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元殿内,高宗却面沉如铁。大旱虽然缓解,更烦心的尚在后头。李淳风奏道“臣夜观星相,太白星侵犯轩辕星,恐有兵戎之事。”
李世勣道:“启奏陛下,高丽盖苏文狼子野心,不仅常常骚扰边境,居然联合百济和倭国,入侵新罗国,阻断其朝贡之路,分明是藐视我朝天威。一旦其势以成,纵合靺鞨诸部落,东北江山将岌岌可危!”
裴行俭奏道:“吐蕃赞普松赞干布去世,昔日自文城公主入藏,结为姻亲之好,三十余载西陲宁静无事。现公主重病,芒松芒赞继位,其主年幼,宰相禄东赞儿子钦陵摄政,与其弟赞婆一道柄持朝政,此二人等骁勇善战,才略过人,新近大破吐谷浑,耀武扬威陈兵青海,似蠢蠢欲动,臣恐西陲再无宁日!”
高宗深以高丽、吐蕃为忧,悉召大臣谋议,或和或战直到太阳落山还是议而不决。
“太尉呢?”高宗问道,“舅父,你的意见呢?”长孙无忌奏道:臣请陛下乾纲独断,自从王皇后被废,褚遂良被贬之后,长孙无忌等一众老臣在朝中再不肯置一词。
高宗轻叹一声:宣诸皇子进殿议事!
太子弘奏道:昔年隋朝国力强盛无比,炀帝三征高丽却一朝瓦解。我朝太宗英明神武,百战百胜,却也兵锋挫于高丽城下。朝廷数十年来连年征战,儿臣认为应如汉文景之治,休养生息,十年生聚,待高丽内乱再一举歼之。吐蕃骚乱,震动西域,儿臣请效先皇和亲以息民。
潞王贤出列奏道:“儿臣认为应先西后东,西攻东守,盖苏文狡诈,气焰正盛,宜遣一上将严将守备。而吐蕃赞普新近去世,幼主继位,人心未固,况钦陵乃一代枭雄,心腹之患一旦养成,西域屏障将尽失无遗,儿臣请趁钦陵羽翼未丰之际举国之力亟发兵击之,剪除大患,毕其功于一役,实乃千秋大业。”
高宗沉吟良久,未及答话。只见帘后倩影晃动,朱唇轻启,“显儿呢,听说你到送梁王?倒也情义深重。”
李显一惊,想起梁王的话,汗流浃背,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儿臣无知,恳请陛下、母后恕罪!”
高宗很是疼爱李显,微笑抚慰道:“你天性淳朴,也是你的厚道之处。父皇和母后并未责怪你,起来说话,你觉得两个哥哥意见如何?
李显斟酌再三,奏道:儿臣赞同太子对吐蕃的和亲息民政策,但须迎头痛击之后方才和亲,让钦陵等仰我朝天威,凛而知法。高丽不应姑息,臣认为盖苏文侵占新罗,扰我边境,正是不知天道,自取灭亡。臣料此次高丽必败。
“哦?”高宗异道:“满朝文武皆论高丽暂不可征,你如何独持此议。”
儿臣认为高丽有三必败,一是高丽师出无名,无故挑衅新罗,侵占领土,犯我大唐,自恃连战连胜,却不知物极必反。将骄兵惰,百姓连年征战苦不堪言,其一必败;二是高丽成败系于盖苏文一身,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据谍报,盖苏文身有隐疾抱恙在床,一旦有变臣料高丽必生内乱。此二必败也;三是高丽料定我朝顾忌前车之鉴不敢出兵,联合倭国、百济,侵占新罗,貌似强盛,其实互相顾忌,各怀居心,一盘散沙。而新罗无端受兵,全朝愤慨,定将全力助我。此三必败也。前屡征高丽不利,臣认为在于劳师远征,后勤不济。现我有新罗为援,如可先克百济,再破倭国,以百济为据,高丽全境胆寒必将束手就擒,唾手可得,如此将可奠定我大唐千秋基业,圆太宗未完之夙愿!
