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成举棋不定,却“意外”地碰到了老组长。他恨铁不成钢地说:“牛校长孔雀东南飞,去深圳发展,你也不想干了,怎么都是井底之蛙,一孔之见?牛成啊牛成,你的能力和教学方法大家都很欣赏,我们曾设想要你来当这个校长。现在你歇一段时间也行,没有合适的事还是回学校,我们给你留着一个位置。龚宫这一两年会出嫁的。”
老组长的肺腑之言让牛成感慨万分,这是对他教学工作的肯定。弦外之音不难听出,老人已经知道他和龚宫在学校的不明不白,毕竟没有越过雷池,村里不至于开除。牛成想到了笑兰,是她眼里掺不得半点沙子,怕她留在学校同龚宫节外生枝,感情死灰复燃,不惜牺牲他喜爱的职业,将两人永远彻底地分离。
绝对是笑兰找过老组长,暗中使了绊子,但木已成舟,牛成只能乖乖就范。
夫妻俩订了君子协议,男人只管生产,女人负责销售。笑兰满口应承,她知道当过老师的人都爱小面子,走村串户吆喝着卖蘑菇,砍下他的头也不会答应。从此,笑兰像个陀螺,每天清晨用自行车驮上二三十斤蘑菇,先是绕本村一圈,然后弯弯拐拐,用小电喇叭重复着,“卖蘑菇!”,“卖蘑菇!”最后,她在镇集贸市场蹲上两个小时,回来又穿个另外两个村庄,风雨兼程,从不间断;好的时候销售一空,大多数时间都有回头货。牛成发现要想从蘑菇上搞点名堂出来,技术是次要的,销售才至关重要,你种得叶片香蒂儿甜,市场小了同样白费劲。货到街头死,人到市中活,他把眼光瞄准了队里。
队里人口稠密,商贾云集,单位众多,生活更是高出一个档次。人多才好做生意,钱多才能生更多的钱,这是各路生意人的追求,也是颠扑不破,亘古不变的道理。为何城市的人越来越多,像滚雪球似的;为何偏远农村里人越来越少,逐显荒凉,正是这个原因所致。
队里不算很远,踩自行车一个小时二十分钟的路程。那天牛成驮了半篓子蘑菇,载着笑兰的重托,载着孩子们的殷切希望,去开拓新的市场。穿过十几条胡洞,辗转四家农贸市场,询问了六家单位食堂,费尽周折才卖出十二斤。正当他筋疲力尽,心灰意冷时,一张招聘映入眼帘……县科组办公室招聘两名工作人员。
办公室不就是文字工作吗?那正是自己的强行,牛成窃喜,沿途打听,科组就在队团体大院内一处不显眼的地方。三拐两转终于找到了科组的招牌。主管招聘工作的杨副领导流览着一份文件,手中燃起的烟并不抽,烟灰畜到老长,无缘无故它突然堪不负重,仓促间自甘堕落了。桌上总统茶杯里热气袅袅,与窗外射进的阳光氤氲交织,室内毫无生机,一片陈腐,此人却很有个性……大热天喝开茶。
杨副领导终于回过神来,简单地问了遍牛成的情况,然后递过来一份表格。他的手指细长且尖,惨白惨白,如同章鱼的腕足,国字形脸,肉墩墩的,很有些福态。表填完了,杨副领导公事公办地对牛成说:“今天是最后一天报名,明天上午九点开考,你要把握好时间。”
牛成弄明白了考试相关事项,步出县府大院已是夕阳西下,身前的影子越拉越长。街两边“动感之夜会所”,“鸳鸯海鲜城”,“玫瑰休闲中心”,那些很有气派的消费场所已经不再平静,员工们进进出出,忙忙碌碌,准备提前晚餐,然后迎接夜晚鱼贯而来的火爆场面。牛成忽然有了主见,赶快去新华书店买两本书,找家旅店住下,专业的文字工作十分匮乏,仅有的一点知识也要随着时代的进步而更新,明天的考试更要全力以赴,悉心相对,岂能把几个钟头的宝贝时间和精力浪费于蹬自行车上呢?
第二天,四十多名考生分成两个考室,年龄大的三十几,大部分为二十多岁的少男俊女。考试题目比牛成想象的要简单,先是时事政治,接着是公文写作,文员素质相关的一些问题,最后是一份县化肥厂厂长带领五百多名工人,三年改革的成果资料。题目要求将这段文字写成一篇一千字左右的文章,标题,写作方式自定,散文、小说、通讯、报告文学均可,无疑这块是此次考试的重头戏。考试时间两小时,牛成提前八分钟交卷,四周的考生仍在伏案疾书。
三天后,考生结果如期公布,名列前茅的是县纺织厂一名女青年;牛成考过了试,以第二名的总分被幸运录取。此时他才知道录用后还有一年的试用期,而工资每个月才几百元,牛成一下子感到好失望。杨副领导看到他情绪低落,猜出了几分,“你家里负担不轻,这工资确实低了点,但那是单位定所规定的,谁也不能改变。你好好地考虑,过两天给个明确答复,想干的话下个礼拜四来上班,不想干我们也不能勉强。”
牛成虽然颇有微词,仍然十分珍惜这个难得的机会,连忙解释,“杨领导,我回去后同家里好好商量,一定会来上班的。”