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去世不到一月,你便要把我卖给一年过六旬的老头吗?我还不到十六岁……”周娣儿哭诉着。
“卖什么?说得这般难听,生怕别人不说我这个继父虐待于你?”他画风一转:“娣儿啊,爹爹也是为你好!虽然你非爹亲生,为父也要为你考虑!刘员外虽然年岁大些,但他懂得心疼人,你嫁过去定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到时可不要忘了爹的恩德……”
“直说吧,你收了多少银子?”娣儿抹掉眼泪,干脆地问。
“你老说这什么意思!难不成还要跟爹分银子吗?”
“呵,一口一个爹,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对我和娘千般照料!娘嫁与你多年,你成日里不是喝酒便是赌博,把家底败个精光,都是娘亲辛辛苦苦做针线活维持这个家!”娣儿不再哭泣,微弱的烛光闪烁着,她满是委屈:“我不求您做些什么,你也没必要为了那点银子把我给卖了!您不是知道吗?我有爱慕之人……”
“哈,爱慕之人?”他意味深长地笑着:“你爱慕人家,人家也对你这般挖心掏肺吗?”
“不许你污蔑高才,我们是两情相悦!他如若知晓知道你这般对我,他定会……”
“他定会怎样?”娣儿还没有说完,便被截了话锋:“两情相悦个鬼!实话告诉你……”
……
“实话告诉你,你是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一个油头粉面的书生拿着把扇子推门而入。
“高才,你……”娣儿一脸惊慌。
“我说周娣儿,你是真傻还是装糊涂?我赵高才堂堂秀才,会看上你!不过跟你玩玩儿,没曾想你这么不识趣,还真以为海枯石烂,海誓山盟会发生在你身上!听我一句劝,乖乖嫁了,省得我跟你继父这费手脚!”他颐指气使,高傲蛮横。
“原来你们是一道的……”娣儿难以置信。
“看明白了吧,听话,把这嫁衣穿上,明早刘员外就来迎亲,别哭哭啼啼的!”继父说。
“既然到了这一步,我就跟你讲明白,我跟你爹收了刘员外五百两银子,买你这黄花之身。你也别在这跟本秀才装清高,要不是我们,你以为你能嫁进这豪门宅第?”赵高才满脸阴险,眉毛挑着,五官扭曲:“老头儿,我们走吧!她这把贱骨头,自己想想便明白了。”说着,赵高才拉着他就要走。
继父回过头,准备关上门:“娣儿啊,爹是为你好,这门我会锁上。你呀,别想别的花招,这都是你的命,你得认命!”
……
“命,认命……”周娣儿呢喃着,除了哭泣,别无它法。她无法设想未来的道路,如何面对跟祖父年纪相差无几的老男人,她可以去死,但这样的人生,她绝不接受!想着想着她拿出了枕头底下的一把剪刀……
就在这时门被打开了,“娣儿……”是周娣儿最好的姐妹来了。她急忙来到娣儿床边,很是关切:“娣儿,你还好吗?我很担心你……”
“你们就好好聊聊,劝劝她,别挣扎,多好的事儿,别身在福中不知福!”继父说着,锁上了门。
……
“娣儿,你怎么样?我都听说了,你可别想不开啊……”
“我除了死还能怎样?难道让我认命嫁给那个比我爷爷还要大的老头儿吗?”周娣儿满脸泪痕,面黄憔悴。
“娣儿,我知道你很难过,但是你不能死,死了不就便宜了赵高才那个负心汉吗?你知道吗?我昨天在街上看到他死命追着一个豪门的大家闺秀,那叫一个热络,恬不知耻!”
“大家闺秀?”
“对啊,好像是晁府的大小姐,也是,人家家世好,千金之躯,谁要能娶了她,下半辈子还用愁吗?还不得平步青云,荣华富贵!怪不得赵高才这么上赶着,这样的人能对你付诸真心吗?……”
“嗯……”周娣儿已无心抱怨抑或忧愁,她的心一如止水。
“娣儿啊,你一定要振作,虽然嫁给一个老头很痛苦,忍忍也就过了!他一死,家产不都是你的?”
周娣儿突然一个机灵:“好姐妹,你能?……”
“我不能!……”周娣儿还没有张口,就被好姐妹直接拒绝:“娣儿啊,原谅我,我没有这个本事!如果刘员外找我要人,以我家的境况,我承担不了!”
“嗯。”
周娣儿,没有再说一句话,久久的沉默填满了这对感情笃深的闺蜜最后的时光。
她敲开门,看了一眼周娣儿,终究无奈地走了。
……
周娣儿看着这间小而破烂的屋子,回想起烛光下做着针线活却对她慈爱微笑的母亲,这是她人生短短十六载仅有的温存和真实,没有开始过就要结束的人生,她已毫无留恋……
“这该死的命!真的是我的命吗?”周娣儿缓慢地再次掏出那把剪刀,她满身的怨念和对这些自私而灵魂腐烂的人的痛恨,会随着无辜而亡的生灵在空中飘散吗?
那把剪刀终究刺向了周娣儿的胸口……
……
“二小姐,你醒醒,你醒醒……”她听到耳边急切地呼喊声:“大夫,为何过了这些时日,我家小姐还未清醒?”
“二小姐是高烧不退,神智一直无法清醒,究竟何时醒来还要看造化啊……”大夫语气中充满未知。
“我看呀,醒不醒得过来,得看这丫头的命!我早就说过,这丫头不吉利,早晚得被自己这八字克死!”耳边传来晁府二夫人世俗的声音。
“姐姐,我的鈊玉只有七岁,她已经这么难过了,你为何还要说这种话来伤害她呢?……”外表端庄,娴静内敛的三夫人哭得很是伤心。
“你闭嘴!”晁廉璋对着二夫人大声喝斥道:“如果你不是诚心为鈊玉好,就别进这个房间!省得我心烦!”他语带威严,眉头紧锁。
“不过大人,当年鈊玉出生的时候那算命先生说得也是没错,你说这鈊玉自打出生,不是生病就是摔伤,步步该灾,说不准真是命不好!”大夫人继续说道:“她自己磕磕绊绊,生病喝药也就罢了,万一像那算命先生所言为咱们府上带来灾难可如何是好啊?……”
……晁廉璋有些沉默。
“大人,不会的。”三夫人急切地说道:“我们鈊玉是多么懂事听话的孩子啊,对您更是一片孝心,她宁愿伤害自己也不会伤害这个家啊,老爷!”
“嗯,我知道。你也不要过于心急,鈊玉一定会醒过来的。”晁廉璋说着,将三夫人搂入怀中安慰。
大夫人和二夫人看在眼中,不甚酸楚。
……
“这,这是哪里?……”她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