高宗闻言一振:“显儿此话甚合联意,可见近来学问大有长进,你举荐何人为将。”“儿臣认为非司空李世勣李大人不可!儿臣愿辅佐李大人剪除元凶,抮灭群小!”
高宗大喜,着封:“李世勣为辽东道行军大总管,左武卫将军苏定方为神丘道行军总管,右威卫将军刘仁愿任熊津道行军总管,周王李显经略辽东总理行军事务,三个月后进军鸭绿江!”
周王府内,灯火通明。侍读狄仁杰、魏元忠和卢照邻正在促膝长谈,魏元忠和卢照邻兴奋异常:“恭喜王爷,贺喜王爷!王爷此次奏请出兵高丽,确实是一步险棋,也是一步妙棋。我大唐上上下下都非常渴望这场胜利,臣等恭祝王爷早传捷报、凯旋归来!”这时候门跸的一声被推开,太平公主拉着小上官婉儿和小李旦就跑进来,上来就嚷嚷:“七哥,七哥,听说你今天在朝堂可露脸了,连师傅上官仪老师都夸你奏对得体呢!母后是不是赏赐了好多宝贝,快拿来给我们瞧瞧!”李显笑道,就数你的耳朵灵,诺,刚刚母后着人赏赐了一串暹罗的夜明珠,一套明光金铠甲,一部《道德经》,可着你先选吧!夜明珠发出淡淡的紫色,太平一见就爱不释手,拿起珠子就挂在小婉儿的脖子上,雪白的玉颈越发趁得夜明珠圆润欲滴,好美!小婉儿脸羞得腾的红晕起来,正待褪下珠子,李显笑着制止道:“父皇和师傅近来都赞我文章功课大有长进,这里面为你的一份功劳,你功不可没!这串珠子是太平送给你的,很是合适,你就戴着吧!”
狄仁杰异道:“这位就是上官仪大人的孙千金婉儿吗?听说你母亲怀你时,梦一巨人遗一大秤,道:“持此称量天下俊才。”又请人占,相士说:“当生贵子,而秉国权衡。大家料想腹中,必是一个男孩,谁知生下地来,却是一个女儿,闻者嗤其无效,你母亲心中甚是不乐。但你自幼儿长成聪明伶俐,出世才满月,你母亲抱着你在怀中戏语道:“你能称量天下士么?”你就依依呀呀地相应。这是真的吗?”狄仁杰指着卢照邻说,这位是大唐四杰之一的卢照邻卢先生,誉满天下,你能当他和大家的面做首诗吗?
“霞窗明月满,涧户白云飞。书引藤为架,人将薜作衣。”狄仁杰话音未落。小婉儿就侧着头吟了一首。满堂皆惊。卢照邻拊掌赞道“果然清新脱俗,俯仰之间,天人合一,小生自愧不如!”
听到称赞,太平公主得意非凡,“七哥七哥!婉儿妹妹诗压群雄,得了彩头,我也要礼物!”小李旦也跟着拉着李显的衣服说:“七哥七哥,还有我!”
“旦弟,这部《道德经》是太皇太后所珍藏,母后亲赐的,父皇一向赞你有慧根,这部书就赠于你吧!”“谢谢七哥!”小李旦喜不自胜,赶紧收好。
“太平,只可惜你是女儿身,要不这套明光金铠甲赠于你可多好!可惜啊,可惜!”李显故作叹惜道。
“显哥哥不准反悔!我不管,我就要明光金铠甲!君子一诺,驷马难追!”铠甲由镀金甲片链接,黄牛皮护身,内镶翡翠玉。太平一见就双目再难移开,生怕李显反悔,马上将铠甲交由随行侍卫,拉着李旦和婉儿一溜烟的跑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