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几乎是不假思索的,罗维希又把房门关了起来。他不停地在心内告诫自己:“冷静!千万冷静!”
手里还握着半瓶啤酒,身后则是一洗手间的棒子。且不管这一洗手间棒子是敌是友,总之带着个酒瓶冒冒失失地冲进来就不是友善的表现。罗维希脱下外衣把瓶子包了起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才转过身来,一脸尴尬地看着棒子们。
“洗手间”里的棒子们倒是很平静,一点也没被凭空出现的罗维希惊到,该说话的继续说话、该喝水的还在喝水,只有几个坐得比较近门的棒子呆呆地看着他。
罗维希定了定神,努力挤出一脸笑容,说:“大家好思密达。”话一出口连他自己都被惊呆了,从他口中说出来的居然不再是熟悉的普通话,而是字正腔圆的韩语。
正惊讶间,他突然想起高俅说过:只要交易确定,除了思维能力之外,将拥有被替代者的一切,包括足球技术和语言。
这样看来,从迈过那个门开始,我应该被替换成非主流李天秀了,而这间挂满了镜子、球衣和战术板的房间应该就是2002世界杯韩国队的更衣室了。
罗维希忐忑不安地歪过脑袋看着墙上的镜子,呈现在面前的果然是一张猥琐的充满非主流味道的脸庞。
从这一刻起,游戏正式开始了……
希丁克终于发现了姗姗来迟的罗维希(李天秀),他的样子显得有些愤怒,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大堆话,可惜希老头说的都是极富乡土气息的荷兰语,听了半天愣是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一个靠近门的年轻棒子看不下去,凑过来小声地说:“李天秀思密达,教练生气了,你还不快去把球衣换好。”
罗维希应了一声,突然发现这个友善的年轻棒子有点脸熟。
不整容的棒子看起来都长得差不多,基本是大饼脸眯眼睛,能觉得脸熟的,除非是很熟悉的人,罗维希极力在脑海中搜索着熟悉的棒子队员。很快他就想起这个棒子是谁了:全世界最出名的棒子球员,除了在曼联功成名就的朴智星朴三肺还能有谁?
2002年的朴智星不过才21岁,还是个幼齿版的朴智星,也就难怪自己一时认不出来了。
罗维希高兴地说:“你是朴三肺啊思密达。”
朴智星一头雾水:“朴三肺是什么思密达?”
“呃,没什么没什么,我换球衣……”
朴三肺是中国球迷给他起的外号,朴智星又怎么会知道。
一番辛苦之后,总算在更衣室的一角找到了李天秀的储物柜,罗维希把外衣包着的半瓶啤酒藏到了储物柜的角落里,取出自己的球衣球鞋换好。这时,一个西装革履的四眼棒子推开门走进了更衣室。
那四眼棒子瘦得像麻杆,一身不合体的西装穿在身上就像是偷穿了他爸的衣服似的。头发上抹着一层厚厚的发胶,上面还沾着一只失足的苍蝇,那双眯成一条线的高度近视的眼睛似乎还描着眼影,嘴唇红得就像刚喝过鲜血一样,下巴刮得光溜溜的连一根胡须都没有。
这人看起来不像球员,倒像是个喜剧明星。罗维希挤到了看起来比较友善的朴智星身边,问:“这个四眼佬是谁?”
朴智星像不认识一样看着罗维希:“天秀思密达你今天怎么了?这是领队朴昌啊。”
“哦哦,这名字不错啊,很有后现代的感觉。”罗维希看看了周围,又指着更衣室东北角问:“那个一脸傻气不停喝水的呢?”
“那是安贞焕啊。”朴智星一时也没去多想,老老实实地回答着罗维希的问题。
“嗯嗯,翘着二郎腿抠牙齿的那个呢?”
“那是我们的中锋薛琦铉啊。”
“噢噢,那坐在我对面那个金毛呢?”
朴智星白了他一眼:“那是你自己,你对面是一面镜子。”
“……”
自从朴昌走进更衣室,更衣室里的气氛就紧张了许多。安贞焕放下了手中的水壶、薛琦铉也意犹未尽的把手指从嘴巴里掏了出来、连主教练希丁克都自觉地停下了手头的工作。
这种反应让朴昌感到很舒服,他轻轻地弹飞了那只失足被粘在头发上的苍蝇,阴着脸背着双手开始在更衣室里踱步。
在踱了两圈后朴昌开始发言了,他的声音充满了激情:“你们都是大韩民族的精英!这不是一场比赛,这是一场战争,一场关系到整个民族的战争!”朴昌的手重重地拍到战术板上。
更衣室里顿时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这场战争我们只能胜利不能失败。”朴昌进一步提高声音:“从现在开始,我们要团结一致,把一切可能的威胁都扼杀于萌芽之中。”啪——战术板上又多了一个手印。
随之又是一阵疾风暴雨般的掌声。
看到球员们的反应如此热烈,朴昌脸色好看了许多:“那么,勇士们,谁能告诉我,对手阵中谁威胁最大?”
