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意阑珊时,柳絮纷纷扬扬洒落,繁花似锦争妍夺目,湖面倒映出疏影倾斜,如缕清香暗自浮动,鸟儿的鸣叫声倏然此消彼长,不再彰显冷的宁静。
萧瑟的冬无踪,暖润的春已来。
六岁的周娣儿和母亲走在回家省亲的乡间小路上,精灵小巧的娣儿摇摇摆摆,模样可爱,雀跃的小心境全都挂在了她粉嘟嘟的脸蛋儿上。
“在这等娘亲片刻,我这就回来,听话,不要乱跑。”母亲慎重交待。
“好的,娘亲。”娣儿极尽乖巧。
娣儿看春光无限,阳光尽数散落在每一寸角落和土地,便一时兴起在原地转圈,悄然见一只蝴蝶来回徘徊,随即追着它的轨迹奔跑起来,终于来到树林中。
道路中央顷刻间变得嘈杂起来,竟有刀剑打杀的声响:“主子有令,拿下画中人的性命,赏黄金千两!”
“是。”众蒙面黑衣人气势汹汹。
周娣儿连忙躲藏在强壮的树木后面,不敢出声。突然,娣儿感到自己的衣襟被紧紧拽住,回头一看,见一少年浑身沾满血迹趴在地上,呼吸孱弱:“救救我。”
年仅六岁的娣儿自然惊慌:“我,我去找娘亲。”
“不要动,会被发现。”少年警示道。
娣儿蹲下身子,摸着少年受伤的脸庞,有些心疼:“好可怜,我要怎么救你呢?”
在这草木皆兵的时刻,少年移动了几下身体,便被那群黑衣人惊觉了风吹草动:“那里有动静!”
眼看黑衣人就要闯过来,少年将一方正包裹的金黄布料交到娣儿手上:“务必保管好,待我日后来取。”黑衣人一步步逼近,少年气声道:“快走,躲起来。”
“嗯。”娣儿年纪虽小,却有着不逊大人的懂事和机敏:“哥哥,你要小心。”说完娣儿便小跑到一树后躲藏了起来。
……
黑衣人见少年瘫倒在地上,毫无气力:“看你也活不多久,乖乖把诏书交出来,咱们尚能给你个全尸!”
少年一声不吭,仿佛没有心智的呆子。
“这人好歹是个王爷,我看倒像个傻子!”一黑衣人小声议论。
“呵呵,他就是个傻子!贱命一条,死不足惜!”首领龇牙咧嘴道。
是的,这少年便是十三岁的李怡,日后的光王,而当下是他恍然间成为“傻子”的第二个年头。
“给我搜!”首领一声令下,李怡的全身上下便被翻了个底朝天,结果竟一无所获。
他们怎么也想象不到这诏书的去处和踪迹。
“那就休怪咱们心狠了!弟兄们!”他一声令下,马上就要将刀插进李怡的胸口。
此时,一颗石子重击他的手腕,尖刀无力地从他手中滑落,接着,便是成群的人杀到树林间与之短兵相接。
一场恶战后,李怡被顺利救走。
不一会儿,娣儿被慌忙找寻自己的母亲给带走,留下的是年仅六岁的她心中满满的疑惑……
九年后。
现年十五岁的周娣儿,已然出落的娉婷玉立,眉目清秀可人。
一日,她来到自己九年来不时造访的秘密之地,一个方圆数十里亦了无人烟的地界。仲夏已至,烈日炎炎,这里寸草枯槁,一片暗黄,仿佛被烧灼后的场面。
周娣儿循常矩,来到一块巨石前,左右打探,见摆列与往日如出一辙便安心笑了。
她用力移动石头,在空隙最深处拿出九年前那少年嘱托她周密保管的金黄布料,检查完好,便小心翼翼地又妥善放了回去。
只是,数年已过,诚实而善良的周娣儿即使现下已识文断字,也不曾被好奇驱使打开布料,探寻里面究竟隐藏着何等秘密……
