脸上转移到了别处,良久才道:“到时父亲便会知道,”语毕,他站起身来,道:“小妹和妹夫一会儿就过来了,父亲注意些,别让母亲和小妹看出什么,儿子先告退了。”说完就对着永义侯抬了抬手,转身走了出去。
“殿下,世子回消息了。”书房内,夜八将手中的信件恭敬地递给夙君笙。
“动作挺快的嘛,”夙君笙放下手中的狼毫,笑着接过信件,打开看了看,勾起了一抹神秘莫测的笑,眼底闪过一丝趣味,“早该如此了,”说完便将信件销毁,一边对夜八道:“你先下去吧。”
“是。”
夜八走后,夙君笙重新拿起了笔,顿了顿,在洁白的宣纸上落下一字:断。
翌日早朝。
“尹爱卿,朕交代你查的事查得怎么样了,这都快半月了,你是不是该给朕一个答复了?”思文帝坐在龙椅上,不怒而威的眸子扫向下方的尹枫,顺带还不忘瞟了瞟位于前排的夙君笙。
察觉后,夙君笙状似不知地看向尹枫,他知道,他的父皇此时定是对他心生疑心,或许在他心里,尹枫之所以这么久还未曾给出确切的答复,势必是他在从中阻挠。
听及思文帝问起,尹枫从列中站立出来,微微躬身,一字一句地回道:“回皇上,微臣也正要向皇上上奏此事,不过,在此之前,恳请皇上准许微臣启奏另外一件事。”
闻言,思文帝衣袖一挥,道:“准了。”
思文帝一准,尹枫就立刻从袖间摸出一物,而后道:“启奏皇上,督察院右史李睿李大人,于昨日午时在家中自缢身亡。”
“什么?!”思文帝一听,立即从龙椅上站了起来,一双厉眸比之前更为凌厉,显然是在得知此事后很是震惊,“昨日的事为何现在才对朕说?!早时都干什么去了?!”
殿中除了夙君笙和永义侯以及闵浩风,其余也皆是一副震惊不解的样子,平日里,这李睿虽是不善言辞,却是一个稳重踏实之人,从不与人结怨,况他还是正三品的督察院右史,仕途都走到这个份上了,为何还会想不开呢?
思文帝原本就在盛怒之中,未曾注意永义侯一派的反应,只觉听着殿内众臣的议论,心中更是烦躁,不由得对着下方的尹枫厉声说道:“说!到底怎么回事?”说完这话,双眼还有意地朝着夙君笙的方向看了看。
看清他眼底的那丝狠厉,夙君笙不由得在心底自嘲,呵,还真是什么都会扣到他头上。
身为大理寺卿,尹枫自是比其他人来得镇定,并未因思文帝的怒火而改了面色,只见他弯了弯腰继续说道:“回皇上,昨日午时,微臣接到了李大人府上家仆来报,说是李大人在家中自缢,并留下了这封血书,还请皇上过目。”
“呈上来!”思文帝手一挥,一旁的孙言福就迈着步子走了下去,将尹枫手中的物件呈交给了思文帝。
趁思文帝在看血书之际,尹枫继续说着:“微臣已在昨日便请了仵作为其验尸,其结果是自缢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