“我知道!”角落里一个人激动地站了起来。罗维希一看,站起来的正是从进门到现在一直在喝水的安贞焕。
朴昌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勇敢的人,安贞焕思密达。我们大韩有句谚语‘每当我们的民族遇到困难的时候,总是有一名带着高贵大韩血统的人站出来拯救一切’,我希望这个人指的就是你。现在,请你告诉我,谁的威胁最大?”
安贞焕的脸色早就因激动而变得潮红,他双目坚毅、掷地有声地回答:“是北方的金二胖和***父子!”
罗维希脚一软差点给他跪了下来。
朴昌好不容易才挂上脸的笑容瞬间荡然无存。“这智商是谁把他招进国家队来的?是谁?是谁?”朴昌像嗑了药一样在更衣室里不停地咆哮着。
没有人敢开口,没有人知道该怎么回答这句话,除了安贞焕。
安贞焕悄悄地把手指向了希丁克。
罗维希差点又跪了下来。
朴昌彻底服气了,什么赛前动员、什么鼓舞士气都进行不下去了,他狠狠地瞪了安贞焕一眼,又绝望地拽着自己的头发,无可奈何地拍手示意希丁克过来安排战术。
什么样的水土就养活什么样的人,这是罗维希对安贞焕的第一印象。
希丁克终于等来了属于自己的表演时间,他乐呵呵地抱着一大叠资料站到了战术板前面。当安排好战术、宣布完上场名单之后,罗维希随之也发现了一个很致命的问题:自己没有进入首发阵容。
连上场都上不了,拿什么去帮马尔蒂尼进入八强啊?
看看墙上的挂钟,离比赛开始还有十分钟,罗维希赶紧趁着这最后时间研究了一下出场名单,看看自己是否还有获得首发的可能。
李天秀踢的是中前场位置,按出场人员来看,唯一的高中锋薛琦铉是替不了的;中场那帮球员,要么是老资历、要么就是有比自己更好的替补,更不可能替换。挑来选去,唯一有可能取而代之的就剩下傻不隆冬的安贞焕了。
更关键的一点是:在记忆里,如果拖到加时赛,安贞焕还将打入淘汰意大利队的一球。有了这个前提,把他换下去更是重中之重了。
只是安贞焕虽然样子有点傻傻的,但是他的水平还是毋庸置疑的,要用实力替换掉他根本就不可能,除非是有意外。
罗维希的目光落到了他从2015年带过来的那半瓶啤酒上……
希丁克在安排好战术和出场队员之后就离开了更衣室,在赛前给队员留下十分钟的时间让他们保持冷静,是他当教练以来的一贯做法。
今天的这场比赛给了他无尽的压力,从天亮到现在,至少有六名国家级的领导来找他谈过心,其中两人甚至开始干涉到他的战术和人员安排。领队朴昌更是半天内五次亲临更衣室,每一次训话都如临大敌,而且每一次都没让翻译参与。
希丁克总觉得今天这场比赛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这时,更衣室里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
这个时间段队员们大多都在作祈祷或者相互鼓劲,一般不会这么吵闹的,希丁克感到有些奇怪,转身走回了更衣室。
一推开更衣室的门,希丁克就看到了朴昌的样子变得有点不同:原本整齐而发亮的发型因激动已变得有些凌乱,笔挺的西装也被自己双手抓得皱巴巴的,脸上也挂上了一脸便秘的表情。
“发生什么事了,朴领队?”希丁克问。
见到希丁克,朴昌脸上的表情瞬间由便秘变成了肛裂,他指着更衣室的角落大嚷道:“我大韩民国怎么会有这种球员啊思密达,你看看他,你自己看看他。”
角落里坐着的正是队内唯一一名旅欧球员安贞焕。
此时的安贞焕正斜倚在墙角,眼睛半开半合,脸上红得就像猴子的屁股一样,一只手撑在坐椅上,另一只手拿着个水壶吃力地往鼻孔里戳,也不知他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看到希丁克,他突然变得兴奋起来,举着手中的水壶大喊:“这老头怎么有点脸熟,来来来,一起过来干一杯,喝完这一杯还有一杯,再喝完这杯还有三杯思密达……”
希丁克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