周娣儿忽闻不远处有叽叽鸣叫的声音,便循声前往,此后,在一碎石旁停驻了脚步。
娣儿只管探访,却不曾发觉,在脚下一色彩斑斓的毒蛇正一步步逼近,它狡黠地吐着信子,发现挪动便警觉地停下来,眼神中凉光闪烁,死死盯着前方的动静,时机一到,便张开嘴巴露出青白獠牙,嗖的一声蹿向周娣儿的脚踝,狠狠咬下了一口,翠绿色的毒液溢出……
“小心!”一少年急迫喊道。
娣儿这才惊觉脚踝的刺痛,一个趔趄倾倒在了石头上。
少年从速赶到周娣儿旁边,半蹲下身子,把娣儿的脚踝放在石头上,观察了须臾便用嘴吸起了毒液。
“你这是做什么?”周娣儿惊慌地问。
“别动,我把毒液吸出来,不然你会丧命的!”少年口含毒液回道。
周娣儿见此情景也只得静下来,不出声响。
少年接二连三的将毒液全部吸出,幸亏他处理及时,周娣儿才得以从鬼门关逃出。
见少年满是毒液残留在嘴边,娣儿连忙将他拉到湖边漱洗干净。
“谢谢你。”周娣儿不自觉活动了一下脚踝。
“不要乱动,回家再喝些解毒的汤药,以防万一。”少年叮嘱,细致入微。
“你年纪不大,倒是很有担当和勇气!小女子钦服。”周娣儿作揖见礼道。
“没什么,路见不平而已。”少年不以为然。
“瞧你年岁不大,应该比我小,便尊称我姐姐吧。”周娣儿自以为友好地递出话语。
“女子便是女子,与年岁何干?”少年口出狂言,绝不称姐姐,当然现年十岁的他,虽不算长成,但在风云诡谲的环境中也早已历练成熟得当。
“那好吧,我便不强求了。方便留下姓名吗?我日后好表达救命之恩。”周娣儿心中自是感激不已。
“不用了。”少年不愿多领盛情。
……
“公子,你让奴才好找啊!”一书童模样的人跑了过来催促道:“快些跟奴才回府吧,晚了怕是不好~”
“走吧。”少年临行前不忘叮嘱娣儿:“不要忘记喝药!”
“嗯。”娣儿微微点头应答,见少年离去的背影,心中不免有些失落。
……
周娣儿回到家中,母亲为她脚踝患处上药,又喂她喝药,照顾得无微不至:“傻孩子,下次一定要当心,切勿一人再跑去那般偏僻的地方,知道了吗?”
“嗯,知道了,娘亲。”娣儿甜甜地应答,享受着母亲暖暖的疼爱。
……
突然,屋门猛地一下被踹开,是她那个整日醉酒赌博的继父输了钱回来了……
“你这个贱人,还不快来伺候老子!”他对着娣儿母大声嚎叫,又指着周娣儿喊道:“还有你,别净把自己当个千金小姐,过来给你爹我提鞋!”
“你别吵闹,邻居们都睡了。”娣儿母劝阻着:“娣儿今日受伤了,你就别再指使她了,有何事冲我来。”
“好啊,你这个贱女人!这般护着你那个宝贝闺女,那就让你尝尝老子的厉害!”说着便一把拎过门后的铁棍,狠狠打在娣儿母亲的身上,周娣儿见母亲遭此毒手,急忙下床阻止,最终却被连带一起打得体无完肤!……
浓如黑墨般深重的夜里,月光亦洒不进娣儿家的屋檐,周娣儿与母亲的啜泣声,使这乍暖还寒的时节冰冷阵阵……
一月后,娣儿的母亲便在女儿撕心裂肺与伤心欲绝的呜咽中病重离世,娣儿的彷徨无助与心意的流离失所,让她痛不欲生。
然而,不到月余,周娣儿便收到了一个让她原本就悲惨不堪的人生摇摇欲坠的噩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